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達摩克利斯之劍 第140章 泰坦之問
無垠的虛空，本是永恒的沉默與極寒。然而此刻，這片位於無名星係的宙域，卻被一種更加可怖的“聲音”所充斥——那是行星臨終前的哀嚎。
曾經或許蔚藍、充滿生機的星球，如今表麵遍佈著醜陋的灼痕與裂穀，大氣層被撕開巨大的空洞，如同被無形巨獸啃噬過。星球軌道上，破碎的衛星殘骸和小型艦船碎片緩慢翻滾，形成了一圈淒涼的死亡星環。而在這片廢墟之間，更加密集的、屬於入侵者的戰艦，如同嗜血的蝗群，仍在向行星地表傾瀉著毀滅性的光瀑。
在三塊相互依偎、如同墓碑般的巨大小行星陰影中，三道身影靜默地懸浮著。
卡爾·艾爾，人間之神，他那身深邃的黑色氪星戰衣彷彿吸收了周圍所有的光。他金色的眼眸，倒映著下方星球上不斷綻開的、代表文明逝去的閃光，眼眸裡，沒有憤怒，沒有悲憫，甚至沒有一絲漣漪。星球表麵不斷亮起的毀滅光斑，億萬生命在靈魂寶石作用下化為飛灰的慘狀，於他而言，與宇宙背景中星辰的生滅並無不同。這些景象，無法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任何波瀾。
在他身側，死亡女神海拉騎乘著她的巨狼芬裡厄。這匹神獸躁動地刨抓著腳下的岩石，幽綠的狼眼盯著下方的屠殺現場，喉嚨裡發出混合著興奮與警惕的低吼。海拉本人，則如同一尊用黑曜石與寒冰雕琢的戰爭藝術品，她蒼白的麵容在星光照耀下更無一絲血色，緊抿的唇線透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一場不對等的屠宰，”她冰冷的聲音切開真空，直接傳入同伴的意識，“毫無榮耀可言。”
另一邊，禁閉那經過無數次強製的機械義眼，正以遠超生物視覺的速度掃描、分析著戰場資料流。他那艘標誌性的飛船“羅盤號”如同潛伏的毒蠍，安靜地蟄伏在更後方的陰影裡。
突然，幾艘屬於薩諾斯軍團的輕型突擊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脫離了主戰場，朝著他們藏身的小行星帶呼嘯而來。它們甚至未能進入有效射程，禁閉的機械臂已然抬起，臂載的能量武器發出幾聲輕微的充能嗡鳴，數道精準的脈衝射線瞬間跨越虛空。
沒有爆炸，沒有絢爛的火光。那幾艘突擊艇如同被無形之手掐斷了電源，所有燈光驟然熄滅，引擎停止工作，變成幾坨冰冷的、在慣性作用下翻滾的太空垃圾，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周圍的碎片帶。
“清理了幾隻蒼蠅。”禁閉的聲音毫無波瀾，彷彿隻是撣去了肩上的灰塵。“能量讀數確認，目標個體‘薩諾斯’正在使用複數無限原石。根據特征比對，判定為力量、靈魂與心靈。”
卡爾的目光穿透了遙遠的距離，牢牢鎖定了那個在星球表麵緩慢移動的、巨大的紫色身影。他看到薩諾斯甚至不需要動手，僅僅是力量寶石紫光的微微閃爍，遠方一座巍峨的山脈便如同沙堡般無聲地坍塌、湮滅。靈魂寶石的橙色幽光如同漣漪般擴散，所過之處，成千上萬的生命氣息如同被風吹熄的燭火，瞬間黯淡，化作縷縷金色的塵埃，被無情地吸入寶石之中。而心靈寶石的黃芒則扭曲著戰場，讓原本誓死抵抗的戰士陷入狂亂，甚至將武器對準了曾經的同胞。
“不止是原石。”
卡爾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他本身就是一個力量極其強大的存在。其生物能量場之強，幾乎……”他頓了頓，說出了那個連自己都感到沉重的判斷，“……堪比我在氪星全盛時期，未被黃太陽強化前的狀態。”
就在這時，那個正在執行“淨化”的泰坦彷彿心有所感。他停下腳步，緩緩地、極其準確地抬起了頭。隔著數萬公裡的虛空，他的目光彷彿兩道實質的探針，精準無比地刺破了小行星帶的陰影，與卡爾·艾爾的視線在空中轟然對撞！
薩諾斯那岩石般的臉龐上，掠過一絲極淡的、如同發現稀有標本般的興趣。
“他察覺我們了。”卡爾的聲音瞬間變得斬釘截鐵，“走。立刻。”
海拉眉頭微蹙，但並未質疑。她清晰地感知到，薩諾斯的目光在她身上，或者說在她體內隱藏的現實寶石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那是一種獵人對珍貴獵物的覬覦。
“期待與他真正交手的那一天，”她冷笑一聲，拍了拍芬裡厄的脖頸，“但不是在他的屠宰場上。”巨狼低吼一聲，四足踏碎岩石，載著她化作一道流向虛空的死亡陰影。
禁閉更是乾脆，羅盤號的引擎無聲啟動，瞬間融入超空間，消失不見。
卡爾沒有動。他如同亙古存在的礁石，屹立在毀滅的浪潮前。下一秒，空間一陣扭曲，薩諾斯龐大的身軀已然出現在他麵前，兩人之間不過百米。泰坦的壓迫感如同實質，令周圍的空間都似乎變得粘稠。
“卡爾·艾爾，”薩諾斯開口，聲音渾厚而平靜，帶著一種奇特的、彷彿在欣賞藝術品的語氣，“氪星的最後之子。我在宇宙的諸多回響中，聽聞過你的故事，
‘人間之神’。”他攤開那隻戴著無限手套、鑲嵌著三顆奪目寶石的巨手，發出邀請，“加入我吧。你的力量，不應浪費在守護這些註定凋零的文明之上。它應該被用於更偉大的事業。”
卡爾的麵容如同覆蓋著萬年寒冰，沒有任何情緒的漣漪。他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對方，如同在審視一個複雜的宇宙現象：“你的目的是什麼，薩諾斯？”
薩諾斯收回手，那雙看透了無數文明興衰的眼睛裡，竟流露出一絲近乎悲憫的神情。
“宇宙的資源是有限的，生命卻貪婪地、盲目地無限繁殖與索取。”
他的聲音如同滾動的悶雷，闡述著他那殘酷的真理，“最終的結局，隻能是所有文明都在痛苦的資源爭奪和內耗中，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
“我帶來的，是平衡，是仁慈。”他抬起無限手套，靈魂寶石的橙光在其中緩緩流轉，“隨機，公正，沒有偏見。抹去一半的生命。倖存者將迎來一個資源充裕的新紀元，他們或許會悲傷，但他們的後代，將在一個再無匱乏之憂的世界裡繁衍生息。這是必要的犧牲。”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卡爾臉上，話語如同最鋒利的氪石長矛，精準地刺向卡爾靈魂最深處、從未癒合的傷口：
“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這一點，卡爾·艾爾。你的故鄉，氪星。那顆曾經輝煌的文明搖籃，不正是死於對星球核心的過度榨取，在資源徹底枯竭後，從內部走向了毀滅嗎？我的母星，泰坦，也曾沐浴在理性的光輝下，最終卻因同樣的原因，化作了星空中的墳墓。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沉重，“而我，將要阻止這愚蠢的迴圈，在整個宇宙範圍內重演。”
“……”
卡爾沉默了。
腳下的星球仍在發出最後的痙攣，火焰與爆炸的光芒在他冰藍色的瞳孔中明滅不定。薩諾斯的話語，尤其是關於氪星毀滅的最終論斷，像一顆投入深湖的巨石，在他看似平靜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氪星爆炸時那絢爛而絕望的光芒，與他此刻目睹的星球慘狀，在他的意識中瘋狂地交織、重疊。
薩諾斯沒有催促。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卡爾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動搖。岩石般的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的弧度。
“好好思考吧，卡爾·艾爾。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他轉過身，龐大的身軀開始逐漸淡化，如同融入背景的星雲，“我們是這宇宙中，少數能看清這殘酷真相的個體。我們……”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隻留下最後的話語，在死寂的虛空中回蕩。
巨大的泰坦消失了，連同他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起。卡爾·艾爾依舊獨自懸浮在那裡，如同一尊被遺忘在時間長河中的神隻雕像。腳下星球的烈焰還在燃燒，映照著他線條剛毅的側臉。體內，來自黃色太陽的能量依舊如同江河般奔騰不息，給予他無窮的力量。
良久，無限聯盟的加密通訊頻道傳來簡短的震動。是海拉。她隻是單純確認卡爾是否還活著，隨後告知，阿斯加德遭遇不明勢力的凶猛入侵，她與索爾必須即刻返回神域應戰。
卡爾用一個毫無波瀾的單音節作為回應。隨後，他調轉方向，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星海的流光，朝著太陽係第三行星的方向，開始了超光速折躍。
在跨越物理法則的極限速度中，無數星際塵埃與高能粒子流轟擊在他不朽的軀殼上，摩擦出短暫而灼目的光輝，卻帶不來絲毫暖意。這冰冷的觸感，反而讓他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存在的本身，早已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更像是一座為她修建的、永恒寂靜的衣冠塚。
在這具名為卡爾·艾爾的氪星軀殼裡，填充的並非血肉與靈魂，而是燃儘的希望餘燼，以及一道用無儘悔恨蝕刻出的、最後的底層指令——
守護地球。
這無關人類的道德，亦非英雄的準則。那隻是她曾用儘全力守護過的庭院，是她笑聲最後回蕩過的場所。他親手弄丟了他的恒星，他的罪孽永世難贖。於是，這具空洞的神骸所能執行的唯一救贖，便是將這座她愛過的、名為地球的“花園”，死死凍結在她離去那一瞬的模樣，哪怕它內部早已荒蕪，四周遍佈荊棘。
在此之外，億萬星辰的誕生與寂滅，無數文明的崛起與哭嚎，於他，不過是充斥宇宙的、無意義的白噪音。
薩諾斯與他那套“平衡”理論，像一份寫滿殘酷公式的契約，攤開在這座墳墓之前。卡爾那台僅靠執念驅動的思維核心，開始了冰冷的推演：隨機抹去一半生命。資源壓力曲線驟降，文明內耗概率大幅衰減一個更“穩定”、更“易於維護”的地球。一個或許……更接近她當年眼中曾閃爍過的、那個天真“和平”幻影的世界。
也許……這樣纔是最優解？
這念頭，如同滴入靜默深海的墨汁，帶著詭譎的誘惑彌漫開來。
但下一秒，最深層的防禦機製被悍然觸發。
改變，即意味著玷汙。意味著她曾呼吸的空氣裡會摻雜進半數亡魂的歎息，她漫步過的街道將永久烙印上陌生的空缺。這是在係統性覆蓋她留存於世的一切痕跡，是在親手抹殺她曾存在的證明。任何形式的“改變”，都是對他終極贖罪使命最根本的背叛。
更何況，那個泰坦本身，那個掌控著三顆無限原石的巨大變數，就是高懸於“她的花園”之上，最不可控的、足以斬斷一切的命運之劍。
艾莉婭的死亡，是他邏輯中永恒的錯誤，獨斷專行已被證明會導致徹底的崩潰。因此，他需要去詢問那個身著蝙蝠戰衣的人類，布魯斯·韋恩。因為她曾對其投注過信任權重，那麼這份資料或許就存在著分析的必要。
確認了自己的目標，人間之神再次提速，遠處已經能夠看到漫漫宇宙中閃爍的那一抹淡藍色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