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神】最初之初 第347章 明碼標價的代價
李陽光的語速平穩，言語間剖開了王麵身上詭異症狀的根源。
“至於你對物理壓迫的迫切需求……”
李陽光指了指王麵依舊下意識按著的小臂，
“繃帶的緊縛、重物的壓力、蜷縮的姿勢，甚至他人的擁抱，這些都提供了一種強烈的、實時的‘物理錨定感’。”
“它像一個強大的訊號，強行將你那部分滯後的、感到飄散的軀體感知，拉回並錨定在當前這個確定的時空點上。”
“這種持續不斷的、向內聚合的壓力，是在向你的神經係統宣告：‘看，我在這裡。我很堅固，沒有散開。’從而有效地平息了那場由時間錯位引發的內部恐慌風暴。”
“所以，它治標，且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快速緩解你症狀的方式。”
他總結道：
“所以，王隊長，你的‘病’，並非身體真正缺水。而是時間回溯這把雙刃劍，在斬斷過去的同時，也暫時攪亂了你身體這台精密儀器對當下的感知。”
“它是操控時間必然要支付的、違反常理的生理代價之一。”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
葉梵的目光深沉如海，落在王麵身上，帶著一種沉重的關切。
時間的力量，凡人駕馭它，終究要承受其反噬的千奇百怪。
王麵則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隔著衣物，感受著繃帶下麵板傳來的、因李陽光話語而似乎更加清晰的、細微的“枯槁”幻覺。
一個可能被載入守夜人醫療史冊的……怪病。
他銀灰色的眼眸深處，那剛剛因“找到病因”而升起的一絲微光，瞬間被更深的疲憊和一種荒誕的無力感所淹沒。
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隻纏滿繃帶的手，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纏繞其上的、名為“代價”的無形鎖鏈。
李陽光的話語像冰水灌入耳中，順著脊椎一路凍結下去。
原來不是麵板真的在龜裂，是時間在懲罰他，是感知在背叛他。
“也就是說……”
王麵的聲音響起，
“這‘病’，會一直跟著我？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可能再次使用回溯？”
這纔是核心，這纔是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作為時間之神的代理人，作為假麵小隊的隊長，在未來的某個絕境時刻，他是否還有勇氣、或者說，是否還有資格，再次去撥動那禁忌的指標？
每一次回溯，是否都會加深這烙印在神經上的詛咒？
李陽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冷靜，帶著精神科醫生剖析複雜心理現象時的專業與近乎冷酷的客觀回答道：
“目前來看，是的。症狀的觸發與你動用時間神墟核心力量，尤其是進行大規模或深度的時間乾預行為，存在明確的強關聯。”
“每一次回溯，都是對自身時間錨定的一次劇烈擾動。擾動越大，引發的‘熵滯效應’就越強烈，症狀發作的頻率、強度、持續時間，都可能隨之加劇。”
“它就像是……一種明碼標價的代價，王隊長。”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一絲，但內容依舊不容樂觀，
“至於是否會‘一直跟著你’，這取決於你未來動用神墟的程度和方式，也取決於柯洛諾斯的力量在你體內沉澱與融合的情況。”
“或許隨著你自身對時間之力掌控的精進，與神墟本源的契合度加深，這種滯後的感知偏差會逐漸彌合。”
“但這隻是理論上的推測。更現實的情況是，你需要學會與它共存。將它視為你力量的一部分，或者說，這是代價的一部分。”
“共存……”
王麵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
葉梵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終於沉聲開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說道：
“王麵，力量從來都有代價。你付出的，已經夠多。”
他的目光落在王麵額角那幾縷刺眼的灰白上，那是上一次逆轉時空刻下的、無法磨滅的傷痕。
“李院長的診斷給了我們方向。知道了‘是什麼’，才能去想‘怎麼辦’。總部會全力支援，醫療部會成立專項小組，研究緩解和適應的方案。”
“相信我。”
葉梵直視著王麵那雙失神的銀灰色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方法的。”
“明白，司令。”
王麵頷首，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沉靜，儘管那沉靜之下，是洶湧未平的暗流。
葉梵點了點頭，收回手後說道：
“去吧。李院長會給你一份初步的應對建議。之後有任何變化，立刻報告。”
李陽光從白大褂口袋裡抽出一張便箋紙，飛快地寫了幾行字，遞給王麵並說道：
“暫時沒有特效藥物。發作時，不要對抗幻覺，繃帶、重物、擁抱，哪個有效就用哪個。嘗試建立新的心理暗示。另外，高強度訓練和精神緊張可能是誘發因素，注意調節。我會定期跟進。”
王麵接過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看了一眼上麵簡潔的字跡，默默摺好，放進衣服的口袋。
王麵推開門，合金門框在身後無聲滑攏的刹那，走廊冷白的光線刺得他眼睫微顫。
口袋裡那張輕飄飄的便箋紙彷彿烙鐵，隔著衣料灼燒著麵板，李陽光清晰冷靜的宣判在顱腔內反複撞擊，發出空洞的回響。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隔著製服外套的厚實布料，用力按上纏裹著小臂的繃帶。
那熟悉的、向內緊縛的壓力感，是此刻唯一能勉強錨定住他搖搖欲墜感知的東西。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道身影幾乎是撞了上來。
“抱歉，王隊長！”
一個穿著總部行政製服、臉色煞白的年輕工作人員猛地刹住腳步，倉惶地道歉，眼鏡都歪了半邊。
他甚至沒等王麵回應，便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一般，側身繞過王麵，急不可耐地叩響了葉梵辦公室厚重的大門，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喊道：
“報告！葉司令！緊急情況！”
門幾乎是應聲而開一條縫，工作人員的身影迅速沒入門後那片沉凝的陰影裡。
王麵腳步微頓，銀灰色的瞳孔下意識地追隨著那扇未完全閉合的門扉。
門縫裡，透出葉梵辦公室裡恒定的冷光，以及那個年輕工作人員因為極度緊張而拔高、變調的急促嗓音驟然響起：
“藍雨小隊成員——吳湘南已經清醒，現已確認，藍雨小隊……在追獵八岐大蛇時誤入高天原。”
“除吳湘南外，其餘成員……全部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