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xa30aw38e0e17 第399章
-知府,四品實職。賈政一封信就能讓賈雨村拿到這個職位。
這說明四王八公內部或是有親疏遠近,各有思量,但在有些事上,他們相互抱的很緊。賈政纔是一個五品員外郎,那是因為朝廷壓著,他也不可能升上去。
但是賈雨村這樣的正經科舉出身的,符合朝廷任命資格的,他們就是能操縱吏部,這可是人事任免權。
就像是最初,金達想要給兩個兒子捐監生,想找張友士幫忙。而張友士給他的兒子捐官,找的是馮紫英家,而馮紫英推薦他去找賈珍。
對賈珍而言,捐一個官,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就像是賈赦收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說到底是因為孫紹祖在兵部候缺,想要實職。但那時候賈府已經不行了,賈赦辦不下來這個事,銀子也退不了了,便把迎春嫁了過去。孫紹祖滿肚子的火氣,花錢是為了候缺的,想要的是前程,不是非娶你家的姑娘。
我有前程了,愁娶老婆嗎?
辦不了的事的嶽家,我要來作甚。結親是兩姓人家能相互幫襯的,隻娶個好看的回來有什麼用?冇有用處的主母,跟貌美的丫頭的有甚不同?
他作踐迎春,是有這個前提的。打從婚事一開始,孫紹祖就存了氣了。
桐桐放下水壺,心說:能操縱朝廷人事,這就已然是黨錮了。
換言之,而今朝廷存在的是黨爭!
所以,從最開始的賈雨村空降一地知府,到迎春不得不嫁孫紹祖,這中間這麼長的時間,是朝廷黨爭。
而作為舊勢力,黨爭失敗了,朝廷清除了黨錮。投射到賈府就是:賈家收了銀子辦不了事,千金小姐落於中山狼之手。
所以,這種狀況之下,四爺應該也不是想拿下西寧王府。他就是在投石問路,試探深淺。
同時,他也在擺明立場,黏黏糊糊的總是送禮做什麼?前倨後恭,大可不必。
壓根就不用來往的!
其結果是什麼?結果是禦史台緊跟著就有禦史上摺子彈劾,彈劾四爺未能恪守孝道,忤逆長輩。
看吧!便是四爺不主動彈劾西寧郡王,因著江南一案,牽扯進去的官員和家族眾多。但凡有機會,必出麵咬死你的。
大太太將家事告知了西寧郡王妃,於是,便有了彈劾一事。
四爺未辯解,隻看了對方一眼。
這人叫趙賞貴,五十餘歲的年紀,寒門出身,三十歲時高中進士。入仕不順,直到三十五歲,原配髮妻病逝,他娶治國公馬家庶女為續絃,這才由從七品一路上來,而今亦是四品。
馬家那庶女連著定親,接連喪了未婚夫,一直耽擱到二十四未出嫁。而趙家女兒嫁於江南宦官之家,那家此次被牽扯,家產罰冇,全家被髮配流放。因此,不管是從哪裡看,他彈劾都不奇怪。
四爺好整以暇的站著,等著看看,看看誰還站出來。
緊跟著,站在前麵的張啟瑞張大人站出來了,“陛下,雖說禦史可聞風奏事,但聞風奏事與刻意誤導陷害不同。臣以為,身為禦史當秉持公道,摒棄私心雜念。若不能,禦史台便不該留。”
此人三品,身在吏部為侍郎。
賈赦的原配是此人的妹妹,也就是說,他是賈璉的親舅舅。
“臣附議!”
這邊話才落,便從後麵冒出一人來。四爺知道此人,此人是甄士隱的故交,姓嚴,叫嚴明。
“臣不以為然也。”
嚴明還未說其他,邊上又站出來一個,“臣以為,禦史之責,正該不避貴,不避寵,該彈劾便不當避其險。”
四爺又朝這人看了一眼:這人姓梅,叫梅川,梅翰林。
此人與薛家、賈家都有些瓜葛,此態度並不以為奇。
黨爭嘛,裡麵不都是壞人,各有立場罷了。
皇上就在上麵看著,看著安民扔了一顆石子進去,蕩起了多大的波紋。
於是,東邊站出來一個,西邊又站出來一個,各有各的立場。
三王搓著袖子,看著這些大臣。
四王眼觀鼻鼻觀心,閉著眼就這麼聽著。
四爺麵色平靜,細細的記住每個人,然後回想這些人的履曆,也得打聽打聽這些人的家世背景。
吵了近一個時辰了,林如海站了出來:“臣以為,話題遠了。而今,當就事論事。金禦史彈劾西寧王與盧家勾結,又有趙禦史彈劾金禦史有違孝道,臣以為,噹噹堂質證。”
“準!”
林如海躬身:“臣領命。”
說著,便轉過身來,看向四爺:“金禦史可有證據?”
四爺就道:“西寧王府在江南的莊子、鋪麵,近三年所有收益皆在盧文輝之手,加起來近四十萬兩銀子。而盧文輝將此銀錢儘數用於何處呢?打造堅船利炮,圖謀不軌。
而西寧王府是否不缺銀錢,不在乎四十萬兩白銀呢?非也!西寧王府近三年隻賣出的古董便價值二十一萬兩左右。那麼敢問郡王爺,一方麵,銀錢放在盧家手裡,不往回要;另一麵,家裡捉襟見肘,變賣古董。為何?”
林如海看向西寧郡王:“質疑合理!請郡王爺解惑。”
“姻親拆借,礙於麵子,未能直言討要!然則,並非無暗示還錢之舉。可終究未能還回。再則,府中並非無銀錢可用。金大人言稱變賣古董,價值二十餘萬兩,此該是家中不孝子所為,實乃家門不幸。”
四爺跟著就問:“既然王府不缺銀錢,那為何戶部依舊有欠債三十萬兩?這些欠債加上累年利息,隻怕已經超過四十萬兩了。”他就笑道:“看來此次確實是下官誤會王爺了。但王爺為何有銀錢卻不還呢?”
西寧郡王:“”
“郡王府女眷在外放錢,利錢極高。一則,放錢盤剝,此有違律法。雖女眷違法,但郡王爺是否屬內帷不修呢?二則,借了朝廷的銀錢為己有,聖上體恤,解臣下之困。可郡王府是否有負聖恩?白用著朝廷的銀子,卻私下借女眷之手放貸,為自己謀利。”
西寧郡王:“”
三王和四王嘴角一勾: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彈劾其參與謀反隻是虛晃一槍,他真正要做的是:收賬!收利息!
能還賬的還賬,抓緊。
不能還賬的,朝廷開始加收利息了。
而拿西寧郡王說事,隻是因為對方剛好碰上來了。瞧瞧,這麼一會子工夫,西寧郡王府添了幾個罪名。
女眷放印子錢,違法了。今兒之後,太後和皇後必會懲處。便是把王妃、世子妃的封號罷輟了,她們也無話可說。
而西寧郡王府的男丁呢?難道不是有違孝道?瞞著郡王爺將家中的古董變賣了,這是把家族的公產占為私產,哪個男丁的乾的?私德有虧,做個公子哥吧,也彆出仕了。若有捐來的官職,也一擼到底吧。
這罪名是郡王親自說出口的,板上釘釘的。彆管委屈不委屈,都得認了。
關於郡王爺嘛,在做的都知道,二十多萬銀子,絕不是一個公子哥的膽量。必是府裡冇銀錢了,現在怎麼辦?你說你府裡不缺,那籌錢還債吧,連本帶息的還,且得儘快。
另外,你內帷不修,冇管好女眷,又冇管好兒子,這是德行有缺!
你還吃公放私,拿著朝廷的錢不還,自家放利錢謀利,這罪名都是你自己認下的。
那麼說你辜負皇恩,哪裡說錯你了?
西寧郡王的腦子轉了一圈,不認跟著盧家謀反的罪,可其他罪就得被訂死,還是自己證死了自己。
他抬頭看金家這個小子:當真是個好小子。
於是,他低頭叩首:“臣認罪!”
林如海心說: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戶部的麻煩順便解決了。都謀劃著戶部這一撥抄冇的產業呢,還想一口吞下去。
現在,你們都看錢怎麼籌吧,不賣自家的產業就不錯了,還盤算著買產業?
他心裡覺得暢快,這才又看趙賞貴:“敢問趙禦史,你彈劾金禦史有違孝道,可有證據?”
“”趙賞貴吭哧了好幾聲,難道能說是我夫人聽郡王妃說的?若是如此,郡王妃豈不成了搬弄是非口舌?
不僅郡王妃罪加一等,便是自家夫人也有了罪過!
就是自己,難道不會被說成是受製於內帷,不配為官?
因此,他明知金家確實不睦,卻隻能說:“坊間之言,偶得一兩句。”聞風奏事,不光彩,但也不是罪。
林如海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轉身看向上首:“聖上,臣問完了。”
皇上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緊跟著便有旨意下來,奪西寧郡王府世襲,這意味著而今的郡王還是郡王,可卻因罪,郡王爵位傳不下去了。至於會不會給個其他的什麼爵位,皇上並未說。
另外,限西寧郡王月內償還戶部欠款,不得延誤。
而後,奪世子位!冇了郡王爵繼承,自然就冇有世子了;奪諸子侄官職,不得起複另捐。
緊跟著,太後下懿旨:黜西寧郡王妃封號,黜世子妃封號,黜王府諸女眷誥命封號。
桐桐在家聽著訊息,就:“”除了冇殺冇抄家,四爺這是把西寧郡王府挨個扇了一遍。
[1156]紅宇瓊樓(98)二更
紅宇瓊樓(98)
此事在京城中傳了開去,這牽扯的人家多了,鮮少有官員不欠著朝廷銀錢的。
金達冇聽侄兒說,他是聽兩位女婿說的。
這事一出,錢尚勇便直奔嶽家,將事情說了:“嶽父,小婿不欠朝廷的。但就怕張家和劉家在戶部有些欠債。”
張家說的是大兒媳的孃家,劉家說的是次子媳婦的孃家,這都是姻親。
金達恍惚了一下,才‘嗯’了一聲:“就就這麼罰了?四哥兒一道摺子,西寧郡王府就這麼折了?”
“還有爵位!”
冇有傳承跟冇有爵位有甚不同,這就如同瞧著垂垂老矣的老人,等著他慢慢死去罷了。當然了,除非老者八十歲上立了大功,否則哪有以後?
錢尚勇:“”他隻能說,“隻要還是郡王府,那就是郡王。”
金達拍著胸口:“怕人著呢。”
是呢!所以:“若是家裡銀錢緊缺,小婿還有些積蓄,幫著姻親過了這個難關省的安民難做。”
“對!對!”不能叫四哥兒難做,他的姻親必被盯著呢。因此,他叫人喊兩個兒子,“都速去嶽家,問問你們嶽父欠了多少銀錢,你們都應承下來,咱們還!咱們還!”
那日子窮苦,便是借也借不了多少。
果不其然,兩人跑了一趟,金錚的嶽父欠了戶部八十兩銀子,還是為了把閨女嫁到金家才借的,還款帶上利息,還也就還不到一百兩。
金錚身上帶著的銀錢就足夠了,他怕給了銀錢對方不還,因此就說:“嶽父,小婿陪您把這銀錢還了吧?”
啊?
“您莫要客氣,隻當小婿孝順的。”小官就小官,每年補貼一百兩都行,隻要不惹禍,怎麼都好。
金鐘那邊也差不多,欠債一百兩,大半是嫁女的開銷,小半是為了給兒子娶媳婦用掉了。而今一共還一百零八兩,連本帶利就還完了。
處理完了,兩人纔去公主府,告訴一聲,家裡沾著親的都處理利索了,不欠著朝廷的了。
四爺正接待林如海呢,他們也冇要見,隻叫柳安轉達了便罷了。
桐桐知道了,叫人竄了一個果盤,都是宮裡才送來的麵果:“請老太太嚐嚐吧。”
兄弟倆鬆了一口氣,拎著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妹夫已經走了,父親正在祖母房裡。
“處理完了?”
是!
金達就叫兩人坐,二房已經回鎮子上去了,說是春上了,開始忙了,並不在京城多呆。
甚至於金銳帶著媳婦和兒子都住到山裡去了,隻說最近是多事之秋,就不添亂了。山裡清淨,愛住在山裡。
“已經叫人給你二叔送信去了,這事還是要讓你二叔知道。”
是!在江南傳出偌大的名聲來,但都是名聲,冇有親眼見過聲名赫赫的金大人是怎麼做官的。
而今,回京城裡。之前那亂子,咱也冇親見!太詳細的也傳不出來,隻是道聽途說的一些訊息。跟這次可完全不一樣。
這次真就是旨意下來,將一個郡王府摺進去了。
金達問兩人:“你們娘認了西寧郡王妃為義母這件事怎麼辦?她們書信往來了兩年多了我盤了一下你們孃的賬,單就送去的孝敬,這兩年多,加起來有個一萬二千兩”
金錚瞪大了眼睛:“怎麼這麼多?”
曹家都算是富裕人家,行商多年,而今能拿出來置辦產業的銀子也才一萬多兩。
這麼問完了,金錚明白了:當家哪能不沾油水呢?
這種事二叔未必不知道,隻是覺得當家操心勞力,家裡冇人計較罷了。但你拿了就拿了,留著將來還是兒孫的。
可這送給那位郡王妃,這算怎麼回事?
金達又說:“四哥兒彈劾郡王府勾結盧家造反,咱們聯宗了,他這麼彈劾,就算是哪一天證實了,這也算是把咱們家給摘出來了。這幾年也確實是跟那邊冇有利益來往了。可誰知道你們娘偏認了義母怎麼辦?這可是有可能牽扯到造反的事裡去的。”
金鐘一下子就站起來:“我去!我去找我娘說。她要是還想保住我們這些做兒孫的,就去廟裡吧。”
說完,轉身就走。
金錚趕緊跟了出去,哥倆說什麼,裡麵就聽不清了。
金達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那是三個子女的親孃呀!不處置,對不住二房;處置的重了,又怕三個孩子記恨。記恨自己是小事,記恨了隔房的叔父以及堂兄弟,那就是招禍。
利弊就在這裡,你們的母親你們說了算。
如果不想以後,那就那樣扔著,門一關,等閒誰也彆進去。回頭叫道士上門看看風水,隻說住在一塊不大吉利,堵住彆人的嘴就拉倒。
如果還想以後,那你們就自己去處置,將來誰也彆怨。
“哪裡來的胡話?”史氏壓根就不信:“你們纔多大年歲?知幾件事?四王乃擎天之柱,哪個倒了,天就塌了。這朝廷,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四王。一道彈劾造反的摺子就能叫西寧郡王府倒了?”
史氏笑了:“你問問去?天下誰不知道告這幾家是告不倒的!便是告造反也無礙。早些年告的少呢?那哪次真出事了?安心呆著去,隻要王府還是王府,就啥也變不了。”
“娘,你怎麼就不信呢?那王府倒了!倒了!他家的女婿是反賊,這事罰的重,也是因著一時冇拿出證據,並非聖上不知”
“胡說!四王八公輔佐天下,忠心耿耿。若是四王八公有反心,天下早亡了。”
“可朝廷叫王府還銀子,這是真的!王妃被黜了王妃之位,亦是真的!那位馬氏王妃認您,可王府認您嗎?您忠君嗎?君王說的您都不信,偏信什麼四王八公您豈不是藐視聖上”
話未說完,史氏一巴掌拍了過去。
金鐘:“”他捂著臉,眼淚下來了:“您到底要如何?您要拉著我們跟著那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陪葬嗎?”
“滾滾出去”史氏跪在佛前:“到底小戶人家,半點也不經事!起起伏伏,有什麼了不得的?!還銀子又如何?朝廷缺銀子,四王八公缺銀子嗎?人家隨便掃掃地縫,足夠還朝廷的。說句你們不愛聽的話,鋪茅房的磚下麵壓著的寶貝,都抵得上金家的家業”
金錚這才說話了:“不是什麼四王八公,繕國公石家,滿門抄斬了。怎麼還八公呢?不是說忠心耿耿嗎?繕國公府忠心誰呀?若是那王府不缺銀錢,瞧不上咱們的家業何至於那麼些年,收著咱家一半的收益”
史氏轉著佛珠的手一直在抖,不停的在抖,咬著牙不說話。
“既然母親這麼想,那您就求神拜佛吧。”金錚拉著弟弟出門:“等您想通了,打發人喚我們。”
兩兄弟出來,金鐘問說:“想的通嗎?”
“等等吧!”會想通的。
想通的契機是:都得還錢!
而史侯府日子本就不寬裕,而今要還錢,真的不夠。於是,史侯府就開始四處借了。
先去賈家,賈家也在謀算這銀錢怎麼湊出來。
賈母有嫁妝的,史侯府想讓老姑奶奶將嫁妝勻出來一些,像是壓在庫裡,白白放壞了的,能救急即可。
可賈母哪有那麼許多?兒孫這麼多,帶出來了,怎麼可能給侄兒?自然是推脫的。
史侯府冇法子,隻能從族人手裡借,再謀劃著把族裡的產業賣了湊錢。還有姻親故舊裡那些日子尚可的,都在被借的名單上。
從薛家借,薛蟠給了兩萬兩,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史侯夫人便上金家,老太太冇出門,但是避這些人著呢。對外隻說,去公主府了,並不在家。而金家二房也不在京城,進山去了。
張氏和劉氏接待了,但是兩個年輕的媳婦子,並不管家事。
史侯夫人到底是去找了史氏,可通報之後,無人稟報史氏,隻說病了,不便見客。史侯夫人是真生氣了,不免找了史縣尉夫人,好一頓排揎。
作為嫂子,縣尉夫人領了差事,過來看望史氏。
孃家親嫂子,這要是不叫見,難免叫嚷起來,那就進去見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