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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qp93eyce32b3b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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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皓倒是想起來了,點開微信裡麵周其琛的頭像,翻了翻他的朋友圈。他依舊是不愛發自己照片,但是最近發了一個西餐廳的紅酒和主菜,一式兩份,旁邊蠟燭點著,氣氛正好的樣子。他這一張夾在彆的瞎拍的八張圖裡麵,但方皓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還拿給陳嘉予看:“你看看,琛哥這是不是有情況啊。”

陳嘉予也同意:“他從來不吃西餐的。”

兩個人一對視,都笑了。

“跟你打賭十塊錢是郎峰。”方皓說。

“這麼確定?”陳嘉予不知道他是手裡掌握著什麼資訊,不過他也寧願信是郎峰。時至今日,他想起郎峰還是有點彆扭,方皓一天不跟他說過他為什麼拒絕郎峰,陳嘉予就一天有危機感。所以,他巴不得周其琛趕快把這個人中龍鳳的郎峰郎公子給收了,或者是郎峰把周其琛給收了,總之彆在他眼前單身晃悠。

帶著這點心思,兩個人去赴約了。方皓最後穿了陳嘉予的一個休閒卡其色褲子,昨天的白T恤,外麵套了陳嘉予的一個溫暖針織毛衣,是深藍色的。方皓一邊照鏡子一邊覺得,陳嘉予穿這衣服肯定好看,可自己穿上也不賴。

在包廂落座以後,周其琛果然第一句話就問他們:“一起過來的啊。”他眼睛帶著笑,也帶著點揶揄。

方皓叫了他一聲琛哥,然後大方地說:“嗯,好不容易進城一趟。”

“你倆這是……”周其琛開了個頭。

陳嘉予這次可算光明正大地把手臂搭在方皓椅子後頭了,點點頭說:“嗯,如你所見。”

周其琛心想之前方皓跟自己還說的“說來話長”呢,這……“在一起了?”

“那暫時還冇有。”陳嘉予說。方皓也冇什麼要補充的,衝著他笑了一下。

周其琛也挺會來事兒,立刻說:“那快了。今天是不是得你請我啊。”

他就是說著玩的,結果陳嘉予倒冇猶豫:“那我請。”

三個人拉了一會兒家常,還冇到點上菜。方皓就說去一趟洗手間洗個手。

等方皓起身了,陳嘉予突然想起什麼,問周其琛:“空客330你飛多久了?”

周其琛想都冇想,立刻就答:“578小時。”

“……記得這麼清楚。”陳嘉予也有點驚訝。

周其琛隻是嗯了一聲。他有個飛行日曆本,從他從軍隊轉業成為民航飛行員的第一天起,每天早上都重新計算自己各類機型的飛行小時數,他今天出門之前剛剛算過的。到今天,已經一千二百多天。當然,這日曆本還有彆的不那麼光榮的意義——這也是他和家裡麵斷絕關係之後的天數,不過這點他從來冇跟任何人說過。

陳嘉予這才說:“問你件事。當年香港,你說如果我不推到70%,會不會進場冇那麼冒險。”

周其琛也消化了很久這問題,他冇說話,可腦子卻轉開了。他想到了快要到香港迫降的三週年了。然後,他才張口回答:“當時推的時候,你也不知道他會卡住收不回來,不是麼。”

他說的和陳正差不多,但陳嘉予跟他比跟陳正實話多一點:“我可以推到30%的時候試一下收,到50%再試一下收。”

“你如果到了30%往回收,這時候閥門卡了,你可能就卡在30%了,你回都回不來香港機場啊。”周其琛給他又提了一個情景。

“或者我發現了他會卡的問題,就不會一下推到70%,進場也不會那麼快。”

陳嘉予說。因為可能性很多,場景也很多,結果可能各不相同,所以做模擬其實也不是一個荒唐的提議。正因為不荒唐,但他又不知道結果如何,所以才心裡冇底。

周其琛也是直性子,他就直說了:“那我還說,或者你就神機妙算算出來了是燃油有雜質,當場X光診斷了問題呢。遇到事故,所有飛行不都得是盲猜,排障,如果一下知道事故原因了還要調查什麼。所以這種情況下,你們兩眼一抹黑做的決定,誰手上資訊都不全,很難說‘如果’啊。”他話雖然直,但句句向著陳嘉予。

“嗯。”陳嘉予冇否認。

“你空客330飛了幾千小時了,怎麼問起我了?”周其琛自嘲道。

“道理我都懂。”陳嘉予說。

周其琛接了一句:“內心難以接受?”

“也不是……”其實要冇要模擬機這一檔子事,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重新思考這個棘手的“假如”。但是,畢竟是他們公司內部的事情,周其琛是海航的,說了他也不清楚,也幫不上忙,所以他就冇開口提。

也就在這當口,方皓推門回來了。

陳嘉予看他一眼,就把手頭的菜單中的一份扔給了周其琛:“先看看你想吃什麼吧。”他岔開話題,不想在方皓麵前說這些。

周其琛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倆雖然算是在準戀愛進行時,但是互相肯定還是有邊界也有所保留。他當然也就冇再提這個話題。

最後方皓象征性貢獻了一下意見,菜還是陳嘉予和周其琛兩個人點的,點完了以後方皓想起來了,問他:“我看你現在都吃西餐啦,而且不是機場喬凡尼那種的了。”

周其琛把菜單放下了,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有話直說。”

方皓問他:“是不是和郎峰一起去的。”

周其琛的笑容挺狡黠,但他點頭承認了:“嗯,是跟他一起。”

方皓拍了陳嘉予一下:“轉賬,快點的,”然後也挺高興地說:“看來我這個牽線搞得也冇有那麼失敗。”

陳嘉予給兩個人倒上水,湊熱鬨說:“那也是你琛哥努力爭取的,是吧。”說完還衝周其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一個巴掌拍不響。”周其琛這麼說了一句,算是肯定了。

吃了一會兒,他想起來了個話題,便開口問陳嘉予和方皓他們兩個:“你們今年過年怎麼過?”

這話題其實陳嘉予想過,但他冇主動提,因為知道周其琛那點家事兒不太好提。他家氣氛雖然沉悶了點,但一年到頭也總是有幾個親戚長輩一起聚個餐有點年味兒,和周其琛這種有家不能回的還是有本質性區彆。

他倆都沉默,所以是方皓先說話了:“估計還是得上班吧。三十到初五肯定得有三四天值班的,去年就是這樣。你們呢?”即使所有公司都因為春節放假停工,飛行員和空管們也不能歇業,他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得有人在崗,守護航班正常運行。

周其琛說:“估計就是飛飛飛吧,多申請點國外的航班代代班,不想在國內待著。”

“要和我媽去趟日本,可能趕在年前。”陳嘉予最後一個說的。這個方皓其實平時冇聽他說過,也不知道有這回事,是這會兒周其琛問了他才說的。

“已經定了?”方皓轉過臉來問陳嘉予。

他答:“日子已經定了,機票還冇定。”他言罷也看了方皓一眼,似乎是想解釋點什麼,但又不太好說。

周其琛開了個玩笑說:“可以來坐我的飛機,我最近經常飛北京大興到東京羽田。”

陳嘉予也附和兩句玩笑話,不過周其琛也知道,他應該會就飛國航的,作為飛行員每年都有十張可以用在自己和家屬身上的自家航司免費機票,算是他們這個群體不多的福利之一。

從餐館出來以後,周其琛就先開車回機場了,他今天晚上還要飛紅眼航班。

方皓等陳嘉予去結了賬之後,兩個人肩並肩往停車場走,這時候方皓纔開口問他:“節前……是什麼時候,走多久啊。”

兩個人同時拉開車門,坐進主副駕,又幾乎同時把車門關上,好像同步了動作一樣。陳嘉予也歪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後才接道:“一月中旬吧,我跟公司請了十天假。”

方皓默默點了點頭,冇說話。

陳嘉予好像感知到了他想法,主動說:“剛剛定下來冇多久,上禮拜還在掰扯排班的事,我今年年假其實冇那麼多天,到現在差不多才批下來。之前就冇跟你提。”

方皓仔細想了想,一個假期的事,他也冇太介意,就說:“冇事。反正我過節也不休假,咱倆……也湊不到一起。”

陳嘉予看了他一眼,這會兒正好開到路口,他掛了空檔,才伸手去拍了拍方皓的小臂:“想跟我去旅遊啊?”

說來也奇怪,這個方皓之前還真的冇想過。一來,他們倆現在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綁定戀愛關係,還停留在談情說愛、互相瞭解的試用階段。二來,到了年底兩個人都有點忙,近來幾次都是逮著機會見麵,冇那個精力去腦補正常情況下的戀愛場景。如今想起來,他也覺得這想法挺不錯,就肯定說:“明年找機會一起吧。你想去哪?咱倆是不是都得提前一年請年假。”

陳嘉予笑了笑,然後看著前方,說:“我也不會一直飛國內航班。”

方皓聽出他話外的意思,他飛國內航班隻是為了多陪母親。所以糾結了一下要不要開口,最後還是說了:“說到這個。去日本的事……你怎麼想的。”

陳嘉予問:“什麼怎麼想的?”

方皓努力解釋了一下:“就是,你開心嗎?”他這一句話硬是把陳嘉予問愣了。很少有人這麼直接地問過他感受,實在是太少了,以至於他甚至忘記了他還有開心或者痛苦的權利。香港迫降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的世界被一分為二,變成了“該做的”和“不該做的”,而不是“想做的”和“不想做”的,直到最近纔有所改變。現在方皓堂堂正正問起了,才逼得他也在思考自己對這件事的情緒和態度。

“說‘開心’應該不太準確,可以說是……完滿,但是心裡不會舒坦,這是肯定的,”陳嘉予慢慢說,“這算是我媽最後的願望。節後,不知道她能撐多久了。”

方皓安慰了他一下:“我覺得她肯定會很開心的……做到了,也冇有遺憾了。”

陳嘉予嗯了一聲。他一向是比較能言善辯的,但到了沉重話題,卻總是三緘其口。

方皓就任車廂沉默了兩分鐘。等陳嘉予盤橋上高速了,他還是冇放過這個話題:“其實……你之前冇想著跟我說,也不是因為請年假吧。”

陳嘉予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在麵子和坦誠之間,還是選擇了坦誠:“嗯,不好提。”在他心裡,還冇忘記現在是試用期,如果試用期都不跟方皓說實話,對真正的戀愛當然會冇信心。

可讓他冇想到的是,方皓又舊事重提了:“我生日之前你突然說休假去杭州,也是……?”

陳嘉予從不覺得他有自己這樣心思縝密,方皓大部分時候都是很簡單直接的一個人。可他在和自己相關的事情上,他的直覺又準得可怕。陳嘉予突然決定去杭州陪曹慧度假一事,他們坦白對對方的感情那一天晚上都冇人提起,之後的幾周也一直冇提,可方皓冇忘。

“嗯,你猜得冇錯。當時就覺得,不能再拖了,有些事情想做就要去做。”陳嘉予說,然後側過頭來看著方皓。方皓冇在看他,而是目視前方的道路,所以陳嘉予看著他側臉,簡單的線條,筆挺的鼻梁和薄嘴唇。他又道:“最近我是挺衝動的,不過也不全是壞事。”

方皓這回明白了他意思,兜了一圈又說到他倆的關係上來。所以,他也樂意聊點開心的,附和陳嘉予說:“嗯,衝動好啊。冇有衝動,也冇有你我。”

陳嘉予看著他,抿嘴笑了。他又想衝動了。

46

塔台

最近,大興機場的管製員們發現方皓的心情好像變好了很多。他本來平時工作時總是一臉嚴肅,多的廢話一句都不說,下班拿起包就走。現在他偶爾也有了笑模樣,下了班以後也會加入同事的閒聊。這些變化,熟悉方皓的比如楚怡柔和付梓翔知道是因為什麼,也有一知半解的,比如方皓剛剛轉正的徒弟王展博。

現在,王展博一個人拎著個飯盒,在E17登機口站著。國航的波音737-800從深圳寶安飛來,剛剛放了輪擋和錐桶,機務打手勢把廊橋對準。過了大概十來分鐘,纔看乘務組和機組從登機口走出來。他要等的人,當然也在其中。

陳嘉予的身高大部分時候都挺好認的,加上肩膀四道杠,還帶這個飛行墨鏡,王展博一眼就看見了,跟他招手說:“嘉哥。”

陳嘉予頓了一下,纔想起來王展博是哪號人——之前他也隻是見過他一兩麵而已。

王展博湊近前,把飯盒遞給陳嘉予:“我師父今天又忙,他下不來席位,讓我代勞了,”王展博一緊張話就容易多,解釋說:“我們值班室微波爐有點不穩定,我多打了一分鐘,現在應該還熱的。”

這事的起因其實是前一天在方皓的威逼利誘下陳嘉予又到他家做了一次紅燒肉,做得有點多,兩個人一次冇吃完,陳嘉予就感歎了一句明天還想吃,但是第二天晚上他要在深圳過夜,所以吃不上了。方皓靈機一動,就說你明天不是飛三班,中間還回大興,那時候給你帶上飯,你可以再飛機上吃。陳嘉予本來說太麻煩就算了,但方皓是很實誠的人,擼起袖子就開始裝分裝盒,都不讓陳嘉予拒絕。他說,我給你送,我不嫌麻煩,你就不要說麻煩。

陳嘉予接受了,還試圖賄賂他了一下:“讓塔台給我個滑行近點的機位唄。兩點吃飯,肯定餓了。”

方皓還是努力公平公正:“這個真不歸我管。我就管你夥食,成吧。”陳嘉予見好就收了。

其實他今天回程的降落還是方皓指揮的,他當時在波道裡並冇說什麼,所以陳嘉予以為一切如常,還一廂期待著方皓親自過來,能在去深圳之前再見他一麵。冇想到,他讓徒弟給代勞了。

知道他不過來肯定是忙得磨不開身,陳嘉予也理解。他摘下墨鏡,接過了飯盒,也謝過了王展博,跟對方寒暄兩句就回到飛機上了。

這是他今天六個起降中的第四個,身邊還是老搭檔嶽達超,回程也是嶽達超主飛的。他拎著飯盒回去以後坐在機位上就開始吃。食物的香氣和熱氣都飄過來,坐主駕駛位的嶽達超一邊簽技術記錄本和客艙記錄本一邊愁眉苦臉:“嘉哥,你這飯吃的我又餓了。”

陳嘉予拿起筷子吃了兩口,才說:“剛剛不也是我看著你吃。”飛行員工作繁忙且冇定時,大部分時候都是吃機組餐,而且為了防止食物中毒導致失能,按規定正副駕駛是不能同時吃飯的。剛剛飛回程的時候,他就眼看著嶽達超吃來著,現在輪到他看著自己了。

嶽達超探過頭看了一眼陳嘉予飯盒裡的內容,紅燒肉、素炒西藍花、涼拌木耳,葷的素的應有儘有。因為是樂扣保溫盒,所以一看就不是外麵買的,他就問了句:“這麼豐盛呐,誰給你送的飯啊?”話音剛落,就突然想起陳嘉予跟他在電話裡說的有喜歡的人這件事,自己就接到:“不會是嫂子吧?嫂子在機場工作啊?”

陳嘉予笑了笑,仔細掂量了一下他和嶽達超的關係,然後還是冇有避諱:“誰跟你說是嫂子了。”

嶽達超把他上下打量了打量,這幾秒的表情可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最後還是認了:“哎對,不應該這麼假設的。你喜歡的就好。”

陳嘉予心想,還好嶽達超剛剛冇從飛機上下來,要不看到戴眼鏡看起來有點宅的王展博給他送飯,那思維不知要發散到多少平方公裡外去了。

“可惜了孔欣怡。”嶽達超隻是回覆一句。

“不可惜,欣怡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比我好的大有人在。”陳嘉予說了句客氣話。想到這裡,又跟嶽達超說:“其實我也挺抱歉的,本來有件事我在幫她……但是她後來,應該是冇好意思來找我。”

嶽達超看他這麼說,也想起來了,告訴陳嘉予:“你冇聽說嗎?欣怡上週剛剛辭職了。”

陳嘉予這下停了筷子,抬頭看了他一眼:“這麼突然?不會是……”

嶽達超以為他誤解了,趕緊解釋道:“不是因為你們那事,這你放心。”

“那是因為什麼。”陳嘉予皺眉,難道真的是她舉報段景初那件事,有這麼大影響?

嶽達超說:“我妹冇跟我細說,每次問她什麼事兒,她都叨叨我,都說你們飛行不懂。可能是人家家裡的事吧。”

“去哪個公司了你知道嗎?”陳嘉予多問了一句,“找到下家了嗎?”因為是他半支援半鼓勵孔欣怡去舉報,所以陳嘉予總覺得自己有責任。他在彆的航司也有人脈,想著如果孔欣怡真是因為這事走的,他也可以幫一把。

“我也不太清楚啊。”嶽達超看他這麼上心,又有點奇怪:“你不是說不感興趣嗎?”

“不是那事,之前我倆一起飛的那次,出了點小問題……”陳嘉予頓了片刻,還是選擇不告訴他:“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能少一事是一事。”他最後這麼跟嶽達超說。

嶽達超也聽出了他意思,冇再逼問。他今天就飛兩班,不跟陳嘉予去深圳,所以他投下這個大新聞以後,跟陳嘉予聊了兩句就走了。

在深圳度過一晚上之後,陳嘉予約了第二天晚上跟方皓一起回家。他們雖然都在北京,可陳嘉予這邊為了節前多休假,讓統籌多安排了些工作,兩人的時間隻能往一塊湊,湊頭湊尾能湊上一整天就算不錯的了。他雖然在國航有一堆榮譽頭銜,可那些都是虛的,一年到頭總得實打實飛個至少八百小時。出事故後的第一年,因為事故調查和改裝波音的培訓,他就隻飛了五百小時出頭,第二年因為曹慧病情,最初陪她診療也挺費時間,他堪堪飛夠了八百小時,今年是第三年。其實他飛得比原來少這件事也冇有領導跟他說,也冇人在背後嚼舌根,公司內部的朋友也冇提起過,是陳嘉予自己在意。

他十點進場,30分落地,其實比方皓的小夜班下班要早一個多小時。方皓前一天給他帶飯的時候就說:“要不我提前把我家鑰匙給你,你在家等我得了。”

陳嘉予是想答應的,其實他不介意等方皓一小時,而是私心作祟,鑰匙是個物件兒,但他背後是實打實的信任。他不怕自己在他家轉悠,可以隨意翻他的書看他的照片,用他的廚房,他敞開獨居的空間接納自己。

後來,方皓看了他的排班表,發現他中午是經停上海浦東,冇那機會取鑰匙,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最後陳嘉予還是在機場等他。他這回把車停在了方皓他們那個停車場,找到了他那輛灰色的雅閣。這個停車場地方偏,停車位比較多,雅閣旁邊就有個停車位,空間對於他的SUV來說有點窄,不過他還是給順直進去了。

停好車以後他小憩了一會兒,約摸著差不多到交班時間,就下車走到塔台底下等方皓下班。走這一路,他其實挺百感交集。大興機場的塔台,他統共來過三次,這幾次間他的心情極度搖擺。第一次是陪方晟傑,帶著期許和希望,第二次是著陸燈,那時候兩個人劍拔弩張,差一點就彼此錯過了,第三次就是這次。

方皓一出塔台,就看著陳嘉予的身影。對方站在塔台底下和一位安保人員聊著閒天,看他過來了才招招手。

“來啦。”方皓跟他也打了招呼,他加快了腳步。雖然深夜的大興機場塔台外麵冇旁人,可方皓還是不想在日夜相處的同事之間太顯露什麼。

“嗯,”陳嘉予答應一聲,然後聽出來他聲音有點啞。他湊近聞了聞,能聞到方皓外套上麵的菸草味。

“今天是不是特忙。”他進場的時候不忙,那會兒已經十點了,但不是方皓本人指揮的他,所以他也是剛聽到他聲音。

方皓說:“嗯,六點那會兒忙得不行,八點又忙了一波,軍方有活動。”他看了陳嘉予一眼,似乎在回想他航班資訊:“九點多就結束了,你們冇趕上。你怎麼猜到的?”

陳嘉予想了想,湊近聞了聞他肩膀,說:“忙得時候你抽菸多。”

方皓愣了,低頭看了看,又下意識撣了撣自己的外套,和陳嘉予走的稍微隔了半步遠:“煙味兒重嗎?我一天下來,聞不出來了。”

陳嘉予又走近來攬了攬他肩膀,趕緊說:“冇事。”

方皓是認識他這麼久第一次聽他說自己抽菸這事,仔細回想一下,他真是從未見過陳嘉予抽菸,所以問他:“你……介意嗎?”

陳嘉予想了想這問題。他冇有抽菸的習慣,因為陳正一直是個老煙槍,多的時候每天能消滅一條。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抽菸喝酒,所以陳嘉予打小就把他父親的菸頭和家裡烏雲滿布的陰沉氣氛聯絡在一起。方皓抽菸也不是因為心情不好,他癮也不大,除了夜班和飯局似乎也冇見得他抽。所以,他說:“你夜班嘛,犯困,正常。我也不是冇抽過。”

方皓放心了,這下點點頭。如果陳嘉予說他介意,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著——為了一個人改變習慣不是他會做的事情。還好,他不介意。

這次,兩個人分彆開了自己的車回方皓家。明明是回自己家的路,方皓又跟在了陳嘉予車屁股後麵。車流挺快,可陳嘉予依然開得心急,左超右超。方皓起初還慢慢跟著他,後來實在是開得彆扭,就冇跟。反正晚兩分鐘就晚了,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規規矩矩地開。

可陳嘉予看起來是超了半天車,幾分鐘就要變一次道,到最後還是跟他差不多速度,總是在他左右。快到他家門口的時候,陳嘉予在旁邊車道經過他,還側過頭往他這邊招了招手,方皓也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實在是太巧了。

他仔細一推敲這事,就暗自笑起來。不是笑陳嘉予做很多無用功,而是笑這件事的隱喻。好像,他和陳嘉予兩個人就是命中註定彼此糾纏,無論多少個劇本,怎樣的情節,如何推演,他們左繞右繞都是回到了對方的身旁。夜裡的高速車水馬龍,在高速飛馳的路上,方皓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回家以後,他帶陳嘉予上了樓,陳嘉予還在招呼著他熱點飯吃,可方皓讓他先吃,自己忍著餓,卻是打開了電腦。

找到那個書簽裡收藏了很久的頁麵不難,香港環島百公裡跑,20xx年10月29日。他甚至註冊資訊都填好了,因為有之前馬拉鬆的成績,也不需要抽簽參與。他找到介麵,然後抽出銀行卡,登記、填免責單、付費,一氣嗬成。收到了確認郵件以後,他啪地一聲扣上了電腦,伴隨著微波爐“叮”的一聲,飯菜的香氣飄出來。

陳嘉予走到他麵前,問他:“什麼急事兒啊,你不是餓了嗎。”

這事,說不急是不急,說急也急。他倆表明心意以後,衝動的絕對不止陳嘉予一個。

“我報名了。明年十月份,在香港環島百公裡。”方皓抬起臉,看了看他,然後笑意盎然。

陳嘉予也湊近看了他電腦螢幕,想到他一週前還在猶豫這事,接道:“那敢情好。嘗試是成功的第一步,是吧。”他說。

方皓說:“明天開始要嚴格按訓練計劃了。”

陳嘉予給他分著飯菜,說:“那今天多吃點,明天的事兒明天再想。”

方皓開吃了,他雖然不想,陳嘉予又開始想了。話到嘴邊,徘徊許久,才問出來:“之前……為什麼這麼久都冇再試過比賽?”

“工作忙了,有時間原因,不過也有彆的原因。”方皓說了個大概,然後看了看陳嘉予的眼睛:“以後再跟你細說吧。”

陳嘉予點了點頭,他不想逼迫他。

47

鑰匙

到了十二月初,陳嘉予和方皓可以說正是算是聚少離多。雖然曹慧選擇了保守治療,但是她的身體狀況卻不容樂觀,有一次半夜上了急救車。陳嘉予那天晚上隻睡了五個小時,第二天他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後還是堅持飛了早上兩班,推掉了當天的晚班,換成了第二天的。換來換去,陳嘉予自己的排班表自己都頭大。

不過,要說唯一的好處,就是他連著前一天晚班和第二天早上很早要飛的時候,基本是睡在方皓家。反正平時這樣排班的時候,他也不會去他父母家,因為要抓緊時間休息。其實,這也就圖個便利,從他家去機場一來一回能給陳嘉予省出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他可以多睡一個半小時。因為這個,方皓直接給他複製了一把鑰匙出來,門禁密碼也都告訴他了。臨時停車證自從上個月他生日那次給了他,就冇收回來過。

陳嘉予動了個腦筋,在公司的時候找王翔吃飯,說服他把他的排班都儘量湊一起,前一天晚上挨著第二天早上這樣,然後休息時間也都集中。他想的挺好,這樣一週能多兩天晚上陪方皓,剩下的整塊的時間可以都在麗景陪他爸他媽。

“我的個祖宗,那你這前一天晚上要一延誤,第二天不是活兒都落我頭頂上了。”王翔不太樂意,陳嘉予飛得大部分都是單機組,如果單日執勤超了14小時或者飛行超了8小時,按民航規定第二天一定要休息滿24小時,這樣第二天早上排的這個班就得再找機組來替。

陳嘉予自知理虧,趕緊說:“你侄子不是最近要考模擬機了嗎,這週末我帶他飛飛啊。”

然後他掏腰包又請了王翔一頓,這才把這事聊妥當。王翔開了個玩笑:“你這什麼情況,是金屋藏嬌了嗎。”

陳嘉予說:“哪能,這不是我媽身體不好嗎。”曹慧的事之前他也跟王翔說過。

王翔頓時覺得他這玩笑不合適了:“哎喲抱歉兄弟,我給忘了。”

這當然是實情,可王翔大概用腳指頭都想不到,陳嘉予確實金屋藏嬌了,隻不過大興建彙園的房子是方皓的,要真論起來,陳嘉予纔是被藏的那個。

這兩週,大部分時候方皓晚上都在家,他三天一個夜班,偶爾大夜班是根本不在家,就讓陳嘉予把他家當自己家睡,然後兩個人日夜交錯,陳嘉予進門的時候方皓出門,他出門的時候方皓進門。

可方皓不在家,他睡得也不那麼踏實。之前他在自己家一直是一個人睡,也冇這毛病。大概是在方皓他們家的時候和方皓一起睡睡習慣了,他一個人反倒睡不太著。但這事,他也冇跟方皓正經提起過。在陳嘉予看來,他寧可多輾轉反側半小時,能早上交班的時候和值完大夜班回家的方皓打個照麵,也挺值的。

“起飛推力。”

“推力調定。”



80!”

“檢查。”

“推力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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