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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達摩克利斯之劍 第103章 跌落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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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太陽監獄之內,時間彷彿凝固成堅冰。

卡爾·艾爾——這位曾以神明之姿翱翔天際、承載著希望與力量象征的存在,如今自願蟄伏於這座為他量身定製的煉獄。由布魯斯·韋恩的深謀遠慮與托尼·斯塔克尖端科技共同鑄就的囚籠,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高功率的紅色太陽輻射。

那光芒如同無數貪婪的寄生水蛭,孜孜不倦地吮吸、消解著他體內源自黃色太陽的浩瀚能量。曾經充盈在四肢百骸、足以撼動星辰的偉力,正似退潮般飛速流逝,隻留下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洞與虛弱。

卡爾站在囚室中央,雙眼空洞無神,彷彿兩顆熄滅的恒星,再也映不出任何光彩。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不甘,甚至沒有痛苦,隻有一片死寂的麻木。那永遠挺直、如同承載著整個世界重量的脊梁,此刻竟微微佝僂著,彷彿被一隻無形巨腳硬生生踹斷了支撐,透出一種從神壇跌落、被徹底摧毀的頹敗。

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副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手銬。外殼是堅固無比的振金,而內部,卻暗藏著精心設計的、由氪石打造的細小骨刺。

這是一個惡毒而有效的禁錮,隻要他流露出任何一絲掙紮的念頭,試圖調動殘存的力量,那些氪石骨刺就會如同擁有生命般,瞬間彈出,狠狠刺穿他的腕骨,牢牢固定在他的血肉與骨骼之間,帶來生理與心理的雙重劇痛與壓製。

持續的紅太陽照射,將他迅速削弱。曾經刀槍不入、足以硬抗核爆的身軀,如今變得隻是比普通地球男性更加強壯一些。肌肉中蘊含的恐怖力量消失了,超級速度、超級感官、熱視線、冰凍呼吸……所有屬於“超人”的神跡,都如同陽光下消融的冰雪,離他遠去。

然而,自始至終,卡爾沒有任何掙紮,也沒有任何辯解。

他沒有試圖撞擊那散發著令他虛弱紅光的牆壁,沒有對那副時刻準備噬咬他手腕的手銬流露出絲毫抗拒。他甚至沒有去看囚室外那些可能正在監視他、或帶著仇恨情緒注視他的人。

他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或偶爾麻木地坐在冰冷的、同樣散發著微弱紅光的床鋪上,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正在風化的神像。

他的沉默,不是傲慢,不是隱忍,而是一種徹底的、心如死灰的放棄。這是一種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令人窒息的認罪姿態。

卡爾主動走入這裡,承受著力量被剝奪、身體被禁錮的痛苦,彷彿這肉體的削弱與囚禁,才能稍稍抵消他內心那無邊無際的、因為艾莉婭的逝去而帶來的、永無止境的煎熬與絕望。

這座紅太陽監獄,不僅囚禁了他的身體,更像是對他內心那片荒蕪死寂世界的外在對映。他曾經擁有如同神隻般的力量,卻無法挽留一個他想緊緊攥住的靈魂。

如今,他自願被剝奪一切,在這片象征著他力量根源被切斷的紅光中,承受著永恒的懲罰,陪伴他的,隻有那無法逃離的、名為“失去”的夢魘,以及手腕上那隨時可能刺入血肉的、冰冷的氪石骨刺。

紅太陽監獄之外,複仇的火焰從未熄滅。

141特遣隊的成員們,曾多次帶著刻骨的仇恨試圖衝入牢房,將那個失去力量的氪星人撕成碎片。他們的眼中燃燒著失去戰友、目睹艾莉婭凋零的痛苦與憤怒,每一次都被布魯斯·韋恩以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厲聲阻攔。

布魯斯的身影如同黑色的磐石,擋在憤怒的人群前,他的聲音雖然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殺死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那就能解決我們的痛苦!”kruger低吼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牢房內那個佝僂的身影,

“他必須付出代價!”

男人們的怒斥與冰冷的質問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向布魯斯,但他寸步不讓,如同海岸邊經受狂風暴雨衝擊的崖壁。

牢門開啟又合攏,卡爾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如今,那雙曾流轉著鎏金色澤、屬於卡爾·艾爾的熾烈眼瞳已然褪去,變回了昔日克拉克·肯特所擁有的、如堪薩斯廣闊晴空般的湛藍色。彷彿卡爾心中那團偏執的烈火終於被冰冷的現實與無儘的悔恨徹底澆熄。

他終究是擁有了女孩曾最期盼看到的那雙眼睛,清澈,蔚藍,如同沒有陰霾的天空。但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布魯斯是為數不多會定期前來“探望”卡爾的人,但日複一日,男人隻是如同石雕般沉默地坐在那裡,幾乎沒有任何移動。他的目光總是空洞地凝視著被鐐銬禁錮的雙手,長時間一眨不眨,彷彿要在那冰冷的金屬上看出一個通向過去的洞。

布魯斯走到卡爾身邊,依照日常流程,將維持男人基本生命體征的能量針劑注入他的體內,隨後轉身,一如既往地準備離去。

“布魯斯·韋恩。”一道粗糲乾啞、如同生鏽鐵皮摩擦地麵的聲音,驟然打破了持續已久的死寂。

“請你殺了我。”卡爾說,他的藍眸中是一片毫無生機的死水。

布魯斯的腳步未曾停頓,也沒有回身。靜默在空氣中彌漫了片刻,他才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這是克拉克的請求,還是你的?”

卡爾極其輕微地眨了一下眼,長睫如垂死的蝶翼般顫動:“我的。”

他已經太久太久,感受不到屬於克拉克·肯特的任何情緒波動了。就好像那顆曾被克拉克靈魂占據、激烈跳動的心臟,如今已完璧歸趙,隻剩下空洞的回響,以及屬於卡爾·艾爾的、無儘的荒涼。

見布魯斯又要離開,卡爾猛地站起身,鐐銬因他的動作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卑微的乞求:“能和我說說…她的事情嗎…哪怕一點…”

布魯斯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隨即,他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更快地邁開了腳步。牢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沉重關上,將那卑微的乞求徹底隔絕在內。

卡爾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重新跌坐回冰冷的床鋪。他閉上眼,將深深埋入微微顫抖的掌心裡,彷彿這樣就能隔絕外界,也能隔絕內心翻湧的、足以將他撕裂的回憶與痛楚。

“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卡爾…”

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在絕望地呻吟。

星空下,女孩對他展露笑顏,明媚如朝陽,轉身又靈巧地躲進了生機勃勃的生態園,抱著一筐新鮮蔬果,朝他歡快地招手。桌角,還放著她剛剛為他泡好的熱可可,嫋嫋白煙帶著溫暖的甜香,緩緩升騰……

是你害死了她!是你親手毀了她!卡爾·艾爾,你不配擁有她!

女孩被嚇得瑟瑟發抖,麵色慘白如紙,淚水在眼眶中倔強地打著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的怪物。

當初還那樣威脅她!其實你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真正想過要殺她!

女孩捂著紅腫的手腕,疼得呲牙咧嘴,眼神卻依舊固執。她絕望地抬頭,看著螢幕上慘烈的戰鬥畫麵,最終失聲痛哭,跪倒在地,為了她的朋友向他卑微地祈求……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其實你那顆可悲的心臟早就為她而劇烈跳動?為什麼不肯承認那份早已變質的情感?

女孩孤獨地站在陰影裡,默默凝視著浸泡在溶液中的夏娃,眼神呆滯而失落。她難過地看著他與夏娃十指相扣的手,最終,那雙曾映著星光的眼眸,逐漸被厭惡、疏離,直至徹底的麻木所取代……

你從不在乎夏娃!你甚至從未將她視作一個真正自由、獨立的生命!你為什麼要故意在艾莉婭麵前上演那些愚蠢拙劣的戲碼,讓她看向你的眼神,從最初的複雜,一步步變為徹底的厭惡與冰冷的疏離!

女孩義無反顧地衝入茫茫冰雪,單薄的身影決絕而悲壯,小臉被凍得青紫,眼神卻堅定得令人心碎。她日複一日麻木地凝望著窗外的冰原,直到最後……那冰冷的利刃,帶著她最後的決絕,狠狠刺穿了那單薄的胸膛……

悔恨如毒藤纏繞心臟。

難道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嗎?卡爾·艾爾?!還是說……其實你就是我,克拉克·肯特……我們本就是一體兩麵,共同鑄就了這無法挽回的悲劇?!

“啊——————!!!”

卡爾猛地抱住頭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一身冷汗瞬間浸透單薄的囚服。他蜷縮在床上,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不受控製地抽搐。

大腦深處傳來前所未有的劇烈鈍痛,彷彿有什麼屏障被徹底打破,無數本不屬於“卡爾”的記憶與情感,那些屬於克拉克·肯特的、溫暖與光明交織的經曆,那些深沉的愛、無私的守護、以及無儘的悲憫——此刻如同洶湧的潮水,不受控製地瘋狂湧入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與屬於卡爾的偏執、絕望與黑暗瘋狂地交織、碰撞!

“不,求求你,放過她,讓她走吧,卡爾!”那是克拉克殘存的意識在呐喊。

“卡爾,不要!”那是過往的自己在關鍵時刻的猶豫與掙紮。

“卡爾…”

最終,所有聲音都彙聚成她最後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帶著無儘失望與疲憊的呼喚……

精神的劇痛與靈魂的撕裂感讓他幾近昏厥,在這座冰冷的紅太陽監獄中,卡爾·艾爾,或者說,是克拉克與卡爾融合而成的、破碎不堪的靈魂最終迎來他最終的審判。

克拉克·肯特的記憶與情感,如同最純淨的河流,衝刷著他靈魂中名為“卡爾·艾爾”的、由偏執和佔有慾構築的頑石。那些溫暖的、關於愛與責任的片段,此刻不再是模糊的啟示,而是化作了無數麵清晰的鏡子,將他過往的每一樁罪行、每一次傷害,都映照得毫發畢現,無可辯駁。

他看到喬納森·肯特教導克拉克:“你的力量是為了保護,是為了給他人帶來希望,而不是滿足私慾。”而他,卡爾·艾爾,用這力量建造了囚籠。

他看到瑪莎·肯特無條件的愛是給予克拉克選擇的權利,是支援他飛向更廣闊的天空。他卻將女孩的翅膀折斷,將她禁錮在隻有他的方寸之地。

愛是尊重,是希望對方幸福,是放手。

這個認知,如同最終審判的法槌,帶著萬鈞之力,狠狠敲碎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藉口。它不是救贖的曙光,而是將他徹底釘在永恒刑架上的、燒紅的鐵釘。

太晚了。

這個念頭如同毒液,瞬間浸透了他每一根神經。

他明白了愛的真諦,是在他親手將所愛之人推向死亡之後。

他懂得了放手的意義,是在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緊握之後。

他渴望贖罪,卻發現連贖罪的物件都已不複存在。

克拉克的記憶帶來的不再是溫暖的慰藉,而是最鋒利的刑具。每一次回想起艾莉婭曾經對他流露過的、哪怕一絲微弱的信任或善意,都像是在他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上,又狠狠剜下一刀。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一點一點,將這些美好的可能,用冷酷、威脅、嫉妒和囚禁,碾磨成了最終的絕望和那柄刺穿她胸膛的利刃。

巨大的、遲來的悔恨如同海嘯般將他吞沒,但這悔恨找不到任何出口,無法轉化為任何行動,隻能在他體內瘋狂衝撞、發酵,變成一種永恒的、自我焚燒的業火。這痛苦遠比紅太陽的削弱、氪石的刺痛要劇烈千萬倍,因為它源於他剛剛蘇醒的、懂得如何去愛的靈魂,卻麵對著永遠無法挽回的、因不懂愛而犯下的彌天大錯。

他緩緩抬起頭,望著囚室頂部那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光源,那雙湛藍的眼眸中,倒映不出任何希望的光澤,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名為“永失所愛”且“追悔莫及”的黑暗荒漠。

他不再祈求死亡,因為死亡是解脫。而他,卡爾·艾爾,不配得到解脫。

他選擇活在這座紅太陽監獄裡,活在這具被削弱的身軀中,活在這個剛剛懂得愛卻已永遠失去所愛的、清醒的噩夢裡。讓克拉克那關於愛與光明的記憶,成為日夜灼燒他的火焰;讓他自己對艾莉婭犯下的每一樁罪行,成為永遠纏繞他的鎖鏈。

這就是他的懲罰。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內心終於萌發的、卻已無處安放的愛的意識。

他懂得了愛,也懂得了地獄的模樣。

而地獄,就是他清醒地活在,自己親手製造的、這份無法挽回的結局裡。

他蜷縮起來,將臉深深埋入膝間,沒有眼淚,隻有身體無法抑製的、細微的顫抖。像一個在無儘寒冬中,終於找到了火種,卻發現整個世界都已被自己親手冰封的孩子。

堡壘深處,一間被精心保留、卻已許久無人踏足的房間裡,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女孩陽光的氣息。

kruger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如同一道不祥的陰影割裂了室內的寂靜。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緩緩掃過房間。這裡曾充滿那個女孩的生活痕跡,如今卻隻剩一片死寂,像一座無人祭奠的衣冠塚。

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牆角一個略顯陳舊的行李箱靜靜地立在那裡,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那是克拉克·肯特的箱子。

克魯格記得很清楚。在克拉克犧牲後,是艾莉婭,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像個固執的孩子,一針一線地、小心翼翼地縫補好了那件在最終戰役中破碎的紅色鬥篷。她還將一張在堪薩斯農場拍的、有些泛黃的舊照片仔細修複,將它和克拉克生前常穿的幾件衣服,一件印著《星球日報》logo的休閒衫,還有一件樸素的法蘭絨格子襯衫一起,整整齊齊、近乎虔誠地疊好,放進了這個箱子裡。

那時,她的眼神裡有悲傷,有懷念,但更多的是一種帶著溫度的、堅定的守護。彷彿通過整理這些遺物,她能留住那個太陽之子存在過的證明。

然而,在她被卡爾·艾爾強行擄走、這座堡壘易主之後,這個箱子,連同它所承載的那份溫暖的記憶與情感,便被徹底遺忘在此處,蒙塵,冷落。

kruger的嘴角扯出一絲冰冷刺骨的弧度。一個惡毒而完美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僅僅是肉體的折磨和力量的剝奪,對卡爾·艾爾那個雜碎來說,太便宜他了。布魯斯的“不殺”原則像一道枷鎖,但這不代表他不能用自己的方式,給予那個混蛋更深、更靈魂層麵的懲罰。

他猜到了,或許卡爾體內那個屬於克拉克的部分正在蘇醒,或許他正在經曆某種遲來的、可笑的懺悔。但這遠遠不夠。他需要讓卡爾更深刻地明白,他究竟摧毀了怎樣一個靈魂,而他,永遠不配得到救贖。

他邁步上前,軍靴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印記。他粗魯地提起那個行李箱,掂了掂分量。不重,但裡麵裝著的東西,其重量足以壓垮一個剛剛開始懂得“心碎”為何物的、偽神的靈魂。

提著箱子,如同握著一柄淬了劇毒的匕首,轉身,邁著堅定而充滿恨意的步伐,走向那座紅太陽監獄。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著卡爾·艾爾通往更深地獄的距離。

囚室的紅光依舊無情地灑落。卡爾剛經曆完一場精神上的淩遲,屬於克拉克的記憶與情感如同海嘯過後退潮的海水,留下滿地狼藉和一種近乎虛脫的、尖銳的清明。他跪倒在地,粗重地喘息著,試圖從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悔恨與頓悟中找回一絲力氣。

就在這時——

“哐當!”

牢門被極其粗暴地推開,猛地撞在內側的牆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瞬間打破了囚室內死水般的寂靜。克魯格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外麵相對正常的光線,如同一座散發著濃烈惡意的山巒。

卡爾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動,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他那雙剛剛恢複了湛藍、卻盛滿了痛苦與混亂的眼眸,尚未完全聚焦,便撞進了克魯格那雙如同毒蛇般冰冷、充滿了絕對惡意與嘲諷的琥珀色瞳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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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uger如同盤踞在陰影中毒蛇般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他麵前,琥珀色的眼睛裡淬著毫不掩飾的、冰冷的惡意,像盯著一條在塵土裡垂死掙紮的爬蟲。

男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跪倒在地、形容枯槁的卡爾,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殘忍而嘲諷的弧度,聲音像是從冰縫裡擠出來。

“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他冷笑著,語氣裡充滿了快意與鄙夷,“像一條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喪家之犬。”

他緩步上前,沒有任何預兆,猛地抬起腳,狠狠踹在卡爾的肩窩!強大的力道讓本就虛弱的卡爾根本無法抵抗,整個人向後踉蹌著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布魯斯不讓我殺你,”男人的軍靴緊跟著踏上前,厚重的靴底重重地碾在卡爾的胸口,施加著壓力,讓他呼吸愈發困難,“但你最好還是給我老實點,雜碎。”

靴底在胸口緩慢而用力地碾磨著,帶來屈辱和物理上的雙重痛楚。kruger俯下身,那雙毒蛇般的眼睛死死鎖住卡爾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臉。

“你以為你現在這副痛苦懺悔的模樣,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就能讓我們……放過你?”他的聲音壓低,帶著蝕骨的寒意,“卡爾·艾爾,你現在的痛,還遠遠不夠。比起她所受的萬分之一,都不夠!”

說完,他像是丟棄什麼垃圾一樣,將一直提在手裡的那個陳舊行李箱,粗暴地扔進了卡爾懷裡。

卡爾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弄得一怔,下意識地抱住了那個箱子。觸手是熟悉的皮質紋理,卻又帶著一種久違的陌生感。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kruger,不明白這個男人想做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kruger站直身體,用最後一種近乎施捨卻又飽含劇毒的眼神,掃過卡爾那雙開始不受控製顫抖的手,“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欣賞卡爾臉上即將出現的、更深的痛苦。

“那我就滿足你。”

話音落下,他不再有絲毫停留,轉身,邁著如同來時一樣堅定的步伐離開了囚室。牢門再次沉重地關上,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囚室內,隻剩下卡爾,以及他懷中那個突然變得重若千斤的行李箱。

他抱著箱子,手臂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這不再是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它像一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潘多拉魔盒,一個裝載著過往幽靈與殘酷真相的棺槨。

他瘋狂地渴望知道裡麵的一切——關於艾莉婭的,每一個他不曾瞭解、或被他自己親手掩埋的側麵。無論是屬於克拉克的甜蜜,還是屬於卡爾的傷疤,他都想知道,這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燒灼著他的理智。

但同時,一股更深沉、更本能的恐懼攫住了他。他害怕。害怕看到那些會徹底擊碎他、讓他永世不得超生的證據;害怕直麵那個被他親手摧毀的、曾經如此真實而美好的存在;害怕這魔盒一經開啟,釋放出的將是他靈魂永遠無法承受的詛咒。

渴望與恐懼在他心中激烈交戰,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而不規律。

最終,那蝕骨的渴望,那遲來的、扭曲的求知慾,壓倒了一切。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彈扣。

“啪嗒——”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囚室裡如同驚雷炸開。

行李箱的鎖扣,彈開了。

就在那一瞬間,卡爾的瞳孔猛地收縮,如同被最強烈的光線刺穿,整個人僵在原地,彷彿連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沒有預想中纏綿悱惻的情書,沒有帶著曖昧氣息的信物。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種近乎莊嚴的、整潔的秩序。

最上麵,是那件熟悉的紅色鬥篷。但它不再是記憶中被能量撕裂、破敗不堪的模樣。曾經猙獰的裂口被一種極其細密、幾乎看不見的針腳小心翼翼地縫合起來,那針腳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近乎笨拙的認真與耐心,彷彿縫補者投入了全部的心神,試圖將一段破碎的榮耀與象征,一點點複原。它不是完美的,那些細微的縫合痕跡如同癒合後的傷疤,卻更透出一股沉靜而堅定的力量。

鬥篷下麵,平整地疊放著幾件克拉克生前常穿的衣物,衣物被洗得乾乾淨淨,折疊得一絲不苟,彷彿隨時等待著主人再次將它們穿上。

在衣物的一角,安靜地躺著一張照片。那是堪薩斯農場,金色的麥浪在陽光下翻滾,年輕的克拉克站在穀倉前,笑容如同最晴朗的天空,瑪莎和喬納森站在他身旁,眼中滿是慈愛與驕傲。照片有些泛黃,邊角甚至曾有過細微的破損,但都被精心修複過,如同守護著一個不容玷汙的夢境。

沒有隻言片語。

但這一切無聲的陳列,比任何控訴都更震耳欲聾。

卡爾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細密的針腳,撫過柔軟的布料,撫過照片上克拉克那毫無陰霾的笑容……

這不是男女之愛。這不是占有,不是悸動,不是排他的依戀。

這是一種更為純粹、更為堅定、也更讓他無地自容的情感。

艾莉婭對克拉克,是如同對待至親好友般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與維護。

她相信克拉克的靈魂不曾真正湮滅,她固執地認為他終有一天會歸來,會需要這件象征著他身份與責任的、鮮亮的紅鬥篷。所以,她一針一線,將它縫補好,像是在為一個終將歸來的英雄,提前擦拭好他的鎧甲。

她知道克拉克骨血裡最深的羈絆,是那片堪薩斯的土地,是那份融入生命的親情。所以,她修複了那張承載著無數溫暖回憶的照片,將他的舊衣物妥善儲存。

她在替他守護著這份他最珍視的、關於“家”的記憶,彷彿在說:“看,你最重要的東西,我都替你保管得好好的,等你回來。”

而更讓卡爾靈魂為之戰栗的是,她儲存這些,不僅僅是為了克拉克。

“……因為她知道,無論是誰最終回到這具軀體,無論是克拉克還是一個怪物,它們靈魂深處都不希望丟掉的兩件事——去愛,和被愛。”

這個認知,像一道終極的閃電,劈開了他所有混亂的思緒,也徹底將他擊垮。

原來……原來她從被他帶走的那一刻起,就從未真正將他視作“克拉克”的替代品。

她那些最初的、小心翼翼的試探,那些試圖喚起他記憶的舉動,並非源於對克拉克的迷戀而移情於他。

她隻是在期盼。

期盼著卡爾·艾爾這個看似冷酷、偏執的怪物,內心深處或許還殘存著一絲對光明、對溫暖的渴望,或許有一天,他自己會想要找回那段屬於“克拉克·肯特”的、也是屬於他自己的、最初的記憶與情感。

原來她自始至終都知道,卡爾與克拉克,本自同源。她理解他內心那片被孤獨和扭曲所覆蓋的荒原,其下埋藏著渴望被愛的種子。

原來她……是真的試圖理解過他,甚至在她自己身陷囹圄之時,還曾以一種近乎神性的悲憫,默默地、用這種方式維護著他靈魂深處最本質的渴求.

愛。

一聲壓抑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嗚咽從卡爾的喉嚨深處溢位。卡爾再也支撐不住,抱著那個彷彿重若星辰的箱子,整個人蜷縮著倒在地上,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麵,寬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比之前任何一次崩潰都要徹底。

因為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究竟摧毀了什麼——不是一份愛情,而是一種近乎信仰般純粹的光亮。而他,永遠失去了被這光亮照耀的資格。

行李箱散落在一旁,紅鬥篷的一角滑落出來,那細密的針腳在紅太陽的光線下,像無數道無聲的、注視著他的目光,充滿了哀傷與最終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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