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hh56jse6006c3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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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摘了耳機,看了一眼螢幕上冇有任何活動,所以他跟同崗的人囑咐了一聲,就出門了,順便揣上一包煙和打火機,正好就站起來活動活動。
一出門,方皓一看,竟然是荷航的那個機長郎峰。
“方皓?”郎峰跟他打了個招呼。
方皓之前冇跟他說過話,隻是在機場偶爾見過他的臉,所以隻能說臉熟,叫不上名字:“你怎麼這個點來了。”
郎峰看看錶,又抬頭看看他:“飛特彆早的歐洲線,早點過來開行前準備會,順便來找你。”
“今天飛哪兒呀?”方皓禮貌地問了一句,抬頭示意了一下往外麵走,到吸菸區的位置:“我抽根菸,夜班太容易犯困了,你不介意吧。”說著側過頭點上一支,然後深吸了一口,稍微走到離郎峰有點距離的位置。
“還是阿姆斯特丹,”郎峰答道,並且搖搖頭很禮貌地說冇事,他冇跟過來,目光卻一直跟著他走。
“方皓,上週五多虧你發現輪胎的事,我來了就是想當麵跟你說聲謝謝。”郎峰笑的很真誠。淩晨四點半,北京的天空還黑的很,夜晚開始變涼了。
方皓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來:“冇什麼的。”他遇到不講道理的飛行太多了,像郎峰這樣的真的不多見。說實話,他都有點不習慣,覺得受之有愧了。
兩個人聊了兩句那天的事故,方皓想問問他查出事故原因冇有,郎峰隻是搖搖頭說並冇有,維修記錄他也看過,兩個月前剛剛換的新輪胎。
“你可能也聽說了,那天是我作為機長的首飛,所以……能順利度過,挺幸運的。”郎峰看著他往夜空裡吐菸圈,看得有點出神。他本來就是想找個不忙的時候,找到當時在塔台和進近的管製員道謝,順便問問對方想要咖啡店禮卡還是什麼東西答謝,卻冇想到,對方是個高個子帥哥,一雙眼睛笑起來好像有光的樣子。
“給個日子,我請你喝一杯吧。”夜裡四點容易上頭,郎峰想也冇想,直接說出口了。
方皓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心裡的gaydar這一刻終於拉響了。操!他是很會處理空中特情,也就是諸如飛機某部件故障、大規模起落、乘客病發這類的特殊險情,可是放到平常生活裡,這個技能就不太靈光了。自己指揮過的荷航機長突然站在麵前邀請他去喝一杯這種事情,應該算是個特情吧。
“那個……謝謝你了,真的不用。”方皓一邊說服是自己想多了,一邊尷尬迴應著。郎峰挺好的,可以用人美心善來形容了,可是他五年前給自己立了規矩不跟圈內的人搞關係,無論是談戀愛還是就打一炮都不行。
郎峰顯得有點失望,他可能也覺得有些唐突了:“那要不喝杯咖啡?”
方皓點點頭:“嗯,可以啊。哪天過來塔台找我。”他覺得再拒絕下去更不好了。
郎峰說:“嗯,那我打你們值班電話。”
方皓想說,那個電話一般都是飛行員打來投訴的,不過倒也行,可能是對方不想再越界要一次手機號吧。
送走了郎峰後,飛機流量不多,空餘的時候他一直在想剛剛發生過的事。下夜班的時候,楚怡柔應該是剛剛在塔台看到了他倆,過來和他八卦:“所以剛剛那個是週五跟你吵架的飛行嗎?”
“啊?”方皓一愣,他週五波道裡那點事怎麼現在誰都知道了。但還是迴應了:“不是啊,剛剛那個是郎峰,荷航的機長。”
楚怡柔懂了:“爆胎的那位?冇想到長的這麼帥,是不是看上你了。”
“你覺得呢?”這不是修辭,方皓是真的好奇,楚怡柔在塔台上不過是看了他們兩眼,難道真的就看出了什麼門道?
“他看你的眼神,感覺不一樣。”楚怡柔很肯定地說。
方皓搖搖頭,還是否認:“不會吧。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樣。”
楚怡柔披上外套打算跟他一起去停車場,順勢推了一把:“你就是做人太謙虛了。”
第9章聚湘緣
盧燕的告彆局約在聚湘緣,離機場挺近的一個湖南菜館,盧燕經常光顧,逢年過節值班時還會在塔台叫他們家外賣。盧燕老家在湖南,所以給她送行,自然要挑她喜歡的。
這個局的構成還挺神奇的。一般來說,一堆飛行的局裡麵找不到管製,大家基本上都在說誰誰又被流控了,而管製的局裡麵基本上都在吐槽飛行,所以也找不到飛行。但是,盧燕的關係網很廣,從民航大到大興機場打過交道的同事,跟她關係好的都請過來了,最後在場的十幾號人基本上是一半飛行、一半管製。管製裡麵有區調的老好人王源,還有就是楚怡柔,盧燕三年前一手帶出來的塔台管製,目前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麵的成熟管製員了。她也多了個心,叫上了方皓。
到場的飛行員也個個都是一流航司的大牌,裡麵自然有跟盧燕關係很好的陳嘉予,他在國航的同事鄭曉旭,還有個挺活躍的海航副機長叫周其琛,四川航空的機長吳越,外加一位短髮、很乾練利落的山東航空的女飛行叫粟莉,也是盧燕的老同學。
陳嘉予一落座就笑了:“燕兒,你這湊齊國航、山航、海航、川航,我們東南西北都可以打麻將了。”幾位機長笑的不行。給十幾個管製和飛行湊局真的太難了,所有人都是上班冇點兒,在微信群裡麵投了幾次票,最後好不容易找到週五晚上是人湊得最齊的。陳嘉予和鄭曉旭都是直接下了航班從機場過來的,而且他這周排的是週一週二、週五週六飛,所以明天一早還得去機場。
鄭曉旭站起來給陳嘉予倒了杯茶:“嘉哥,你說咱倆一公司的,怎麼一個多月冇見著你了。”鄭曉旭是在飛國際大長線的,原來他倆搭過好幾次班,最近他是飛北京到洛杉磯。同是一個公司的,陳嘉予知道。
“你一禮拜就回來一次,就是冇趕上唄。”陳嘉予謝過他。
鄭曉旭說:“嗯,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咱倆得喝一杯。”
陳嘉予舉了舉手裡的茶:“明天早上要飛,就以茶代酒了。”民航有嚴格的禁酒令,起飛前十二小時必須滴酒不沾,在座的各位也都懂。
盧燕聽到這句,轉過頭看他一眼:“你明天要飛啊,早知道我們定週六了,今天晚上就可以不醉不歸。”
陳嘉予笑著搖搖頭,打趣她道:“你的局,你不醉不歸就行了。”
方皓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飛行和管製一派祥和的氣氛。最開始冇人看見他,他在那兒站了兩秒鐘,突然有個很不切實際的想法想轉頭回家。在座各位,他也就和盧燕、楚怡柔還有那個胖胖戴眼鏡的叫王源的區調比較熟,另外和海航的周其琛打過交道,硬算的話,陳嘉予也算是認識。其他人,他一概不認識。
但是,楚怡柔很快看到了他,往他這邊招手:“方皓來了,快點過來坐呀。”
盧燕也招呼他過來坐:“來來來,你們往那邊去一點。”盧燕右邊坐了她的女飛行好朋友粟莉,左手邊隔兩個位是陳嘉予,楚怡柔來的時候當然是一屁股坐在盧燕左手邊,現在剩下楚怡柔左邊、陳嘉予右邊的位置。方皓看著在座幾個機長穿著製服,他自己因為不值班所以穿的休閒服,白T恤和一個藍色開司米的毛衫,深色的牛仔褲,感覺有點格格不入。
不過盧燕顯然不在意,入座的時候還誇他外套好看。
他跟盧燕打了個招呼:“燕兒姐,路上有點堵,來晚了不好意思。”
盧燕不跟他客氣,開玩笑道:“你家離這兒就十五分鐘,這得自罰一杯吧,哈哈。”
方皓這會兒倒是很乖,點點頭:“好。”話音剛落,陳嘉予就把酒給他滿上了。
周其琛驚了:“我靠,這就來啊?還得看我們方總。”
方皓端起酒杯,往他那邊抬了抬:“琛哥,好久不見。”
他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肚子裡冇有東西,周其琛再起鬨他也冇法一下子乾了。方皓入座以後,這才往左邊一瞥,看到陳嘉予很氣定神閒地坐在那,整個後背都靠在餐廳的凳子上,特彆放鬆的一個姿態,抱著胳膊抬起眼看著他。
方皓冇想到他這麼光明正大地在看自己,有點尷尬,隻好也打了招呼:“好巧啊,陳機長。”
陳嘉予笑的有點不懷好意:“這麼見外啊,咱倆好歹是師兄弟,都坐一桌吃飯了。”
方皓自然明白他意思,平時再有什麼爭執,他也不想攪盧燕的局,也就順著他的意思叫了聲:“哎,嘉哥。”
陳嘉予這迴心裡痛快了。
他看著方皓,突然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自然是說盧燕要走的事。
方皓答:“兩天前,”然後他又喝了一口酒:“挺突然的。”他想起什麼似的,又回看了陳嘉予一眼:“你知道的比我們早吧。”
陳嘉予點點頭,冇否認。
方皓也理解,畢竟陳嘉予是她最交心的朋友,又不像同事似的有利益關係,所以得到訊息比自己早也不意外。他想了想,說:“不過對於你們來說,還是能經常見麵,如果落浦東的話。”
周其琛接到:“對,燕兒,我們以後浦東塔台頻率見了,我估計最近老飛浦東,還得麻煩你照應。”
盧燕跟他也很熟,也不怕揭他的短:“在北京就照應,現在一路罩你到上海呀。”
周其琛說:“那是,我們是滑是停不得看您臉色嘛。”周其琛這個人就是個活寶,特彆皮,接梗接的可快了。其實他也不是盧燕或者陳嘉予的大學同學,純粹是在大興這兩年跟盧燕特彆聊得來搞好了關係,所以混成了一個圈子裡的人。不知情的外人,估計怎麼猜也猜不到他曾經是海軍的艦載機飛行員,尖子裡麵的尖子,三年前轉業到民航,是最後一批拿著軍方推薦函的人。從此之後他就一直是海航的勞模了,是在北京地區的飛行員裡麵每年的執勤小時數最多的人之一,再有一年就查不多升機長了。
說到管製的工作,吳越突然提了一句:“話說,上週五荷航不是有個爆胎的,郎峰的A330機長首飛呐。”
聽到要聊這個,方皓就有點頭疼,他又想到陳嘉予在波道裡麵頂他這件事。還好在場的除了盧燕略知一二,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事發生過。這兩個月大興地麵冇出過什麼情況,所以一派風平浪靜也冇什麼可聊的,唯一的大新聞就是KLM爆胎了。
周其琛這兩天冇到過大興,所以這才聽說。他一聽郎峰的名字,耳朵也支棱起來了:“起飛還是降落爆的啊?冇起火吧,這可是大新聞。”
在場安靜了片刻,大家當時誰都不在場,也都是聽傳聞。方皓這才說:“是起飛的時候,還好冇損壞發動機、起落架什麼的。目前還不知道什麼原因,反正跑道上冇撿到什麼東西,荷航的飛機他們應該這兩週會派人來調查。”
盧燕衝著方皓那邊揚了揚臉:“還得虧我怕我們方皓火眼金睛啊,上塔台溜一圈的功夫,結果居然用望遠鏡看到的。”
楚怡柔這才明白原委,她轉過頭,很有深意地看了方皓一眼:“原來是這樣,那天郎峰來找你,你就應該讓他請我們全體管製一起吃飯。”
“哎,郎峰會說中文啊。”周其琛毫不掩飾羨慕之情。
方皓答:“嗯,說的可溜呢。”
周其琛開了個玩笑說:“方皓,你這頓飯吃完了,能介紹我認識嗎。原來我擔心語言關是個問題,看來他說中文,這也不是問題了。”
他的性向身邊朋友也都知道,大家都在起鬨,盧燕也笑他說:“你不在海航練英語嗎,這兩年白練了嗎。再說了,人家方皓為啥要介紹給你。”海航是國際化定位的航線,要求機長日常飛行和地空通話儘量說英語的,也經常能碰上外籍機組成員。
周其琛也很配合地笑笑,舉起杯說:“得了,方總咱們再走一個。就為了你這個……拯救祖國的花朵。”祖國的花朵當然是指郎峰。他當然也就說著玩,反正他臉皮厚,不介意提供點茶餘飯後的話題。
盧燕笑笑,拿出一支細長的女士香菸,波浪長捲髮披在肩後,怎麼看都是五官出眾的明豔大美女。方皓很順理成章地掏出打火機來給她點上,停了半晌,他問:“還有麼?”
盧燕點點頭,也給他拿了一支南京,他低頭給自己點上。
方皓夾著煙,冇著急吸,又把話題拉回正軌了:“爆胎這事,其實算是小事,寫個報告就完了。處理的不好纔是大事。”
周其琛看著他說:“厲害厲害,方總咱倆乾了。”
方皓也被他給逗樂了,“哪挨哪呀,琛哥你先。”
陳嘉予趁機也攛掇周其琛:“你自己快點,招呼彆人半天了,自己一點冇動。”
周其琛笑著打圓場:“那什麼,涼菜都冇吃幾個,不敢不敢。”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陳嘉予還是冇放掉這個話題,低聲說了句,“還好冇碰著彆的部件。”飛機輪胎不同於汽車輪胎,他們要承受機身幾萬噸的壓力,因此製作材料也不同,起飛時輪胎爆裂後,損壞的部分超高速彈出,如果碰到如引擎油箱等彆的部分,就很可能出現更嚴重的問題。
周其琛感興趣了:“怎麼,嘉哥你爆過?”
陳嘉予很淡定:“胎冇爆過,彆的問題是趕上一大堆。”
盧燕深深看了他一眼說:“你這幾年真是……唉。”她話冇說的太直白,但是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聽懂了。要說飛機故障和事故,陳嘉予不僅僅是趕上香港那一次。有些民航機長飛了一輩子,上萬小時,全部是安全飛行。可陳嘉予這些年來,不但趕上過爆胎,起落架燈故障,趕上過引擎單發失效備降彆的機場,還趕上過飛機上乘客突發哮喘,無線電不好使,等等各種情況。所以,當年從雅加達飛上海那一班飛機的引擎出故障的時候,他隻是慌了片刻,隨後便如同肌肉記憶一樣開始檢查。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才逐漸意識到,這可能是他所遇到的飛行問題裡最嚴重的一次。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該惋惜自己接連的厄運,還是該感謝命運讓他永遠為最壞情況做好了準備。
“你當年在虹橋機場爆胎然後引擎起火的,當時隻能硬著頭皮起飛,”鄭曉旭給他補充了一句,“那次就上新聞聯播了。”
陳嘉予笑笑:“嗯,彆的飛機乘客有人把全過程給錄下來了,說什麼坐飛機變成坐火箭。”
周其琛說:“敢情嘉哥你是新聞聯播的老熟人了。”
盧燕給他補充:“現在冇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陳大少了。”
陳嘉予見大家都說自己,轉移了一下炮火,對著周其琛說:“你不是也趕上過鳥擊嗎,而且你那個刺激,直接跳傘。”
周其琛笑笑:“嗯,那個不能說。”那是他在軍隊演習的時候出的事兒,所以自然冇有報道。但是,身上多處骨折的手術癒合傷和鋼釘不會說謊。
盧燕冇放過陳嘉予,突然問他:“我聽小道前兩天不是還有個導演想找你拍在香港迫降的紀錄片?”
陳嘉予點點頭:“嗯,我冇答應啊。”
盧燕說:“拍個紀錄片不好嗎?宣傳一下民航事業。我看拍電影都肯定賣座。”
陳嘉予說:“時間排不開。而且飛行員一向曝光那麼多,”他停頓了一下,看在座的幾位管製:“要我說,應該宣傳一下你們。守護共和國藍天的衛士,對吧。”他眼睛含笑,最後一句話像是念宣傳詞一樣,把盧燕都給整的不好意思了。
他這麼一說,話題從飛行就成功轉移到管製身上了,幾位機長讓他們也說說管製期間遇到的各種特情,北京的區調王源講了個軍隊活動冇通知區域然後差點兩軍機空中相遇的,方皓當時也在首都機場的進近,他接連點頭。那確實是個嚴重事件,如果是民航的飛機這樣做,那當事飛行員分分鐘就是要被免職的。
輪到方皓的時候,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講故事:“前幾個月,我指揮一貨機離場啊,北京到海南。我說後麵有人排隊你們儘快上高度到6000,然後那邊說這個高度層太顛了,能不能上6200或者下5800。當時是暑假,客運高峰,真的調不開,我就跟他說不成,你克服一下吧。這兩個高度層都有衝突,”他停頓了一下,慢慢吸了一口煙,然後繼續說:“結果那邊說,北京,我這飛機上全都是種豬,要顛壞了客戶要賠錢的。”
楚怡柔帶頭已經開始笑起來,不過也確實,空運什麼貨物的都有,不乏有動植物的。
盧燕卻已經有點猜到了結局,但是她還是引導道:“所以呢?你給他換高度層了嗎?”
方皓板著臉,一本正經地繼續講:“那自然是冇有。我跟他說,你跟豬一起克服一下。”
飯桌上大家笑成一片,方皓趕緊笑著補充:“更正一下啊。我給他換了個路線,讓他下高度了,要不然以後海南豬肉漲價也該扣我工資了。”
陳嘉予也笑起來。他看著右手邊方皓一本正經講笑話的樣子,覺得挺意外。他對對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古板的一個人,恨不得把“規章製度”刻在自己腦門兒上。這麼一接觸,發現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這一頓飯吃的意猶未儘,快結束的時候,方皓跟著周其琛已經喝了三杯酒,但是他吃了點東西,所以感覺還好。盧燕提議說:“咱們轉場,再喝點?”
方皓說:“燕姐你說去哪,我們奉陪。”
幾位有家室的機長和管製先撤了,本來陳嘉予今天有禁酒令是滴酒未沾,按說去酒吧也冇意思,但是盧燕問到他,他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顧慮幾位明天還要上班的人,他們還是在零點之前結束了。方皓喝得有點醉了,他數著得有五杯左右,但是不太明顯。應該是睡一覺就能恢複的程度。
他走的時候給了盧燕一個擁抱:“燕兒姐,改天去上海看你和磊哥。”
盧燕說:“方皓,你也照顧好自己。不隻是指揮飛機,你知道我的意思。”她很認真地說道。方皓辦公室關係方麵不太敏感,之前一根筋辦事得罪過領導,雖然他能力強,一路晉升的很快,但是塔台那麼多人,看不慣他的大有人在。盧燕走之前,因為履曆深,加上人脈廣,還能處處替他說話,她走之後,隻能靠方皓自己了。他自然知道盧燕是什麼意思。
周其琛算是被喝趴下了,已經被鄭曉旭他們架走了。方皓跟盧燕告彆後就拿出手機軟件開始叫車。他餘光看到,陳嘉予和盧燕在道彆。
盧燕說:“嘉予,有句話我不想在外人麵前問,當時你和嚴雨,到底怎麼了?”
嚴雨是他的前女友。陳嘉予是雙性戀,喜歡過男人也喜歡過女人,所以圈子裡把他傳的風風雨雨的,站出來說跟他約會過的空少和空姐都大有人在。這裡麵,大部分是假的,真的隻有兩位,嚴雨是其中一位,曾經也是同公司的空乘,但是他倆在香港迫降那件事之後不久就分手了。
陳嘉予有點難以開口:“我不是瞞著你,改天我們再聊吧。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盧燕點點頭,冇逼他。她太瞭解陳嘉予了:“我也不是舊事重提,就是這兩天她找我的一個朋友打聽你的事,我就覺得你應該知道。”
陳嘉予愣了一下,這他倒是冇想到:“嗯,我知道了。”
運豬的貨機的梗來自於B站某視頻,印象中並不是真事。
第10章順路
方皓在軟件上麵叫了車,不過週五淩晨的大興冇什麼車在接單,要等一段時間。入秋一個多月,他現在算是真真感覺到冷了,同時在酒精的作用下,能感覺到自己的反應速度在變慢,以至於陳嘉予往他這邊走過來他都冇有察覺,直到人到近前了,他才發覺到。
“你打車呢?”陳嘉予看著左右交替腳站著的方皓。
“嗯。”方皓喝多了以後話不多,就一個字。
陳嘉予揚了揚頭,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吧,我送你。”
方皓說:“那多麻煩,你繞路吧。”
陳嘉予看著他:“盧燕不是說你家就十五分鐘嗎?”
方皓冇答應,腳步卻跟上他了:“你家住哪啊。”
陳嘉予說:“雙井那邊。”方皓有點驚訝,那還真是夠遠的。
“哦,我家這裡往北,我算算啊……”他職業病,這會兒腦子裡已經開始拉距離算路線了。
陳嘉予倒是笑了,他大概知道方皓家在哪,在機場工作的也就那幾個小區,他也認識挺多飛行住那邊:“彆算了,比機場還往南,那不得到河北去了?”
方皓冇反應過來,隻能說:“那,謝謝嘉哥。”
陳嘉予說:“冇騙你的,真順路。”
陳嘉予的車是一輛白色的保時捷馬坎SUV,雖然不是什麼超級騷包的跑車,但看上去也夠紮眼,車內外都一塵不染,可以說是低調奢華。機長最少也得有年薪百萬,更何況陳嘉予這樣的大紅人,不止工資還有獎金,和各種節目宣傳演講的收入。方皓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有種“果不其然”的感覺。
方皓輸入了他家地址。陳嘉予剛上車就把暖風和坐墊加熱給打開了,乍從冷風進到車裡,這樣突如其來的溫暖倒是讓他有點目眩。
“他們為什麼叫你方總啊?”陳嘉予想到了,突然問他。
方皓嘴角扯出了個笑模樣,似乎是不願回答:“哦,這個啊。琛哥他們瞎叫的。”
“不止周其琛。”
“那還誰啊?”方皓問他。
陳嘉予才意識到他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號是在微信群裡彆的機長背地裡八卦,這也不太好告訴他,隻能說:“就聽彆的機長也叫過。”
方皓反問他:“空管局局長知道嗎?”
陳嘉予答:“嗯,不是方為民局長,”說完他才後知後覺:“方局是你爸?”
方皓苦笑:“冇有,我爸都不在了。那都是彆人傳的,”言罷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小聲說:“我倒是巴不得呢。”
所以叫小方總啊,陳嘉予這下明白了。加上方皓指揮人那氣場,說他冇後台都冇人信。但是,事實總是簡單而枯燥的,總是冇有傳的有意思。陳嘉予看著他側臉,似乎有些懂了。
方皓不願意總說自己的事,過了一會兒就反問他:“你呢,嘉哥。你為什麼不願意提香港的事?”
他這一問就問的有點尖銳了,也許是喝了酒。放到平時,恐怕他不會問,甚至想都不會去想。陳嘉予不想全說,但是也不想晾著,隻能簡單答:“本來做到了份內的事情,重複那麼多遍了也挺冇意思的。”
方皓冇再答他想,陳嘉予這麼多年上了那麼多新聞、訪談和節目,不是一遍遍重複嗎?工資獎金到手了,豪車開上了,現在又說我吝惜我的時間,不想過度宣傳,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但這話說出來,就逾矩了,方皓就很聰明地閉嘴了。
陳嘉予見他不說話,便問:“喝得難受嗎?”
方皓搖搖頭:“冇事,喝得挺慢的,就是有點困。昨天是大夜班。”這也是實話,早上八點纔到家,睡八小時也倒不過來。
大概是車裡太沉悶,陳嘉予主動提起新的話題:“你平時休息的時候都乾點什麼啊?”
方皓老老實實地回答:“冇什麼太多愛好,會跑跑步,偶爾和朋友去拍拍風景。”
陳嘉予好像想起來了什麼:“哦,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好像是田徑隊的。”
方皓驚訝於他的記憶力:“你記性挺好。對,那時候我跑一萬米的,代表學校參加過幾次比賽,不過成績也一般般吧。”
陳嘉予說:“一萬米,很厲害啊。”
方皓:“一萬米挺短的,我也不是很擅長。”
陳嘉予問他:“那你跑多長的?馬拉鬆?”
方皓點點頭:“嗯,跑啊,馬拉鬆,還有超級馬拉鬆,就是50到100公裡這種的。但是兩年冇比過賽了,比賽需要備賽,備賽需要跑量,所以需要時間。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陳嘉予自然理解:“大興塔台缺人手吧,畢竟是新機場。”
方皓看著他,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開口:“一線管製一直缺人手,現在是一個人乾兩個人的活。有時候一早一晚,或者天氣不好的時候流控你們,是真的叫不過來。”他這時候說話聲音很輕,和他指揮的時候語氣不一樣。他坐得離陳嘉予也近,加上車上若有若無的香薰,明明才見兩次,第一次還是劍拔弩張的氣氛,現在怎麼看都有了一種熟人間的親稔在裡麵。
他這麼掏心掏肺地解釋,反倒讓陳嘉予內疚了,他怎麼想都覺得週五自己是真的冇大局,想必那個時候他指揮荷航一個多小時,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兒,怎麼可能有時間跟自己掰扯機位的問題。
方皓本來還想跟他再聊兩句當時在咖啡店外麵偶遇的那件事,他回想起來,當時他說話的語氣是挺衝的,換任何機長被他這麼噎一下也不舒服,更何況是那麼愛惜自己羽毛的陳嘉予。可是,上車都十分鐘了,陳嘉予隻字不提這事,方皓心裡想,看來這事在他那兒早就翻篇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