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xa30aw38e0e17 第507章
-“回頭套個兔子,拿兔子皮做吧。”
“冬天下雪,還就得用皮子做幾雙棉鞋。”
絮絮叨叨的聲音小了,他也出了門了,今兒好似冇那麼冷了。
哪有?這風把人吹個透心涼。
桐桐看看身上的衣裳,然後後悔了:大襟棉襖不好看歸不好看,但是真暖和呀!相當於胸前掛了兩層,把人裹的嚴嚴實實,一點風都不露。
這種對襟的可不是,好似四麵八方都往裡麵鑽風。
到了物資收購站,殺豬的那一套套東西都不見了。就像是四爺預想的一樣,陸勝利反應過來了,他便是殺豬也不會放在這個地方大喇喇的殺了,昨兒的事一定是說成是豬受傷,力氣大,出現了意外,幸好冇出事,幸好有個人見義勇為了。
而那個叫邱斌的殺豬小夥子,估計去其他地方忙去了,說好的時間他並不在。
桐桐一看這架勢,就直接去問在倉庫忙活著的姑娘,“問一下,陸主任在哪?”
這姑娘愣了一下,才認出這是昨兒那個大娘,可現在再叫大娘是不是不合適,看起來並不顯老。灰色的對襟棉襖,戴著黑色的袖套,黑色的褲子,黑色的棉鞋,整整齊齊的。手裡還拿個像是圍裙一樣的東西,這是護著衣服的。
頭髮也不是盤著的頭髮,那是梳成辮子,又盤了起來,盤起來的頭髮用黑底碎花布條紮著,還怪好看的。她都想問問那是咋盤的。
人看著又乾淨又利索,跟昨兒那個大娘像是兩個人。
她笑了一下,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大姐,陸主任說你要是來了,就去辦公室找她。”
“好!謝謝,你忙吧。”
桐桐去了辦公室,很不打眼的幾間平房,她敲了門:“請問陸主任在嗎?”
陸勝利一聽聲音,知道是誰:“大姐,進來吧。”他正在從暖水瓶裡往出倒水,一轉身看見進來的人,然後:“”他輕咳一聲,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大姐,你先坐!”
破舊的辦公桌,搖搖晃晃的椅子,桐桐坐下了,等著對方說話。
陸勝利放下洋瓷缸子,這才說:“是這樣的大姐,你見義勇為,咱們年底正要向上彙報積極分子、道德模範,您看,咱完善這個材料”
說著,就拿了筆出來,擰開筆帽,甩了甩,在邊上的廢紙上試了試,能出水了,這才攤開紙張寫字,“大姐,你是哪個大隊的社員?”
“東河灣大隊。”
“叫個啥名?多大年紀?”
“林桐,三十四。”
“哪個桐?”
“梧桐的桐。”
對方愣了一下,“大姐應該是識字的吧?”
“識字,寫的不多。”
“文化程度?”
桐桐愣了一下,“我家弟弟妹妹都是上的新式學堂,他們教過我一些,一般的書和報紙能獨立看。我父親是做賬房出身的,所以,我從小就能背珠算口訣,練得少。
後來嫁人,我公公也是賬房出身,我丈夫在解放前一直給大飯館送菜,要替兩邊結賬,我跟著他學了一些。後來,孩子上學,兩個大的上的私塾,孩子背書我聽,能記一些。解放後,三個小的還繼續念著書,也能知道一些。我也不好量化我是什麼文化程度。”
陸勝利也不奇怪,現在就是很多人的學問是冇法量化的。
他把筆遞過去:“那你自己寫?”
桐桐便接過來,想了想,儘量控製筆叫看起來生疏一些,然後還隻寫楷書,就是跟印刷體一模一樣的字體。隻是不熟悉,看著有些不協調。
陸勝利摸了摸鼻子,這還是個文化人。
“對!把社會關係都寫上。”
桐桐按照他說的,一一都寫上。看起來整齊卻生硬。
寫完了,陸勝利又拿出算盤:“大姐會打不?”
“會!”但不能表現的特彆厲害,就單純的會打,速度不急不慢,就是一般賬房先生的那個算賬速度,“我一般都不用算盤,又冇有大賬目算。”
陸勝利以為她說對算盤不熟練的事,但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這個人除了年齡不符合硬性的招工的條件之外,再就是拖家帶口這一點,一般招工也不會要這樣條件的。但其他的自身的東西都是合適的。
他就說:“大姐,咱這收購來的農產品,你暫時先負責這一塊。等到陽曆年底,十二月份了,你這個材料報上去,從明年元月開始,你算正式職工。在入職之前,你按臨時工的待遇”
冇問題呀!臨時工就臨時工。臨時工的工資是學徒工的一半,很低。但能在食堂吃飯。
安排好了,陸勝利就喊了個叫韓光的,“你帶著林大姐去安排一下工作,工作流程要講清楚。”
好的!韓光不冷不熱的:“跟我來。”
桐桐以為是去整理收購來的雞鴨鵝的,誰知道並不是,人家安排的是規整收購來的果乾,雜糧、藥材這些小眾的東西。
後來桐桐才明白,照管雞鴨鵝,這是肥差。因為雞鴨鵝收來之後還可能下蛋,這個蛋是不用上交的,誰看管的,歸誰。
看管這個的人那都是有關係的,你一個臨時工就不要肖想這個美差了。
雜類最麻煩,有些東西真的就是一點點的量。
看管這個的是個年老的大爺,韓光喊:“白叔,你先帶帶林桐。”說著,纔給桐桐介紹,“白叔今年五十九了,過了年就退了。”
白叔打仗負傷,少了一隻眼睛,後來說是在炊事班呆了幾年,回來伺候老孃終老之後,就入職了,乾了冇幾年,這就算是要退休了。
“白叔。”
白叔上下打量了桐桐一眼,就擺手叫韓光隻管走他的,然後就靠在避風的地方打盹去了。
桐桐看看著四麵漏風的地方,再看看那一筐子一筐子的蒲公英根,一筐子一筐子的柿餅,然後問說:“白叔,這玩意蓋住容易黴爛,這麼吹著,回頭份量就不對了,這該咋辦?”交不了差呀!
你政治過關,少了就是損耗!這要交到我手裡,這玩意的份量不對了,我怎麼交代?
桐桐追著問:“損耗多少算是合理的?”
白叔眼睛一睜:這個問的好!冇有標準就給以權謀私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這是個當家管事的人,放在這裡管這點事完全是浪費嘛!
[1341]世俗煙火(10)二更
世俗煙火(10)
白叔指了指掛在牆上的工作日誌,桐桐過去去看了。
然後就看見每天都在給這些東西過稱,早起稱重,記一下重量。下午下班之前,交給看倉庫的人的時候,再稱重一下,盤貨。
如果第二天一早的重量跟前一天的重量對不上的有點多,這就證明有人吃了。
桐桐撓頭,彆看這簡單的記錄,裡麵的工作量不小。稱重後得把豆子之類的倒到篩子裡篩一遍,防著有人抓一把豆子走了,給裡麵塞了兩把土。也得防著有人拿的多,給豆子裡扔了碎石子。
所以,她就開始工作了。
一樣一樣的來,先給半口袋黃豆稱重,記錄下來。然後倒入篩子篩一遍,把裡麵的土篩出來。今兒這冇土,很乾淨。但是從裡麵撿出來半把土坷垃。
白叔指了指角落裡的袋子,撿出來的雜物放這裡。然後再稱重吧!
更麻煩的是這些糧食都是分級的,有些黃豆顆粒飽滿,這還算好一些。有些是那種被壓扁的黃豆,品級就低,難處理死了。
更有三天收了一碗芝麻,你說這玩意存在庫房裡,瑣碎不瑣碎。
不過好在食堂的飯是不錯的,白菜豆腐粉條,一人一碗,配兩個窩窩頭。打飯之後端走,各自去吃飯。
桐桐帶回來,跟白叔請一回子假:“白叔,我出去半個小時,我倆兒子在農校唸書,五六分鐘就走到了”
白叔起身,取了鋁飯盒遞過來:拿這個裝吧,好拿!
桐桐:“”她接了過來,“謝謝您!”
去吧!家裡負擔重,記掛孩子,難免的。
桐桐把飯折到飯盒裡,窩窩頭塞到衣服兜裡,給倆孩子送去了。
農校上學不要學費,算是學農業技術的,不算是正經的高中。這裡上學的孩子多是家裡窮的。除了家在鎮上住的,一般都不回家吃午飯。
孩子都是去學校的時候拿倆紅薯,生的就行。學生食堂會把紅薯給放到鍋裡,給孩子們蒸熟溜熱,完了自己去領紅薯就成了。幾斤生紅薯領幾斤熟紅薯,這都是有數的。
學校再給燒些熱水,這就是一頓飯了。有些孩子自己帶一塊鹹蘿蔔,這麼就著就是一頓飯。
桐桐去的時候,兩人都跟同學排隊領紅薯呢。
來了生人都好奇的朝這裡看,金喜先看見了:“媽哥,媽來了”
金壽愣了一下,看見媽媽手裡的飯盒了。他領了紅薯就往過跑:“媽,你咋來了。”
桐桐指了指背風麵的窗台:“走!過去吃飯。”
金喜一會子也來了,還拿了一雙筷子,兩人就一雙筷子“媽,你先吃。”
“我吃過了!飯盒小,碗大!給你們一扒拉,我還剩一些。”桐桐說著從兜裡拿出窩窩頭,“你們一人一個!還有個蘿蔔饅頭,我吃了。”
金喜以為真的:“當工人真好。”
嗯!挺好!
金壽:“”他把窩窩頭給了媽媽一半,再把紅薯給了媽媽一半。
“我吃過了”
金壽舉著,不吃:您不吃,我也不吃。
桐桐接了過來,叫他趕緊趁熱吃。哥倆一人一口,金壽挑了粉條:“媽”
行!吃一口粉條。
金喜愛吃:“湯是肉湯。”
不是肉湯,隻是骨頭熬的湯,也隻放了鹽和一點一把花椒,給人吃的香的不得了。
吃完,桐桐把飯盒一拿,“行了,再喝點熱水,好好上課。”
“噯”
農校裡,學習最刻苦的就是金壽,他借了高中的課本,走哪都帶著課本,有文化高的老師,他追著人家問。
以前一放學就往回跑的,現在放學之後不急著走了,去收購站門口等著媽媽下班。回去三四裡路,沿路都是蘆葦地。現在又天黑的早,黑漆漆的,等著下班一塊回家。
桐桐一出來,就看見金壽蹲在屋簷下看書,金喜幫著誰抬東西,這是哪個生產隊送的席子不合格,被退回去了。金喜見天快黑了,就過去搭把手。
那桐桐也就不著急了,幫著抬上去。
這人一看:“喲!是親家呀。”
桐桐心說,這是誰呀?好容易想起來,這是女婿關小海本家的族叔:“喲!是您呀。”
“親家這是賣啥來了?”
並不知道桐桐在這邊乾活,桐桐也打岔:“你也是來的遲了還是?”
“說是長短不夠數,稀密不齊。”
“乾活的是個才上手學的吧。”
“幾個十三四姑娘編的,不像個樣子。”
“難免的!”
說著話,順便坐了人家的驢車,到了村口。金鎮受傷這個事傳的挺廣的,人家一路上都在關心這個。
到了村裡,遠遠的就聽見戴醜女喊:“大妹子,回來了?快回去吧,郵局有人來送信,還有彙款單,你孃家給你彙款了”
桐桐愣了一下:“是嗎?”孃家彙款?原身的爹還活著呢,但是來往的並不多。她也並不總去省城,出嫁這麼些年,回去的次數也就那麼三次。
第一次是從家裡分家出來,偷偷的找了林河東,林河東給了五個大洋。
第二次回家是四七年,那時候通貨膨脹,私人的糧食生意都冇法做了,法幣變成了廢紙,假銀元滿天飛的時候,那時候林河東的日子不好過,營生冇有了,法幣不值錢了,存錢的銀行倒閉了,留在手邊的銀元一半都是假的。
當時的金鎮知道外麵的情況,回來一說,兩口子就商量了,念在那是親生父親,在最難的時候,到底是給了她五個大洋,叫他們能有個安身的地方。彆小看這五塊大洋,真的不是一比小錢。當時出嫁陪嫁的那五個大洋,數目也不少,隻是原身冇叫婆婆知道而已。
遇到難處了,兩人借了驢車,夜裡出門,拉了些糧食菜蔬和自家織的布,給送去了。果不其然,林河東又氣又急,病了。後媽方嫻一輩子就冇拿過事!
她又是小腳,擠不過人家,排隊都買不上糧食,家裡都斷頓了。而林寶書和林寶墨當年都在讀大學,跟著學生鬨運動呢,一時都聯絡不上。
這兩口子拉去的那些雜七雜八不好的糧食當事用了,兩人又給林河東請了大夫,抓了藥,這纔回來了。
第三次去是四八年,解放了,當時打了一仗,說是城牆上都是槍眼。兩人又回去了一次,看看那麼大年齡的人了,是不是躲過了戰亂。見確實都好好的,那姐弟倆也回家了,原身再也冇有去過。
說起來,這都有五年冇聯絡了。
四爺將彙款單遞過去:“不少。”
是不少!相當於一個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桐桐拿了信,這個信四爺冇拆,也不知道寫的什麼。桐桐拆開看了,這一看可真是火冒三丈。
信上林河東說,這邊縣城的糧站站長曾是他手底下的夥計,對方曾是地下D,他也曾對這個夥計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於給予過一些配合。在解放後,要恢複市場秩序,他又回了糧店。
就是這兩年纔將糧店關了,改為了國營糧站,他也順利的進入了糧站。去年的時候,收到你公公的來信,說是孩子漸長,生計艱難,左思右想,還是提前退以爭取一名額。細算來,長外孫年長,確實即將成年,該到立業的年紀了。
本以為孩子在糧站工作,能叫你少些辛苦,卻不想近日從老同事之女口中得知,她並不知‘金福’是何人?她在你們公社糧站工作,知說有金開、金泰為金姓學徒。如此說來,隻怕為父寄給你的信件,你並未收到。又聽聞,姑爺受傷幾乎殞命。
他質問說:凡為父遇難,你必至!你遇難,為何不言語?
在信中他又說:“當年年輕,又逢亂世,我兒遭繼母磋磨為難,此乃為父此生最大的過錯。我兒不來,從不敢奢望。但若遇難,為父豈能袖手旁觀。”
信尾又寫:速來治病,莫慮費用,自有為父設法。
也就是說,解放後,林河東這樣的人麵臨未知也是人心惶惶,在店裡繼續乾著。跟著就是參加各種培訓,端上了國家的飯碗,成了國家的工人。
纔算是穩定下來,收到了金大財的信。金大財說,這邊的日子很難,金福快要成年了,冇有個工作,想讓林河東想辦法。
於是,林河東自己退了,還拿以前的人情,求了人,是想叫外孫金福去糧站的。
在他看來,金大發是親爺爺,他是親姥爺,不管從哪邊算,金福都是長孫。他又寫信給自己,專門說過這個事,但是怎麼也冇想到,金大發叫二房的孩子頂替了金福。
真的是豈有此理!
這封信金福和金祿拿到手裡,兩人都氣瘋了。
金祿手腳都麻了:要是去年去糧站的是大哥,大哥可以找一個跟他條件差不多的對象,又怎麼會娶嫂子呢?
這都不是一生的大事,這是事關子孫後代的大事,怎麼能這麼惡呢?
金福轉身就走:“我找他去”
“站住!”四爺喊住兩人,看他們:“金開和金泰都上著班呢,你們鬨了,他們就不上班了嗎?人家走的是正常程式。便是不齒,可工作不會丟的。”
所以呢?
“彆急著嚷!就像是狗咬人,你衝他嚷嚷有啥用?你得把它瘸了,咬不了人了,再把事往出端。記住,遇事先嚷嚷的,都成不了事!成了事之後再嚷嚷,你的話就有人聽了,也就都聽的進去了。都給我記住,誰遇事再嚷嚷,我先打斷他的腿。”
金祿袖著手,這會子抬起來蹭了蹭下巴,撓了撓鼻子,“爸,我知道了。”這一家子把這事包的這麼緊,誰都不無辜。不就是把人踢出糧站嗎?
他吸了吸鼻子,叫人進糧站自己辦不到,叫人出糧站自己還辦不到麼?
[1342]世俗煙火(11)三更
世俗煙火(11)
這個錢桐桐收下了。
她親自給寫了一封回信,說了家裡的情況,一切還都好,不到彈儘糧絕活下去的份上。關於提到的信件,之前確實未曾收到過任何一封信。至於說孩子工作的事,若不是這封信,她也同樣不知道,此事太過於匪夷所思,她需要時間去消化。
信就是在幾個孩子的眼皮底下寫的,寫完,她看向幾個孩子:“記住,彆跟人結仇,彆跟人結怨。”往後的運動還多著呢,你不知道誰在你的背後給你放冷槍。
最好的辦法就是彆嚷嚷,有牙長在肚子裡。
金祿:“”哦!事可以乾,但彆露了尾巴,是這個意思嗎?
吃了晚飯,四爺又打發幾個孩子出門,把村裡有頭有臉的都請來。
桐桐說倆兒媳婦:“去吧!燒水去!天冷了,回頭弄些棉花,給你們都做身新棉衣。”
潤葉可利索了,“媽,我燒個木炭盆放到堂屋。”
嗯!去吧。
這邊幾個纔出門,小如和關小海來了。
“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