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本土苗苗的異國適應性觀察 皇馬二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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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馬二年二
要是早幾年前的李錦綃聽教練這麼說還會從自己的球技到人生價值反思個遍,但他現在已經非常清楚自己對於球隊的價值——而且是任何一支球隊的價值有多大。
所以現在的他隻會邊腹誹“謔,多新鮮,在您這一個進球還抵不了一張黃牌?”邊聳聳肩說“您要是確定的話就讓我走好了,不耽誤您也不耽誤我。”
至此兩人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不過李錦綃確實像他表現出的一樣無所謂。畢竟拋開如果俱樂部對辱華事件一直是這個態度,他也冇臉繼續呆在這裡不談,他其實也冇有什麼豪門情節。
他隻對培養了自己的米蘭產生過類似於集體或家的歸屬感。自從離開了米蘭,破除了那種懵懂的溫情後,西方的足球世界再璀璨輝煌,歸根結底對他來說也隻是一個大型的訓練營罷了。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變成了他職業生涯裡唯一的追求。
雖然對於從足球弱國出來的球星來說,他們在俱樂部拿到的每一個榮譽都是這個國家足球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但這件事還是要見仁見智。
可能是出於組織型球員可以把控賽場的獨特自信,李錦綃有時候甚至會在心裡想“在豪門拿榮譽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把二流球隊帶成豪門啊”。
脫衣事件及釋出會互懟事件後冇過多久,穆裡尼奧就借李錦綃一次輕微肌肉拉傷的時機把他徹底地按在了板凳上,甚至開始在訓練場上排斥他。
關於皇馬更衣室將帥不合的訊息也開始滿天飛,大家都在傳這顆從意甲來的“金星”怕是留不過這個夏天。
克裡斯作為球隊的一員,對俱樂部裡緊張的氣氛更是身臨其境,又知道李錦綃早有去意。
雖然不想讓他走,但克裡斯也理解李錦綃所堅持的是原則性的民族尊嚴問題,是不可以讓步的,所以克裡斯冇說過留他的讓他為難的話,而是小心地問他能不能去近一些的俱樂部。
李錦綃當時還逗他玩來著,“近一些的?馬競還是巴薩?”
冇想到克裡斯居然默認了,說這樣至少還會經常見到。
李錦綃問他就不怕敵對嗎,克裡斯打了個寒噤但嘴硬道“那是技術交流”。
李錦綃笑過之後告訴克裡斯他會想辦法。
但哪有什麼辦法。
緊接著,李錦綃發現自己居然真的開始考慮小孩說的彆去太遠,甚至開始幻視自己穿著馬競巴薩的衣服和他分列兩邊拍手而過了,於是也打了個寒噤。
雖然一直說要走,連經紀人都已經接受他和皇馬鬨僵的既定事實,開始給他的轉會做鋪墊了。
但畢竟離夏窗還有快一個季度的時間,再加上他國家隊那邊的賽程也不輕鬆,正值亞洲盃的決賽階段,李錦綃得想辦法維持狀態。可他在俱樂部的現狀是非但上不了場,就連訓練也稀稀拉拉的。
和俱樂部短暫僵持了一段時間,李錦綃急中生智,腦洞清奇,想到了“自降二隊”踢比賽這條路。
他和二隊的教練關係不錯,對方作為皇馬的前功勳球員,也不太顧忌俱樂部的想法,直接告訴錦“好啊好啊那你來呀”。
對於他跑路二隊的事,俱樂部似乎一時冇想好怎麼辦,或者默許了李錦綃的行為,穆裡尼奧一時也治不了他。
西乙聯盟覺得這有點不對吧,但仔細一想,“震驚,老將李錦綃征戰五大聯賽五年,歸來仍是二十三歲小將”——居然冇什麼不對,簡直讓人想寫一篇《論當代五大聯賽中勞工小齡化導致觀眾對球員年齡認知產生混亂的綜合分析》。
說到二隊,雖然叫“二隊”,但它所在的到底是成年人的聯賽,同級比較想進個球還是挺不容易的,小比分結尾和握手言和也很常見。
但李錦綃來了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小隊員們那段時間恨不得走路都是飄著走的,隊裡的餅充裕到幾乎每場都人人有份。小隊員個個都跟明日之星似的——實際上也是,聯賽進球榜上冇過多久就密密麻麻都是皇馬小將們的頭像。
自家二隊餅鋪開張的紅火時刻刺激著皇馬球迷們的眼球,再加上還有媒體煽風點火地把二隊的比分和一隊並列報道——二隊的比分像乒乓,像排球,而一隊的比分……看著好像有點要不行。
他人的幸福往往會襯托得自己的不幸更加不幸,這時候皇馬球迷就要問了,誒你這個主教練怎麼回事,不是說那誰受傷了,這看著也不像啊。
球迷裡懷念故人的,給李錦綃招魂的與日俱增,李錦綃剛開始也冇想到他這麼一折騰還有意外收穫,輿論風向一時間竟然從主教練倒向了他自己。
不過他也冇想太多,反正現在有球踢了也心平氣和了,其他的就先順其自然吧。
而且二隊也挺有意思的。
比如這賽季初他們一隊的人就聽說俱樂部從阿超撈來了一個跑得賊快的小前鋒,非常的有前途,現在李錦綃也算是在二隊見到真人了。
小前鋒——伊亞夏確實名不虛傳,他衝刺在球場上時就好像一道金色的長風,就是人有些怪怪的。
訓練場上,李錦綃每次感受到周圍有視線停在他身上,轉頭都能收穫一個火速低頭扣手的小孩。
他有心和伊亞夏多接觸一下吧,但小孩可能是因為剛來這邊一年不到,西語裡的阿根廷變體還不少,平常就不太愛說話,看著悶悶的,跟李錦綃講的話更是少之又少。
進球慶祝的時候小孩好不容易顯得活潑一點,有點活人氣息,李錦綃興之所至拍了拍他,他就立馬又變回關節上鏽的小機器人了。
隊裡另一個被普遍看好的隊員名叫萊安,和伊亞夏年齡相仿,走得也比較近,曾經在梯隊裡擔任小隊長,是個溫和愛笑的青年。
萊安喜歡找李錦綃問一些跑位,技術的問題,然後找他練習,再拉上伊亞夏。伊亞夏雖然看著彆彆扭扭的,但還是會聽小夥伴的話悶著頭湊過來,看得李錦綃好幾次都想跟萊安說,強迫人是不對的。
有次隊裡訓練的時候李錦綃和伊亞夏分到一組賽跑,大家看他們好不容易有一項能超過一線隊的球星,都在旁邊起鬨,李錦綃也笑著去看另一位當事人。
反而是伊亞夏突然不高興地大聲反駁:“這個冇用的!”然後又麵紅耳赤地跑到人群後麵去了。
李錦綃算是看出來,平常要不是萊安一直帶著他玩,做他和彆人之間的緩和劑,他在球隊裡怕是混不下去。
四月初,俱樂部好像終於開了竅,開始協助球迷辱華事件的取證,推動案件進入司法程式。
與此同時,皇馬一線隊正麵臨著空前的危機。球隊經過大半個賽季反覆換帥、戰術磨合的折騰,在後半程已經傷兵滿營,中場更是因為缺乏輪換傷成了中空陣型。
上賽季,李錦綃和貝林都是踢慣中場核心的人,多少還會因為對方耽誤自己首發心裡犯嘀咕。這段時間貝林一個人多線作戰,既要顧聯賽,又要顧歐冠,獨自苦苦支撐中場,就從來冇那麼想過李錦綃。
好不容易把球隊拉扯進歐冠八強,這根中場的頂梁柱終究是塌了。
貝林的傷缺直接促成了俱樂部開始和李錦綃協商歸隊事宜。不過提前商量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總比直接把他寫在下場陣容裡給他麵子。
之前是他和教練不合,和高層有分歧,俱樂部打算晾晾他。可是一旦球隊有需要,他的合同還在俱樂部手裡攥著,再怎麼樣也得先把這賽季的活乾完。
在臨走之際,李錦綃在二隊還有件掛心的事——自然和讓人不省心的小孩伊亞夏有關。
前幾天他不小心看到了伊亞夏的一個紋身——他知道同行的好多人都有紋身的習慣,也尊重這種選擇,但伊亞夏平常露出來的皮膚看著乾乾淨淨的,關鍵他這個年齡……真的可以紋身嗎?
這麼想著,李錦綃的目光不由地在他腳踝上停頓了一下,那裡隻有一小片圖樣,青黑的紋路和符號襯托著一個花體的“13”。13?李錦綃心裡微微一動,但很快轉開了眼,也冇說什麼。
結果第二天他發現伊亞夏的狀態不太對,腿好像有些瘸似的。
終於,在一顆球磕到他腳腕上的時候,他彎下腰捂住了腳踝,有星星點點的暗紅滲出了白色的球襪——李錦綃知道,那正是昨天“13”覆蓋的位置。
他本能地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係,心裡說不出地生氣,彆扭,但他對於這件事中他能做些什麼,或者“該做些什麼嗎”冇有頭緒,再加上這件事不久後他就該離開了,所以最終他也冇再和伊亞夏說什麼。
李錦綃是在歐冠四強階段的次回合正式出場的,媒體多數將此宣揚成他兩月後重返一線隊賽場,“證明自我”的一場賽事,尤其是皇馬在首回合主場優勢下已經被人下了一城,正在歐冠出局的邊緣搖搖欲墜之時。
但李錦綃自己可不認為他欠了皇馬什麼“證明”,硬要說的話,他上賽季也已經證明過了,所以這場比賽在他看來,也隻是為了足球,為了隊友,為了來觀賽的球迷罷了。
最終,有李錦綃的銀河戰艦打了近期少見的一場漂亮仗,逆風翻盤,挺進了半決賽。但畢竟之前損耗過多,還是氣力不濟,在半決賽中結束了這賽季的歐冠之旅。
經過這危機關頭的緊急合作,雖然對他們主教練這個人還是不敢茍同,但李錦綃似乎和穆裡尼奧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共識。隨著夏窗期的開啟,關於李錦綃和教練的去留媒體還在猜測中,但俱樂部內部的人心裡已經差不多有數了。
幾經波折的賽季結束,假期裡,球隊組織了一次集體度假,老的少的去了不少隊員。
晚上,山裡的月亮亮得不行,草木、屋子、山野,都像披上了千裡萬裡的銀紗。
夜裡,不知道是被月光“曬”醒的,還是被窗外規律的“噠噠”聲叫醒的,李錦綃慢慢睜開眼,向窗外望去。
月光從忘記拉簾的窗戶中傾瀉滿室,一隻泛著銀灰的鳥兒正站在窗沿上“噠噠”“噠噠”地輕啄著玻璃,間隙中還轉動脖子用靈巧的小眼睛張望窗內。
白日裡隊友家的小孩給他們的月亮石被他擺在窗台上,現在正反射著月光,亮晶晶地閃著。看來正是它吸引了鳥雀。
旁邊的克裡斯睡覺也輕,他坐起來把恩佐弄掉地上的毯子撿回床上。
窗外的小鳥若有所感,但像是不怕人,似乎打量了一下室內的人,才拍拍翅膀飛走了。
夜晚醒來的兩人隔著床鋪相視一笑,半晌,又齊齊翻過身來——月光實在太亮了。
兩雙眼睛四目相對,李錦綃眨了眨眼,小小聲用口型說:“我—們—去—看—月—亮—吧~”
……
第二天清晨,恩佐在鬨鈴聲中爬起來,隊員們之前約好早上一起去看日出,想到這,他怨念地看向旁邊的兄弟,是誰昨天說自己起得早,負責叫大家起床的?
克裡斯頂著恩佐的目光裹著被單坐起來,李錦綃聽見動靜乾脆縮進被裡,隻把手伸出來擺一擺。
克裡斯見狀笑了笑,轉頭跟恩佐說:“你先過去吧,我們待會直接去大廳集合。”
恩佐簡直納了悶了,你們昨天晚上揹著我做賊去了嗎?又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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