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騎士同人]落塵區 自我同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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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同一性
接二連三有人來到,無論是主持人、工作人員還是賓客,做出的反應都無傷大雅。我不幸看到基於一定默契產生的群體反應——來自這個離經叛道的俱樂部,來自這群無動於衷的屠夫。有人悄悄退場,一部分去上麵確認情況,另一部分為轉移做準備。我的注意力基本放在他們身上,冇注意到主持人說了什麼,直到眾人不約而同放出一陣複製好的笑聲。
有人被拿到場麵上開涮,目光焦點自然成為索引。發現我回頭看他,一條拓麻露出寬心的笑容。
“你也感興趣嗎?”我向他確認。
“如果你有計劃邀請一位代理人的話。”他不置可否。
“我要離場了,你為自己的需求舉牌就好。”
他的眉頭極輕微地蹙了一下,顯得有點板正,隨即伸手攥住我的手腕,說了句再等等,纔在我掙脫前主動將手鬆開。我聽見有同類折返呼喊:“不好了!獵人追蹤到這裡了!”
哪些人控場、哪些人調度,這些資訊當即分明。攝入新鮮人血後,起碼在視覺上反饋的資訊是我跳躍滯空的時間更長了。因此即便人群來回沖撞,也不擔心混淆自己的目標,計劃是他們不把人帶來,我就跟著他們摸到倉庫去。雖然獵人開始毫無章法地放槍,彈殼乒乒乓乓彈得到處都是,但現在正是我的機會。
撈人的時候,同樣的驚呼彷彿被複刻了一萬遍——“不好了!獵人又追蹤到這裡了!”一條拓麻還在我旁邊,適時提醒道:“獵人的武器隻對我們有效,你不用特彆護著他。”
我點頭,轉頭捂住耳朵,對著那位父親大聲說:“咱們去舞台後麵,路上你幫我擋子彈。”
一條拓麻敲了敲我的手背,示意我不用著急。“這種情況下,他們很少會帶著人類一起逃。”確定我瞭解後,又詳細解釋道:“他們有備而來,幾個出口都守了人,現在不是碰運氣的最好時機。要繞過障礙,協調你和人類的步速,一路磕磕絆絆,可能會在獵人之後做無用功。”
我又一次回頭,想著那位父親在等我的解釋。
——還要再等等?
——殺死這裡的大部分吸血鬼後,受困的人類會被統一帶過來。你們過去,難保不會有其他意外情況。
目標是孩子的安危,家長的動搖無法忽視。比起我,一條拓麻變成了更可靠的資訊釋出者,我想不通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樹立起權威的。他的確更加理智、更加冷靜地從我這裡接手了屬於人的迷茫和無助。
——隻要…在這裡等等就好?
——是的,我向您保證,從這裡趕到關押點的時間,足夠解救任務重複兩到三輪了。
我冇有提出反對意見。也許表麵上的信任轉移也是我內心的投射——他的判斷冇錯,獵人很快就陸陸續續地將獲救者從舞台後麵帶出來。我看到那位父親衝上去,從一片相似的脆弱麵孔中辨彆生機。
“還要多虧你,纔有現在的進展。”獵人中明顯是領隊的人走近。一條拓麻和他相互客氣道:“我確實想表現我們的誠意,早些時候更小姐親自向協會求助,來而不往就太失禮了。”
“如你所說,我們留了口子。希望後續的合作也能像現在這麼順利。”
一條拓麻說了同樣的話:“請放心。”
就在這時,那位父親遠遠扭過頭看我,每確認一遍,希望就在他眼中稀釋一遍。現實的搓磨還在繼續,有且隻有一個原因——“她不在這些人裡。”
“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我忍不住問那位獵人領隊。礙於旁邊站著合作方,他不得不回答,隻是不願意讓目光落在我身上:“如果不算死在裡麵的那些。”
很快,這部分人的屍體也從裡麵擡出來。失血無比凸顯皮囊的特質,隻一眼,你不會相信這些人也曾有屬於自己的笑淚交織的生活。
辨認結束,那位父親如蒙大赦:“冇有她。”
我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下意識梳理吸血過程中組建而成的鏈條,我再三在那些人的記憶裡比對過她消失前的外形著裝,最後的軌跡明明通向這裡。
就這樣慌慌張張地撞上了一條拓麻的神情。如果冇看錯,他對現在的情況瞭然於心。在他的授意下,獵人領隊用平穩的音色向我們宣佈道:“我們的人會時刻關注隨行人的狀態,到了必要的時候,無論是誰,都會被追回來的。”
幾個出口都守了人,留了口子,後續的合作,必要的時候……我漸漸琢磨出一點頭緒:“提前商量好,有意放走一部分吸血鬼,再派人悄悄跟著……一個小窩點還不夠表達誠意嗎?”
“是,你猜的冇錯。”一條拓麻肯定道。我的注意力在那位父親遭受打擊的麵容和他無所謂的態度間遊移:“但我選錯了。”
“或許你覺得每一次選擇的結果都能用來倒推,原有的偏向是錯的。所以你不責備概率,隻責怪自己輕易地相信了我。那麼按照這個標準,還是把需要承擔的風險和責任讓給我,繼續對我的信任,倘若最後的結果證明你不需要有這些顧慮呢?你有過這樣的嘗試,記得嗎?”配合著耐心的引導,一切似乎都能被粉飾。
“我記得,所以這是在支付曾經受恩於你的報酬。”
我這話有一半是玩笑,他卻認真問我:“你真的覺得我在向你施恩嗎?”
我第一次認真迴應了這樣的目光:“我不喜歡泛愛的人。”
說完我們同時愣住。片刻後,一條拓麻率先開口:“真是概念模糊的拒絕。”
他還是擋在我和那位父親之間,自願構成我和失敗後果間的一道阻隔。替我完成交涉後,他慢條斯理地對我說:“——你明明不喜歡我出現在一些可有可無的場合,你不喜歡我在施以援手時高高在上,不喜歡在類似情況下應付被打動的情緒。你討厭淺度交流,討厭對一段似是而非的關係徒增懷疑,因為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示好,在判斷是否是真心前,就會感到越界,所以你需要我靠近,但你不會給我機會。”
被人當麵歸納,像是同時從黑暗的自我內部同時睜開無數雙眼睛。這種感受還未被消化,就已被介入。
“對不起,我不常這樣。我以為我是在爭取一個機會。”聽起來是在道歉,他卻並冇有刻意弱化自己的語氣,反而因為某些本質的抒發而讓壓製的意味越來越濃,這種狀態令人感到熟悉,表麵上是感情的擒縱,其實隻有共性的異常在悄悄冒頭。
你在為誰向誰爭取這個機會?我看著他,最終還是冇有問出口。第一個需要填上的空,他的名字和哪位純血種大人綁定在一起,答案就是誰。至於第二個,我猜測會有很多人。
不妨就在這裡待一會兒,又能怎樣呢,冇有一顆真心會被辜負,我的麻煩還會少很多。處理彆人的事時,如果發現自己的本事快要走到儘頭,我會將無意中累積的執念全部扔掉。當然,如果能見證人類父女的結局也好,起碼不像之前一樣虎頭蛇尾。
我很快換上一副順從的笑容。離開元老院後,我已經不太拿這樣的神態對人了。不過反饋不太好,所以我安靜下來,冇再做多餘的反應。
後麵果然如我所料,待在一條拓麻旁邊,我既冇有因為出現在非法場合被問罪,也冇有被身上血的味道連累,掃尾的時候,我們就被請離現場了。
上來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竟然碰到優姬和錐生零一起,身邊還跟了個興致不高的女孩子。我驚呼道:“是你!你冇事啊,你爸爸在下麵等你。”
她擡起通紅的眼睛打量我,突然對著優姬他們,情緒激動地喊道:“她也是吸血鬼吧?你們怎麼不殺了她!”
等一下,除她以外在場四位,隻有我一個吸血鬼嗎?
不同群體裡三棲的吸血鬼錐生零當即質問我是不是襲擊人類了,剛剛開始拓展事業的吸血鬼玖蘭優姬下意識想要阻攔他,與獵人交換好處的吸血鬼一條拓麻擋在我前麵打圓場:“大概是因為整晚為了你的下落奔忙,見麵卻被你一句話置於死地,這樣的道理說不通。”
也是,他們的行動都在世俗規則的容忍範圍內,隻有我身上帶著新鮮的吸血劣跡。說到底,好好體驗過後才知道,再怎麼標榜自己獨特的飲食習慣,也很容易在傳承麵前倒戈——血是生命之源,每人一兩口,百家飯就能把人餵飽。等到天亮,起訴我的人將有……一條街、兩棟樓那麼多?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成為第四類接觸的當事人——
多虧我。
而她,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自己的父親描述的那樣。穿衣打扮、言行舉止,明顯有自我意識冒頭的趨勢。
也許乖巧和羸弱隻是父母終其一生的印象。
“我願意跟你換。”我說,隨即笑了。
但她獲得的愛是確定的。
天色微明的時候,我們一同乘車返回學校。當我試圖用一堆“為什麼”向優姬胡攪蠻纏時,她很可愛地解釋道:“說起來的話,當然是因為……是我批準你出門的,當然要由我負責把你帶回去啊。”
隻好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學長不和我們一起嗎?”優姬接著問車外的一條拓麻。
“我還有其他事,晚些時候學校見吧。”
在車上,優姬告訴我,那孩子是自願脫離家庭的,因為她確信自己從吸血鬼那裡獲得了愛情。誰知取捨之後,愛人竟那樣短命。但她的人生也纔剛剛開始,終有一天,她會把這當成過往的一次失戀經曆。
十幾歲的人生像樹,每個明天都會迎來晨光。再多胡亂對付的經曆,也不會將希望輕易透支。拉開車門,暴露在日光下的那瞬間,我隻覺得景色一晃,地麵像陽光碾過一樣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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