[網王]我在青學打網球的日子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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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幸村精市推開公寓門時,門鎖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三十平不到的狹小空間裡,渾濁的空氣裹挾著酒精發酵的餿味撲麵而來。
他皺了皺眉,窗外雨水淅瀝,潮濕的寒氣從冇關嚴的窗戶縫隙滲入,卻衝不散屋內令人窒息的頹靡。
“你打算這樣到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結了冰的湖麵上。
蜷縮在角落的錦織兮聞聲擡頭,亂蓬蓬的長髮間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她懷裡抱著半空的酒瓶,手背上有未乾的淚痕在檯燈下泛著水光。聽到動靜,遲鈍地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片青灰的陰影。
“…你來了啊。”她打了個酒嗝,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彆客氣,隨便坐。”
地板上散落著數十個啤酒空罐,泡麪湯在紙碗裡凝結成油脂,零食包裝袋堆積成小山。三天來的生存痕跡,就這樣**裸地攤開在這個陰冷的午後。
幸村精市脫下沾了雨水的駝色大衣,仔細摺好掛在門後。
他今天穿著熨帖的深灰西裝,領帶夾上低調的鳶尾花紋章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
當他踩過滿地狼藉時,低調的手工皮鞋碾碎了一包膨化食品,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那孩子的葬禮,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他停在錦織兮麵前,陰影籠罩著她單薄的身軀,“屍體總不能就那麼在太平間放著。”
說話時他伸手奪過酒瓶,指尖不經意擦過她冰涼的皮膚。
錦織兮條件反射般瑟縮了一下,酒精作用下泛紅的眼尾像抹了劣質化妝品。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刹那間照亮她瞳孔裡支離破碎的光。
“醫院和警局都給你打了很多電話。”幸村精市低頭檢視手機,螢幕冷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柳生現在已經把你當作失蹤人口處理了,還是你們台長找到了我,說你在簡曆上寫的緊急聯絡人是我的電話。”
雨水順著他的髮梢滴落,在實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圓點。
“精市”錦織兮舌頭像是打了結,酒精讓每個字都黏連在一起。盤坐的腿已經發麻,可她不想動,彷彿這樣就能永遠停留在混沌裡。
奇怪的是,越喝腦袋卻越清醒,那些她拚命想忘記的畫麵反而愈加清晰——
手術檯上刺眼的無影燈,新生兒微弱的啼哭,以及太平間裡白佈下那張青紫的小臉。
幸村精市單膝跪地時,西裝褲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這個在政壇上步步為營,城府深沉的男人,此刻跪坐的姿態卻帶著古老世家的優雅。他伸手撥開黏在她臉頰上的髮絲,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玻璃工藝品。
“我在。”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錦織兮潰不成軍。
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像是寒夜裡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歸途。額頭無力地抵在幸村精市肩上,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鬆香氣混著雨水的潮濕。
“我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才留下她的。”這句話像是一把刀,生生剖開結痂的傷口。
她感覺到對方撫摸她頭髮的手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那個安撫的動作。他的手掌溫暖乾燥,與記憶中那個洗完澡幫她吹頭髮的少年重疊。
錦織兮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那段時間我很不舒服,坐地鐵人稍微多一點就會喘不上氣,手腳發麻”她無意識地揪住幸村精市西裝前襟,昂貴的麵料在她指間皺成一團,“我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
“你哥哥冇有給你零花錢嗎?”幸村精市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胸腔微微震動。
“給了。”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不想花。因為我覺得那是犧牲了我們愛情的錢,臟得很”
“真傻。”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點劈裡啪啦砸在玻璃上。
錦織兮仰起臉,看到幸村精市垂下的眼睫在臉上投下扇形陰影,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很久冇好好休息了。
“說得我好像聰明過一樣。”她笑著搖頭。
幸村精市突然擡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過她蒼白的唇。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怔住了。
時光彷彿倒流回少年時代,每當她咬嘴唇時,他總會這樣製止她。
“但有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你確實敏感又聰明。”他的目光深邃如古井,讓人看不清情緒。
“這是誇獎嗎?”
幸村精市冇有回答。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雨聲填滿空隙。
錦織兮突然覺得很冷,明明喝了那麼多酒,寒意卻從骨髓裡滲出來。她想起去年冬天在慕尼黑,零下十五度的街頭,她也是這樣冷得發抖。
“小時候真好啊”她喃喃道,目光渙散地望向牆上斑駁的水漬,“最起碼不用一個人去醫院你會直接把家庭醫生帶來”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疲憊至極的旅人。
幸村精市的手臂環住她瘦削的肩膀,體溫透過衣料傳來。這個擁抱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人心碎。
“笑麵虎,後來你不在了”錦織兮突然哽咽,“你怎麼就不在了呢?”
幸村精市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
當年幸村家被打壓,赤司逼她遠走歐洲——這些往事像一道傷疤橫亙在兩人之間。
此刻窗外雷聲轟鳴,慘白的閃電照亮他驟然蒼白的臉色。
錦織兮卻像是打開了閘門,斷斷續續地訴說那些獨自熬過的日夜,“我一個人抱著馬桶吐的時候,想起你給我煮的麵明明照著你的方法做,味道卻怎麼也不像”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描繪著他西裝上的紋路,那是某個小眾高定品牌的暗紋,要湊得很近才能看清。
就像他們的關係,表麵平靜下藏著無數細小的裂痕。
“在慕尼黑車站發現忘帶錢包時,我想給你打電話來著…”她聲音越來越輕,“但德國和日本有8個小時的時差,你那會兒應該在睡覺”
幸村精市突然收緊手臂,力道大得讓她有些疼。他的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急促而沉重。
錦織兮恍惚想起產房裡冰冷的手術燈,醫生嚴肅地說必須要有家屬在。
“生一一的時候,醫生非要家屬陪同,我氣的還和大夫吵了一架。”她自嘲地笑了,“我翻了翻備忘錄除了你,都不知道該聯絡誰”
說到這裡她終於哭了出來,淚水滾燙地滑過臉頰。
幸村精市的手帕帶著淡淡的龍涎香,輕輕拭去她的眼淚。
“我帶你回家。”幸村精市突然說,聲音裡帶著她多年未聽的溫柔,“小兮兒,我們回家吧。”
錦織兮怔住了。
櫻花紛飛中少年曾經無數次這樣呼喚,隻是現在從他口中說出,恍如隔世。
“你不是想要我娶你嗎?我們去登記結婚。”幸村精市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呼吸交纏。
這個距離她能看清他虹膜裡細碎的鳶尾紫紋路,以及自己狼狽的倒影。
錦織兮突然笑出聲,笑聲卻比哭還難聽,“皇室可還在盯著你呢,難得征表哥被你打擊到懷疑人生了”
她伸手撫摸對方的臉,指尖感受到他繃緊的下頜線,“這可是最好的機會了”
幸村精市冇有理會她的調侃,隻是更用力地抱緊她,溫柔而沉重,“如果你的身體不好,我們就領養一個孩子,也叫一一好不好?”
聽到這個名字,錦織兮渾身一顫。
“這個名字是你起的吧?”幸村精市輕吻她發頂,“小兮兒,一樣的,你也是我獨一無二的愛人。”
他的情話像蜜糖裹著砒霜。
錦織兮想起三天前太平間裡那個再也不會醒來的孩子,想起自己無數次在深夜痛哭時,不敢打通的電話號碼。
“一生這麼短。”幸村精市的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我隻想和你慢慢走完一起活到白髮蒼蒼”
錦織兮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她想起赤司瑾月給她的檔案袋,裡麵詳細記錄了他如何借刀殺人,逼死小泉淺。如何巧妙地策劃了一場車禍,害死諾亞和一一。
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眼前溫柔的情話形成荒誕的對比。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幸村精市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
他茫然地低頭,看見錦織兮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水果刀,刀身已經完全冇入他的胸膛。
鮮血迅速暈染開,在白襯衫上綻開觸目驚心的紅。幸村精市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茶幾上的空酒瓶。
玻璃碎裂的聲音中,他跪倒在地,修長的手指徒勞地按住傷口,鮮血卻不斷從指縫湧出。
“小兮兒”他艱難地擡頭,臉色慘白如紙。那雙總是運籌帷幄的眼睛此刻滿是不可置信。
錦織兮跪坐在血泊中,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看著這個愛了半輩子的男人,聲音輕得像羽毛,“你不該來的。”
“為什麼”幸村精市咳嗽起來,嘴角溢位血絲。
他的西裝外套早已被血浸透,昂貴的麵料吸飽了鮮血變得沉重。
“我見了一個人”錦織兮機械地重複著赤司瑾月的話,“他說他叫赤司瑾月。”
聽到這個名字,幸村精市瞳孔驟然收縮。劇痛讓他蜷縮起身體,冷汗順著額頭滾落。但他仍固執地伸手,想要觸碰錦織兮的臉。
“他說你算計了他的母親最後逼得她崩潰自殺”
“那是她罪有應得!”幸村精市聲音嘶啞得像困獸。
這個永遠優雅從容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麵前失態,脖頸上青筋暴起。
錦織兮看著自己染血的手,“他說你藉著他弟弟的手策劃一場車禍。”
“你本來就是我的!”幸村精市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再次跌倒在血泊中,狼狽得像個普通人。
雨聲漸歇,一縷夕陽突然穿透雲層,照在滿室狼藉上。
錦織兮看著光影中漂浮的塵埃,想起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他對她說,“小兮兒,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你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嗎?”她輕聲問,聲音飄忽得像在夢遊。
幸村精市的眼神突然變得狠厲,那是政客的眼神,冷酷算計,毫無溫度,“她隻是你的一個錯誤。”
這句話徹底擊碎了錦織兮。她猛地撲上去揪住幸村精市的衣領,嘶吼道,“那寬子呢?他的資料到底是誰爆出去的?當年又是誰逼得他自殺的?!”
“你現在是要和我翻舊賬嗎?”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
錦織兮笑了,鮮血在他們身下彙聚成小小的湖泊,倒映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影,像一場支離破碎的夢。
她喜歡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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