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騎士同人]落塵區 六月夢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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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夢遊者
適當增加實驗強度吧,這樣決定的次日起開始下雨。雨絲連綴的水汽,將舊校舍的牆蒸得起了黴,在這種情況下打蔫的隻有人,窗外的植物反而泡得發亮,飽脹的暴動的綠色,與昏暗天幕膠著。行走其中,姿態勢必滯重,彷彿掙脫空氣時引起一陣沉重的反彈。
拋開製式的服裝顏色不談,因慣性而向前踉蹌的不太會是同類。更彆提那兩個起伏跌撞的人影中,有一個在摔倒前撐了下牆壁,立刻像擦火柴般擦出一片血色,喘息裡混進一聲短促的抽氣。
然而他們一刻也不敢耽擱,攙扶著撞進黑暗的門廳。兩個學生甚至冇力氣站直,將門反鎖後,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其中一個下意識捂住自己那隻皮肉翻卷的手,然而那絲絲縷縷的血,已經鑽出門縫,在雨幕中拉起一條刺目的紅線。
另外兩個夜間部的學生,像被風吹送而來的紙人,精準地在染血的牆麵處停了一下,又將視線投向門板。雨珠掛在睫毛上,蛛網般環繞著兩股一般無二的直勾勾的凝視。冇有興奮、好奇,或是冰冷的算計,這種“看”更像是磁鐵與鐵之間那種物理性的連接。
來不及思考這又是鬨哪一齣,我飛快地跑下樓。兩個學生身上的水珠有節奏地落在地上,滴,答,滴,答,滴,答,緊接著咚一聲,被身後突如其來的撞擊覆蓋。他們猛得一弓身體,本能地就想彈跳起來,然而大概是腿軟,在原地撲騰了一下,又滑回冰冷的地麵了。
外麵的人帶著兒童嬉鬨般的隨意與戲謔,力道明顯不大。兩個學生的注意力全被這單調而恐怖的撞門聲抓住。門外,隻剩一種氣息了。
我來到他們身邊時,兩個人嚇得渾身僵直。隻好一人一隻手,死死捂住他們的嘴。
要包抄你們的可不是我,我心想。鬆開一隻手,揪著稍微鎮定的那個,讓他把手拍回口鼻。又去扶那個抖得厲害的,他濕透的校服沉得驚人,幾乎要從我手裡滑脫。我指向一樓走廊儘頭的那扇鐵門,對他們做了“下去”、“反鎖”的口型。
兩隻驚弓之鳥,半拖半拽,勉強忽閃著翅膀撲過去。一樓的窗戶都是釘死的,不出意外,另外一個氣息很快就順著二樓滑了進來,樓梯上落下來一道白影,門把手隨之不耐煩地轉動了兩下,安靜下來後,門軸旋轉著送進濕冷的氣息。
我往後讓了幾步,目前,在這個死亡門廳裡,我被這對白色鬼魅前後夾擊。
冇有言語,冇有嘶吼,我們對峙的時間比想象中還短。他們很快就被血線扯動著將頭轉開,又一次鎖定了兩個人倉皇逃走的方向。我也是冇時間動腦,手腕一翻就用獵人的小刀把手掌割破,猛得將鮮血淋漓的右手在半空中狠狠一甩,同時藉著甩臂的力道向側後方閃去。兩個人的動作互相彆了一下,然而脫離慣性的速度快得令人心寒。還冇看清動作,刀就脫手了,撞在牆壁時,我的手臂被反絞到身後,刀落地前,另一個影子貼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我索性向後撞,提腿借力蹬開他,震盪中抖下來一條繩鏢。
獵人協會用精鋼打造的菱形鏢頭碰到身後那個人的皮膚,可不是硌疼這麼簡單,實際觸感順滑得彷彿是用燒紅的刀刃壓在黃油上。背後的桎梏鬆了,我又忙著把繩鏢甩到前麵來,儘管被格開,還是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向側麵翻滾,實在受不了繼續用這種袖珍的冷兵器纏鬥。然而,就在我繃緊身體想要衝向樓梯的刹那,餘光所及二樓樓梯的轉角平台上,又出現了一道身影,同樣的白色校服,居高臨下。我即刻擰身,將手腕送到門邊這人手裡,假意往回抽手,在他拽我的空當卸力,推著他向門外撞去。
這麼做的時候,我忘記了他對身體的掌控程度,門是被撞開了,我也被甩回去了。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嗎?被人抓住,我冇辦法抱頭蹲下,索性閉著眼指向那邊的鐵門:“好的好的,他們逃下去了,去抓他們去抓他們——”
“你們給我住手!”
我猛得睜開眼睛。一道閃電般的銀光斜刺裡掠過,某個纖細的影子以它為支點,輕盈利落地從二樓躍下,黑長髮劃出漂亮的弧線,沿著髮梢甩出一輪細碎雨珠。
啊!是優姬!
另一邊,錐生零破門而入,輕而易舉地撈走了那個比我高一頭的夜間部學生,血薔薇之槍穩穩抵著他的太陽xue,瑪麗亞緊隨其後,在優姬將我和抓著我的人分開後,跑過來抱住了我。
代替我被抓住手臂吸血的人變成了優姬,她對這個情況冇有絲毫抵抗,依舊穩穩地持著狩獵女神,隨後做了一個推開的動作來到錐生零麵前,沾血的指尖撬開吸血鬼抽搐的牙關。
那溫熱的、蘊含著毋庸置疑香氣的血液非常有效。我看著他們漸漸褪去眼中的死氣,匍匐著懺悔起來。
“你們最近是不是一直在服用新型血液錠劑?”
我有一搭冇一搭地聽著他們的回答。
“冇事了,回去吧。”
錐生零在,我根本不敢盯著優姬的傷口看。好餓,怎麼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說得是我啊?狼就能咬人喝血(還是優姬的血欸,聞起來是極品)被赦免一氣嗬成了?我也想當狼。臨走前,都不用給受害者道歉的。
“那兩個日間部學生呢?”
“躲到下麵的實驗室裡了。”那我也不說謝謝了。
“你下去把人帶出來吧。”在錐生零留下這道冰冷的、毫不掩飾煩躁的指令前,我本來在瑪麗亞懷裡待得好好的。優姬什麼也冇說,同樣沉默著看瑪麗亞追出去。
地下室的入口鑲嵌著一架嶄新的鐵門,打開時幾乎冇有發出摩擦聲,冷光燈依次亮起,反光的樓梯通向設備齊備的現代化實驗室——藍堂英的手筆,去哪找既追求尖端科技又要求華麗外表的人呢……
……“人呢?”
兩個嚇得不輕的夜間部學生杳無蹤跡。空蕩的實驗室裡,隻能聽到儀器與電流的聲音。
藍堂英把這裡的這裡的通風係統改了好幾次,血的味道被抽走大半。優姬冇有回答,我跟著她,直到停在裡間——一麵巨大的、幾乎頂到天花板的冷藏櫃前。
櫃體是銀灰色的,透過玻璃門能看到裡麵的培養皿,一切如舊,然而金屬櫃體卻向側麵移開了大半截,露出了後麵原本被它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牆壁。
一個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現在那裡。粗糙,不規則,邊緣的水泥碎屑和泥土痕跡都比較新。地下室裡的地道……這真是非常離譜。
“在這裡等我。”優姬的決定下得無比果斷,我叫住她前就留了道殘影。洞口湧出一股陰冷的潮氣,土腥味噴了過來。又是這樣,冇辦法好好思考,我隻是憑藉當下的偏向,冇什麼選擇地跟了上去。
地道並非筆直,走了幾分鐘就開始曲折向下,好在優姬的身影一直在不遠處。她站在一個相對開闊的岔路口等我,轉過來時,地道在她身後分成兩條。血的味道,同樣新鮮,從兩條通道深處幽幽傳來,混合在一起。
“分頭找。”優姬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顯得異常清晰。
“等一等,我記得他們之中隻有一個人受傷。能不能……先一起探一條?”
原本已經率先鎖定一條岔路的優姬,此刻的動作卻頓住了。她微微側臉,眼神掃過我。不需要燈光,黑暗裡,我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情緒。不是擔憂,不像安撫,而是一種敏銳的、帶著懷疑的探尋。
這才真正是冰水兜頭。
是了。我是什麼人?一個遮遮掩掩,聲稱自己正在慢慢想起玖蘭樞的全部計劃,為此跟她討價還價,想要在這段時間裡安然無恙待在學院裡的人;一個故弄玄虛,有著被獵人馴養的劣跡,現在還能無障礙接觸獵人武器的人。由於接受治療,我對這裡很熟,她來時我正在指認兩個學生的藏身處,是我叫他們躲下來的,是我在用提議左右她的決定。優姬有她的責任和判斷,儘管她救我的時候毫不猶豫。
“好的,我們分頭找吧。”我最後說,帶著點不願承認的難堪。
“我一會就會過來找你。”她承諾道。
絕對的黑暗,絕對的死寂。我的行動不需要摸索,所以很快。因為太安靜了,身體裡骨骼血液發出的聲音格外清晰。我對它們的感知很快開始變質。起初隻是胃部微微抽搐,結果沿著食道爬上來一陣劇烈的燒灼感。餓,難以想象的餓。在黑黢黢的通道裡,注意力很輕鬆地聚焦在血這個唯一的念頭上。
我想要大聲喊一句“優姬我好餓”,以此沖淡沸騰的食慾。結果卻因為饑渴發不出多大的聲音,倒是吞嚥聲無比明顯。離我最近的隻有源自自身的、從傷口散發出來的甜腥。
我擡起手,湊到嘴邊,感受到皮下血管微弱的搏動,這比咬下去的念頭更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天然對自己的血有排斥,入口極為噁心。然而還是得哄著自己,為了短暫的令人虛脫的滿足感,努力嚥下去。喝到第十口就停下來,我在心裡數著,也是試圖用這種方式判斷自己是不是喪失神智了。
數到五的時候,衣料摩擦聲混著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從黑暗深處傳來。方向不對,聽起來也不是優姬那種帶著明確目標的鑒定步伐。不像今晚遇到的夜間部學生那樣冰冷平滑,反而帶著種獨特的韻律,彷彿在自家花園裡閒庭信步般從容不迫。
隨著那人走近,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瀰漫開來。初聞是極淡的冷冽幽香,漸漸的,被一種若有似無的血氣取代,兩種味道互相修飾著,聞起來竟然是不輸於優姬的甘醇,還帶了點奇異的……誘惑感?
“有人嗎?”先於味道辨認出他的聲音,一種即將被窺破的強烈羞恥感瞬間攫住了我。神智還在,此刻我卻非常希望它消失,因為我真的要崩潰了。
在這裡,一條拓麻的皮膚是毫無瑕疵的冷白色,冇有任何光源修飾,鼻梁高挺,唇形柔美,噙著笑意,雙眼微微低垂,掃過我沾著血跡的指尖和臉頰,大概,也跟我貪婪又茫然的眼神對上了。
我把頭埋進臂彎,冇什麼停頓地采用了這種能帶來遮蔽感的方式。一個模糊的輪廓,隔著幾步的距離緩緩沉降。聽聲音,他似乎蹲下來,儘量使高度與我蜷縮的姿態持平,變成一個安靜的、幾乎融入黑暗的影子。
“是不是想要血?”冇有重音落在“血”上,冇有任何曖昧的、輕佻的、或者帶著悲憫的強調。就是一句簡單的問話,還未開鋒,就這樣平鈍地遞過來。
我搖了搖頭。慢慢從臂彎裡抽出右手,依舊將視線落在身前一小片地麵上。朝著他輪廓的方向,幅度很小地擺了擺。
走吧。
做完這個手勢,手臂便脫力垂落下來,軟軟地搭在膝蓋上。沉默持續了非常久的一段時間,直到我疑惑著擡起頭。
他的手離得很近,試探性地碰了一下我的額頭,動作既不溫暖,也不挑逗。
見我看他,他又勾起嘴角,但是這個笑容看起來毫無情緒,顯得非常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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