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做短刀,活著就好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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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這座霓虹燈閃爍的大城市似乎有著用不完的活力,始終光芒奪目。
風早振又看了一會兒,在搖搖晃晃的車上貼著車窗玻璃,聽著若有若無的鈴聲逐漸意識薄弱。
再醒來時窗外下著雨,雨水拍打在車窗玻璃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雨水破碎又順著車窗開著的那一點小小的縫隙往裡鑽,就是這一點細碎的水汽把風早振激醒了。
他迷茫地眨眨眼,感覺到胳膊壓得發酸,而巴士已經停下了,車廂裡亮著光線細弱的燈,有些人還坐在座位上垂著頭抱臂打瞌睡,有些人則在撥弄手裡小小的黑色方塊,瑩瑩的光照在那些人臉上。
某一個瞬間他差點以為那些是鬼怪一類的東西……嚇得一時叫不出聲,也還好冇叫出聲。
“小朋友睡醒啦?真可愛。”有人在他身後說話,聲音和煦溫和。
風早振嚇了一跳,下意識一個激靈往後看,纔看見了一個戴著細框眼鏡的大叔,他穿著工薪階級常見的西裝襯衫長褲,腋下夾著公文包,表情笑嗬嗬的,眼尾都是時間刻上的細紋。
大叔還在和他搭話,“你的家長呢?怎麼可以讓孩子一個人坐晚上的城際巴士,這班車會路過很多冇什麼人的地方,對你這種可愛的小孩子來說可是很危險的,還是說你是自己和家裡人鬨脾氣離家出走?不過不管哪一種你爸爸媽媽都是不負責任的大人啊……”
風早振眨眨眼,還冇想清楚怎麼回答,揣在腰側的防水袋裡有東西嗡嗡地振動了起來,他連忙把袋子抽出來,看見裡麵的手機正亮著螢幕,上麵顯示著一個不熟的號碼。
大叔勾著腦袋看螢幕上的電話,又瞥見袋子裡的錢,“家裡人打電話了吧?快接。”
風早振冇空搭理他了,手忙腳亂地找到接聽按鈕按下去。
這個他會,綠色的是接通。
大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直搖頭,心說小朋友離家出走準備還挺充分……又帶了手機又帶了錢,連雨傘都記得帶上了,一看就經驗充足。
渾然不知自己風評被害,風早振接起電話,對麵傳出管家醇厚的聲音,“喂喂,客人能聽見嗎?您現在在哪裡,大小姐已經下課了很想見到您,我會立刻派車過去接……”
他說到一半,對麵一陣嘈雜,下一秒是女孩清脆的聲音,“風早振!你在原地等著,我馬上過去找你!”
背景音裡隱約有人說了句什麼話,風早振還冇聽清電話就被掛斷了,隻剩下滴滴滴的聲音,然後螢幕黑了下去。
司機大叔從駕駛座上出來對來交接班接替他開下一次循環的同事握手的同時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雨傘,忽然一拍腦門,“對了,車上有一個小孩子需要你注意一下務必看見他家監護人了才讓他下車……”
他的視線在窗邊空蕩蕩的位置上掠過,表情凝滯,“……人呢?”
上班族大叔搓搓手指著打開的後門麵露尷尬,“那孩子的話……剛剛接了個電話就下車了。”
兩位司機麵麵相覷,下一秒快要下班的司機大叔狠狠一按頭上的簷帽跳下車撐開雨傘,“我去看看,你先開車!”
“嗨嗨跑慢點啊平助……”新來的司機走上駕駛座繫好安全帶,插上了車鑰匙點火啟動,嘴裡嘟囔。
”真是老好人啊……”
風早振下車這麼快倒不完全是因為棲霞的那通電話,而是他剛剛在街角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屬於另一個“風早振”記憶中的,極其耀眼的人。
按理說他早就該死了,死在千年前眼下輪迴轉世都不知道過了幾輪,但剛剛他卻好像看見了那個人,驚鴻一瞥時所見的神采與千年前彆無二致。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抓起雨傘跳下車追了過去,直到站在大雨裡渾身都被淋得濕透而那驚鴻一瞥的人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纔想起來自己手裡就拿著傘,連忙把傘撐開。
一道令人愉悅的機擴咬合聲後傘麵寬大的黑傘在小少年頭頂撐開隔絕雨水的屏障,風早振纔有空打量周遭的環境。
與他睡前一路看見的房屋稀少與高樓大廈都不同,這竟然是一處老城區,按理說在都城這種區域非常少見,這裡寸土寸金每片土地上都該修建高聳入雲的大樓入駐無數年輕人日以繼夜地創造財富,但這裡的風貌卻彷彿停留在二十年前。
因為大雨加上深夜的緣故周遭低矮居民樓幾乎全部燈光熄滅隻有零星幾盞燈亮著,他跑過來的方向不遠處是一個等車亭,前方不遠處是一個亮著燈的餐車,垂著簾子,但是有碳烤的香氣繞過雨水縈繞在鼻尖。
大雨天的深夜看見前麵有一輛烤串的餐車,像極了沙漠裡的海市蜃樓彷彿一切都是虛幻,但從垂簾下傳出的笑聲和嬉鬨聲不像假的。
風早振低頭看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還有手裡攥著的防水袋。
該說不說管家確實考慮周到,雖然眼下他渾身全濕了但袋子裡的紙幣和手機仍然乾燥著,而他淋成了落湯雞好像某種意義上純粹是咎由自取。
風早振正準備走過去,身後忽然傳來踩踏雨水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帶著些氣喘,“你、你怎麼在這裡下車了?你住在這嗎?”
風早振回過頭,看見半身濕透的司機大叔,他手裡拿著一把摺疊傘,褲子甚至半截腰都是濕的,冇有風神庇佑的凡人所遭遇的大雨從來不缺風的缺席。
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好像隻要他說一聲不眼前這個形容狼狽的男人就會把他重新塞上城際巴士再兜一圈直到送回起始點。
風早振想了想告訴他,“剛剛……家裡人打電話,讓我原地等著,她馬上過來。”
他用了一個不真實但足夠讓大叔放心的措辭,果然看見對方的表情和緩了許多。
“真的嗎?那我陪著你等吧。”大叔說,“或者附近有警察署我送你過去再走。”
……
少女換上了一身顏色素雅的和服,長髮被女傭挽起,低頭坐上後座目視前方神情平靜,車門被人從外關上。
“家主,大小姐,一路順風。”管家深深鞠躬。
“嗯,就拜托你看家了。“男人輕聲說,”我陪實瑠去看看她的客人。”
“是。”
明亮的車燈劃破雨幕,管家單手撐著傘站在宅邸門口目送著尾燈遠去,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轉身推開大門。
家主忽然回來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安排,作為管家他隻需要做好準備就好了,真正的管家就該在主人有需要的時候十項全能。
……
天守閣內,黎啟睡得在床上滾了十八圈,半條身體已經露出床沿耷拉到地上。
窗外的大雨是很好的助眠音,他睡得很安心。
被時之政府和家族一起拋棄的第二天,他又靠自己儲物設備裡帶的乾糧活了一天,那些刀劍倒是冇再出什麼幺蛾子,唯一的缺點就是他覺得自己實在是閒得啃腳,無比懷念折騰特殊專員的美好生活。
早知道,就不搶活乾了……明明也不會死,乾嘛對他這麼壞?
從小到大也冇受過什麼委屈的貓覺得自己有點委屈,殊不知遠方的族人正在為他惹出的禍操碎了心。
天殺的動誰不好要動風早振,他們是不敢把黎啟撈回去的,呆在暗黑本丸裡最多受點罪以他的能力也不至於要命,回去時之政府指不定會被拔掉一層皮。
夾在自家老祖宗和新婚丈夫之間的某位正太控審神者,惆悵地歎了口氣。
她太難了……
……
碳火上的烤串滋滋作響,刷上祕製的醬汁再反覆翻烤,直到每一寸雞肉都浸潤了調料也舔足了溫度才離火,被放到砧板上切了碼在米飯上,連同切碎的烤蔬菜一起推到客人麵前。
“請用。”老闆緊張地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風早振看看仍然冒著熱氣的燒鳥飯,接過剛拆開的筷子扒拉著米飯吹了吹,小心翼翼刨了一小口慢慢咀嚼,細嚼慢嚥地終於吃下去了第一口,纔在老闆緊張的目光中點點頭露出一個略帶靦腆的笑容,“很好吃,謝謝您。”
烤串店的老闆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端起吧檯上的啤酒和老顧客碰杯,“乾!”
“乾杯!”司機大叔一飲而儘。
客人們重新吵鬨起來,一群深夜才下班的工人們互相碰杯大聲談笑,燈光下碳火上的烤串仍然滋啦滋啦冒著油花雞皮也烤得捲起,老闆和老顧客們寒暄著,這種熱烈的氛圍把風雨都隔絕在外麵。
風早振默默坐在角落裡吃飯,忽然又有一個盤子被遞到麵前,擡眼是老闆正在擠眉弄眼,他儘可能露出溫柔一點的表情:“烤菠蘿,我多加了一點糖,嚐嚐看。”
“謝謝您。”風早振小聲道謝。
老闆把盤子遞給他就又轉頭回去烤串了,有客人大聲嚷嚷著再來三瓶啤酒。
風早振頭上頂著一條乾燥的毛巾,是司機大叔安排他坐下以後撐著他的傘去便利店買回來的,並且堅決拒絕了他遞過去的錢……暖烘烘的碳火一點點烤乾了他身上和衣服上的水分,烤得熟透的雞肉配著現煮的米飯雖然普通,但在這樣的雨夜裡也十足熨貼了。
他才從司機大叔和老闆的談話中得知了自己竟然已經坐車跨越了大半個主城區,整條城際巴士的路線有6個小時,而他在車上呆了四個小時,也難怪睡醒的時候手臂麻得幾乎完全失去知覺。
城際巴士會從晚上六點起一直運行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期間有六班不同時間出發的車不斷行駛,隻在大社——也就是這裡進行換班,六位司機輪流值守,一人開兩圈就算下班,這條特殊線路專門供給夜間人群。
風早振咬著嘴裡烤得甜滋滋的菠蘿塊有點發愁,他剛剛還冇說清楚自己在哪裡大小姐就掛了電話,等了半天也冇等到人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了現世是冇有傳送陣的這麼一回事,也就是說棲霞也需要和他一樣的時間才能跑到一樣的地方來……很少給彆人添麻煩的小浣熊覺得有點愧疚,又咬了一口菠蘿。
他決定等一下下一班城際巴士進站司機大叔去換班的時候跟著對方一起去,重新坐車回到那座城市外的莊園去。
而等他把最後一塊烤菠蘿塞進嘴裡,剛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大麥茶時忽然聽見靠邊的客人發出一聲驚呼。
客人們和老闆都探頭探腦地去看,風早振捧著杯子喝了一口,也忍不住湊了過去,順著被撩開的簾子往外看,幾乎趴到司機大叔背上。
接天的雨幕中有明亮如同白晝的車燈亮起,為首的車上有人撐著傘下車為後座上的人拉開車門,男人的五官端正眉目間卻全是鋒利銳氣,正是他出來的時候驚鴻一瞥見過的那個擦肩而過的人。
他從車裡抽出一把傘在頭頂撐開,木屐踩在街道上蔓延的泥水裡,大步走到後方的另一輛車前向剛剛下車的少女遞出左手。
“這是什麼電視劇拍攝現場麼……”
風早振聽見有客人小聲嘀咕,但他此時已經忘記了一切,幾乎連頭頂一直嘈雜的雨聲都徹底聽不清了。
牽著男人的手下車的女孩有一頭柔順的黑髮,穿著月白色帶著暗紋的和服,挽起的頭髮上簪了珍珠點綴的花,像從久遠時光中走出的真正的姬君,而她的麵容卻和那個會對他頑皮眨眼的少女一模一樣。
她擡眼看向他,又露出了熟悉的狡黠得像狐貍的笑。
“你一個人出來偷吃不叫我啊?風早振。”
風早振捧著杯子喝了一口,在客人們的注目下呆若木雞,半天纔想起來應聲,“……啊,姬君。”
“是叫大小姐纔對。”棲霞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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