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王]人間喜劇 藩籬
-
藩籬
撲嗵。
遊馬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他猛然從漆黑的夢境中被驚醒,他稍微動了下自己的手臂。擡起腦袋,對上一雙幽深恐怖的湛藍色眼珠,在一片昏暗裡近乎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遊馬被這種駭人而平靜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此時正趴在湛藍色眼睛的男人身上,這傢夥像是抱著孩子那樣抱著他躺在吊床上,遊馬不知道在此之前這傢夥到底是睡著了還是壓根冇睡,但緊接著遊馬發現了一件要命的事情:除了名字以外,其餘一切人生的記憶都從他的腦海裡消失得乾乾淨淨,他隻記得自己叫九十九遊馬。
這裡是哪?眼前的這個男人又是誰?我從前是個怎樣的人?我是誰?
一串又一串的疑問讓遊馬哽住,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但男人隻是對他說:“先睡覺吧。”
男人的話語彷彿具有一種無可辯駁的魔力,話音落下,又一股新鮮的睡意襲上腦海,十三歲的少年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你有在聽嗎?”
“啊……嗯、你說你是我的戀人……可是我根本想不起有關於你的任何事情。”
“彆在意那麼多,遊馬,你隻是因為一點意外失去了記憶,從現在重新開始不也挺好嗎。”藍眼睛的男人把做好的早餐端上了桌子。雖然從理性來講,遊馬知道不該輕易相信眼前這個人,但出於情感,他還是願意相信這個人——這個名為神代淩牙的、二十四歲的年輕男子。遊馬尷尬地笑笑,從淩牙的手裡接過了盛滿米飯的碗,還有筷子。
這頓早餐吃得很悶,遊馬一言不發,偶爾悄悄擡起眼睛看坐在桌對麵的淩牙。
淩牙似乎察覺到遊馬在看他,但他卻並冇有做出太多的反應,隻是朝遊馬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吃過早飯,今天是週二,遊馬該去上學,淩牙出門要打工,他們兩個並不同路,出門之後就各自分開了。
等到了學校,遊馬總覺得學校有種古怪的熟悉感,坐在課堂上,他心不在焉地聽著講台上老師在講課,窗外的蟬在聒噪地叫著。不知不覺,一節課結束了。課間休息有幾個少年過來找他,遊馬隻是呆呆地看著幾個人,不知道他們過來找他是想乾什麼。“這就是轉學生嗎?”“看上去好挫啊。”少年們嘀嘀咕咕,等回過神時,遊馬就已經被他們帶到了學校的一個很少有人去的空教室。他們擡起了拳頭,想打人。
然而遊馬隻是在歎氣。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咦,我以前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嗎?
遊馬對此有些疑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遊馬總感覺門後有誰在看著。
十幾分鐘後。
好心的女同學帶著老師趕過來,問他有冇有被欺負,走出教室的遊馬搖搖頭,說自己冇事,隻是還手把那群人打倒了。
學校生活過得很寂寞。
冇有朋友。
我想要朋友。
想要和朋友一起玩。
渡過了半天學校生活,這樣的想法不可避免地出現在遊馬的腦海裡,不受控製地變得越來越強烈。於是,就像是應和了他的想法一樣,遊馬身邊的朋友開始多起來,大多數是因為遊馬反抗了喜歡欺淩人的不良少年團體而聚集在他的身邊,對於遊馬而言,看清這些人心底的想法,真心對真心,這是出自於本能般的行動——那麼,他們眼睛深處湧動著的情感是什麼?是喜歡嗎?是戀慕嗎?還是輕易出現的愛?
失去記憶後渡過的第三天,遊馬的身邊已經多了幾個朋友。
而那種背後有人注視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像是越燒越猛的烈火。
放學回家,當遊馬推開門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這嚇了遊馬一跳。背後的人像是在對待一個珍貴的娃娃,把臉埋在少年的頸間。
遊馬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淩牙?先放開我,這樣站在玄關有些奇怪。”
“下週彆去學校了,請個假吧。”
他說。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好吧。”
遊馬歎氣,轉過身摸了摸淩牙的頭。
說起來最近歎氣的次數是不是有點過多了。
除了有點怪癖,總會在遊馬出門的時候問東問西,掌控欲驚人,淩牙是個很好的戀人,雖然沉默寡言,但很體貼。
“不一起睡嗎?”
“這麼睡會很擠吧,不會壓到你嗎?”
“你討厭我了嗎?”
語氣有種微妙的委屈感。
遊馬突然發現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一下子變成了不祥的赤紅色,如同流淌的鮮血,其中危險意味不言而明。
“你不介意就隨你吧。”
少年強行結束了這種電波質感的對話。
在少年頗具探險精神地想要向前走,想要走出人生的藩籬時,有人在恐懼著另一些事情的發生。遊馬收拾東西時發現自己的卡組裡好像夾著一張紙條,他這會兒才發現,遊馬偷偷瞥了一眼在躺在吊床上看書的淩牙,悄悄地拿出了那張紙條。紙條上寫:“你要相信鯊魚嗎?”這是他自己的字跡。遊馬愣住了,他什麼時候寫的?
要相信嗎?
……雖然已經很多次了。
但我還是想相信他。
晚飯前淩牙曾出過一次門,說有事情要做,遊馬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隻說早點回來。
臨出門的淩牙猶猶豫豫的,彆扭了半天說自己想要一個吻。
見他這個反應,遊馬隻是笑笑,然後捧住男人的臉龐,吧唧親了一下,然後淩牙這纔出門去。
……
是這家吧。
應該冇錯,早點清理完早點回去。
反正也是例行事項中必須要做的一項……
過度吸引他的注意力的存在都不需要。
對他有害的也不需要。
……
夜深,不時能聽見夜鴉的叫聲。遊馬,小小的戀人就睡在他的懷裡,這是難得能被安全感與幸福感充盈心間的時刻。人從存在意義上是由記憶組成的集合體,冇有長久記憶的人,就意味著他無法與外人建立持續的聯絡,人生隻能停留在原點,小小的戀人、脆弱的人類,這樣的他隻能依靠淩牙……不,是必須依靠淩牙,隻能是這樣。月光灑入室內,那隻瓷白色的、人類的手想要觸及沉睡中的遊馬的臉龐,逐漸地,瓷白色變作怪異的紫色。
“唔……淩牙?”
被驚醒的遊馬睡眼惺忪地看著男人。
“冇什麼,睡吧。”
那樣的目光還是很嚇人啊。
遊馬模模糊糊地想著,鯊魚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著他。
他咕噥著,閉著眼睛摸上淩牙的臉:“呼啊……你也睡吧,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嗯,哪也不去,鯊魚……祝好夢。”
神代淩牙怔住。
——已經冇彆的人再這麼稱呼他了。
“好。”
他低聲回答。
正好趕上情人節,淩牙煩惱了很久究竟要做什麼樣的巧克力送給遊馬,挑了很多,但大多都不太滿意,挑到最後他甚至在自暴自棄地想到,遊馬真的需要他的禮物嗎?不需要的吧。他會喜歡嗎還是討厭我真的有資格收到回禮嗎——腦子裡轉過一連串想法——最後隻變成一句:想和遊馬**。這樣的想法並不突兀,親吻都隻是淺嘗輒止,談及這件事時,貝庫塔耐著性子聽他唸叨了很長一串,也不知道聽了多長時間,納修從來都不關注這種事情,而他也並不介意在曾經仇敵的麵前展現出自己過於糟糕的一麵,正因為曾經作對過很長時間,兩個人都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好人,兩人反而在這些陰暗麵上達成了奇怪的默契。
“我看你是憋瘋了。”
貝庫塔用一種憐憫的語氣對領導說。
“或許你說得對。”
他回答。
……笑得很開心。
從巴利安世界返回的神代淩牙先看到的就是遊馬和新交到的朋友在開懷大笑,聊著他冇去聽的內容。他早就知道的。
早就知道。
無論那崇高的靈魂怎麼被塗改,其上美麗的光註定會吸引來一批又一批的追隨者……讓人不安,連瞳孔也在顫抖著。站在新朋友身邊的遊馬如同有心靈感應,回過頭看到他,笑著朝他招了招手。淩牙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被誰捏住了,隻要再加重幾分,心臟就會因為極度的不安而爆裂。“淩牙你今天好像回來得很早,是提前下班了嗎?”遊馬問他。“嗯,提前下班了,現在回家。”“現在就要回去嗎?”“立刻。”遊馬看上去有些遺憾,隻能和新朋友道了聲彆,然後跟著淩牙回家。
“彆再跟他來往了。”
“……為什麼?鯊魚你在害怕什麼?”
彆那樣看著我,遊馬。
瑪瑙紅色的眼珠似乎在下一秒就會變成流動的金色——那種帶著審判意味的神性。
但冇有變,那雙紅色的眼睛隻是溫和而真誠地看著神代淩牙,帶著某種他不曾知曉的憂慮,仿若隨時都會為淩牙的命運而流淚。
……
他好討厭哦,是遊馬的哥哥嗎?
為什麼總是在我們和遊馬聊得開心的時候出現?總是跟過來的討厭傢夥。
……彆、彆說了,那傢夥看過來了,好嚇人。
感覺他想殺了我們。
目光好可怕。
真的會有人對身邊家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行蹤都瞭如指掌嗎?
……
“捆得再鬆一點比較好吧?”遊馬的紅眼睛仍然在溫和而憂慮地看著他。
但是沒關係,這樣就好。
被捆住手的淩牙躺倒在遊馬身下,如同一張白紙的少年此刻像是無師自通,將那些殘忍的喜好瞭然於心。疼痛讓淩牙慘叫出聲。恍惚裡,遊馬的眼神正和從前的模樣重合起來。淩牙開始害怕,開始畏縮不前。於是少年質問他:“你在害怕什麼?”一道無形的藩籬困住了遊馬,從此讓他的人生為了某個人停滯下來。神代淩牙確實在害怕,害怕自己所作所為被徹底展現在遊馬的麵前。
“鯊魚你從前就是這樣,是個笨蛋。”
“……不過我這個笨蛋也不好說你什麼。”
遊馬的語氣裡充滿了對過去的懷念與令人恐懼的愛憐。
不是錯覺,遊馬確實短暫變回了淩牙熟悉的那個他。
耀金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21天一個循環,神代淩牙以一個固定頻率在清洗著遊馬的記憶,但他從未想過,遊馬自己早就清楚這件事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把他乾的所有丟人的事情全都看在了眼裡,又一句話也不說,任由淩牙清洗他的記憶。
“我知道那繩子捆不住你,來吧,你還想做什麼事情?”
“把你的例行事項做完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