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日子 第43章 拔除殘哨清外圍,重機槍成破城膽
拔除殘哨清外圍,重機槍成破城膽
(一)
秋雨連下了三天,南關的土路被泡得泥濘不堪,卻擋不住隊員們練兵的勁頭。曬穀場的積水沒過腳踝,張猛正帶著人練“泥地刺殺”,新兵們穿著濕透的單衣,在泥水裡撲騰,刺刀捅進用稻草紮的假人時,濺起的泥漿糊了滿臉,卻沒人肯停手。
“這纔像樣!”張猛舉著步槍,在泥水裡示範突刺,“真到了戰場上,哪有乾淨地方給你耍威風?泥裡水裡,就得能站穩、能出槍,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李明遠披著蓑衣,站在屋簷下看訓練。狗剩蹲在他腳邊,用木炭在木板上畫著最後三個據點的分佈圖:“叔,這三個據點裡,鷹嘴崖剩下的那個哨所最麻煩,在懸崖上,隻有一條石階路能上去,鬼子在路口架了機槍。”
木板上,鷹嘴崖哨所被畫成個三角形,旁邊標著“機槍x1,鬼子x5,偽軍x8”;西邊的青石嶺關卡是個方形,標著“擲彈筒x1,糧庫”;北邊的河灣炮樓最孤零零,畫在水邊,旁邊寫著“老鬼子x3,愛釣魚”。
“先拿河灣炮樓開刀。”李明遠指著木板上的河灣,“三個老鬼子,防備鬆懈,適合新兵練手。拿下炮樓,就能控製北邊的渡口,斷了縣城往上遊的水路。”
他抬頭看向鐵匠鋪,雨簾裡,趙鐵匠的鋪子還亮著燈,隱約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昨天趙鐵匠說,九二式重機槍的零件湊得差不多了,就差個合適的機匣——那是從黑風口炮樓拆下來的關鍵部件,被雨水泡得生了鏽,得一點點打磨出來。
“走,看看趙師傅那邊咋樣了。”李明遠踩著泥水往鐵匠鋪走,狗剩趕緊揣起木板跟上。剛到門口,就聽見趙鐵匠的咳嗽聲,比風箱聲還響。
鋪子裡,趙鐵匠正蹲在火爐旁,用小銼刀打磨機匣上的鏽跡,左手的斷指按在滾燙的鋼件上,燙出白煙也沒察覺。旁邊的鐵砧上,擺著擦得鋥亮的槍管、彈匣和槍機,拚在一起就是挺完整的重機槍。
“快好了?”李明遠問。趙鐵匠抬頭抹了把臉,滿臉黑灰就剩倆眼白:“再有倆時辰,保準能打響!就是這機匣有點歪,得校正好,不然容易卡殼。”他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木箱,“炮彈也弄好了,趙家莊的石匠幫著鑿了十幾個石製彈體,裡麵塞滿了碎鐵和硝石,威力不比鬼子的差。”
李明遠拿起顆石製炮彈,沉甸甸的,表麵還帶著鑿痕。“辛苦你了,趙師傅。”他把炮彈放回箱裡,“等打縣城那天,就讓這挺重機槍當先鋒,給二柱子他們報仇。”
趙鐵匠的手頓了頓,銼刀在機匣上劃出道火星:“放心,我這手雖然不全乎,打出的子彈,準頭不會差。”
(二)
雨停的第二天清晨,河灣炮樓還浸在霧氣裡。三個老鬼子果然坐在炮樓門口的石階上,支著魚竿釣河魚,步槍靠在牆角,軍靴脫在一邊,光腳泡在水裡,哼著走調的軍歌。
“就是現在。”李明遠趴在對岸的蘆葦叢裡,對身後的十個新兵打手勢。這些新兵裡,大虎和小王算“老兵”了,正幫著檢查其他人的步槍保險。
按照計劃,大虎帶三人繞到炮樓後側,用趙鐵匠做的“爬牆爪”勾住炮樓的木窗,摸進去控製樓梯;小王帶兩人埋伏在渡口的小船後,防止鬼子跳河逃跑;剩下的人跟著李明遠正麵牽製。
大虎的動作比上次利索多了,爬牆爪“嗖”地甩出去,精準勾住二樓的窗沿,他像猴子似的攀上去,從視窗翻進炮樓時,甚至沒碰掉窗台上的空酒瓶。裡麵的偽軍還在睡懶覺,被他一破甲棍一個敲暈過去,連哼都沒哼。
“動手!”李明遠大喊一聲,率先開槍。子彈打在老鬼子腳邊的水裡,濺起水花。三個鬼子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去抓槍,小王已經帶著人從船後衝出來,步槍指著他們的後背:“不許動!”
老鬼子還想反抗,被大虎從炮樓裡扔出的麻繩捆了個結實。其中一個留著八字鬍的鬼子瞪著眼罵:“你們不講規矩!釣魚的時候不能開槍!”大虎一腳踹在他臉上:“跟狗漢奸講規矩?你算哪根蔥!”
隊員們衝進炮樓,在底層搜出五支步槍、兩箱子彈,還有半桶沒開封的清酒——是鬼子從百姓那搶來的。小王抱著清酒桶,眼睛發亮:“連長,這酒能給趙師傅送點不?他打磨機槍辛苦了。”
李明遠笑著點頭:“留兩壺,剩下的分給弟兄們,算慶功酒。”他走到炮樓頂層,推開瞭望口的木窗,對岸的縣城隱約可見,城牆在霧氣裡像條灰龍。“從今天起,這炮樓就是咱的哨卡,派倆人守著,留意縣城的船運。”
大虎正往偽軍嘴裡塞布團,聽見這話舉手:“我留下!我會劃船,能在河裡藏著,鬼子來多少都看不見。”李明遠點頭:“給你留兩挺步槍,三十發子彈,有事就放狼煙。”
(三)
青石嶺關卡的糧庫,是塊硬骨頭。據點建在半山腰,四周拉著鐵絲網,門口架著擲彈筒,守著一個班的鬼子和二十個偽軍,糧庫裡堆著從周邊村子搶來的三百多袋糧食。
“硬攻肯定吃虧。”張猛趴在山坳裡,用望遠鏡盯著據點,“鐵絲網帶電,門口的開闊地能讓擲彈筒發揮威力,咱的人衝上去就是活靶子。”
李明遠指著據點後側的一片鬆樹林:“看見沒?那片林子離糧庫的後牆不到二十丈,樹高夠得著牆頭。讓趙鐵匠帶著石匠,連夜在林子裡鑿石彈,咱用拋石機把石彈扔進去,炸他們個人仰馬翻。”
拋石機是趙鐵匠的主意,用老槐樹做支架,藤條編的彈兜能裝十斤重的石彈,射程剛好夠到糧庫。三個石匠帶著十幾個百姓,在林子裡鑿了一夜,打出二十多顆石彈,每個都塞足了硝石和碎鐵。
天矇矇亮時,拋石機開始“發言”。石彈裹著風聲飛向據點,“轟隆”一聲砸在鐵絲網上,電網瞬間短路,冒出黑煙。緊接著,更多石彈砸進據點,有的炸塌了偽軍的營房,有的落在糧庫頂上,砸出大洞,白花花的糧食順著洞口往下漏。
“衝!”李明遠一揮手,隊員們舉著步槍衝下山坳。據點裡的鬼子被炸懵了,擲彈筒還沒架好,就被張猛的機槍掃倒一片。偽軍們見勢不妙,紛紛扔了槍投降,嘴裡喊著“彆打了,糧食都給你們”。
衝進糧庫時,隊員們都紅了眼——裡麵的糧食堆得像小山,麻袋上還印著各村的名字,有的麻袋角上,還繡著百姓的姓氏。“這些狗東西,連救命糧都搶!”大虎氣得一腳踹翻糧堆,露出下麵藏著的幾箱罐頭,全是鬼子的軍用食品。
“把糧食分了。”李明遠對張猛說,“挨村通知,讓百姓們自己來領,多帶牲口,能拉多少拉多少。”訊息傳開,周邊村子的百姓推著獨輪車、牽著毛驢趕來,看見自家的糧食,有的哭,有的笑,都對著隊員們作揖:“真是救命恩人啊!”
(四)
最後剩下的鷹嘴崖哨所,成了塊難啃的骨頭。哨所建在懸崖頂端,隻有一條寬三尺的石階路通往山下,路口被巨石堵著,旁邊架著歪把子機槍,五個鬼子輪班守著,彆說人,連隻鳥都飛不上去。
“這地方,強攻就是送死。”老馬拄著柺杖,站在崖底往上看,“石階太窄,一次隻能上一個人,機槍一掃一個準。”
狗剩蹲在崖邊,看著石壁上的藤蔓發呆,突然指著一處石縫:“叔,你看那棵老藤,能爬到哨所後麵的平台!我爹說那是百年老葛藤,比鐵鏈還結實。”
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棵碗口粗的葛藤,從崖底一直爬到崖頂,藤蔓纏繞在岩石上,縫隙裡還長著灌木,剛好能藏身。“我去!”大虎自告奮勇,他打小在山裡爬樹,最擅長這個。
半夜,大虎腰裡係著繩子,順著葛藤往上爬。藤蔓上的尖刺劃破了他的手心,鮮血滴在岩石上,他咬著牙往上挪,爬到一半時,突然聽見崖頂傳來鬼子的說話聲——原來哨所的後門就在平台聲,兩個鬼子正站在那裡抽煙。
大虎屏住呼吸,等鬼子轉身的瞬間,猛地竄上平台,手裡的短刀抹過一個鬼子的喉嚨,另一個鬼子剛想喊,被他死死捂住嘴,按在地上活活掐死。他解下腰間的繩子扔下去,李明遠帶著隊員順著繩子爬上來,悄無聲息地摸進哨所。
裡麵的三個鬼子正在打撲克,桌上還擺著酒瓶。李明遠做了個手勢,隊員們同時撲上去,沒等鬼子反應過來,就被刺刀捅倒在地。機槍手小王抱起那挺歪把子,興奮地喊:“連長,這機槍是好的!還帶著五十發子彈!”
站在哨所的瞭望口,能看清縣城的全貌。城牆、炮樓、憲兵隊的屋頂,甚至能看見鬼子在城牆上巡邏的身影。李明遠從懷裡掏出地圖,在最後一個紅點上畫了個叉——縣城周邊的據點,終於清乾淨了。
“下去吧。”他對隊員們說,“回去告訴趙師傅,把重機槍扛出來,該讓它見見血了。”
(五)
南關的曬穀場,前所未有地熱哄。趙鐵匠帶著三個徒弟,正在組裝那挺九二式重機槍,槍管被擦得鋥亮,機匣上的鏽跡被打磨乾淨,露出銀灰色的鋼體。周圍擠滿了隊員和百姓,連王醫生都拄著柺杖來看熱哄。
“能打響不?”張猛蹲在旁邊,手裡攥著機槍子彈,眼裡的光比炭火還亮。趙鐵匠沒說話,往槍膛裡壓了梭子彈,扳動扳機,“哢哢”幾聲脆響,槍機運轉流暢。“試試就知道。”他推著機槍到村口的空地上,對準遠處的土坡。
李明遠接過機槍,趴在地上,瞄準土坡上的稻草人。隊員們都屏住呼吸,狗剩躲在張猛身後,從指縫裡往外看。李明遠深吸一口氣,扣動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重機槍的怒吼震得地麵都在抖,子彈像暴雨般潑向土坡,稻草人瞬間被打成篩子,木屑和稻草漫天飛舞。打完一梭子彈,李明遠站起身,嘴角帶著笑意:“好家夥!比鬼子手裡的還利索!”
趙鐵匠抹了把汗,臉上的黑灰被衝開兩道白印:“這機槍,能打兩千米遠,縣城的城牆,三梭子彈就能打個洞!”
百姓們爆發出歡呼聲,有的敲起了鑼鼓,有的放起了鞭炮,彷彿已經打贏了仗。周鎮長提著壇老酒,給李明遠倒了一碗:“李連長,這下咱有底氣了!啥時候打縣城,俺們百姓給你們送糧送水!”
李明遠舉起酒碗,對著隊員們和百姓們說:“弟兄們,鄉親們!今天,咱南關有了自己的重機槍,有了足夠的彈藥,有了能打仗的隊伍!明天,咱就兵臨城下,把鬼子和漢奸趕出縣城,讓孩子們能上學,讓老人們能安穩睡覺,讓這片土地,再不受欺負!”
“好!”“打縣城!”“殺鬼子!”喊殺聲震得槐樹葉嘩嘩往下掉,驚起一群麻雀,飛向縣城的方向。
李明遠把酒碗裡的酒灑在地上,敬二柱子,敬犧牲的弟兄,敬所有盼著好日子的百姓。然後他轉過身,扛起重機槍,槍身的涼意透過衣服傳來,卻讓他心裡燃著一團火。
隊伍出發時,天剛矇矇亮。重機槍被裝在馬車上,由兩匹騾子拉著,隊員們扛著步槍,百姓們推著裝滿彈藥和乾糧的獨輪車,跟著隊伍往縣城走。朝陽從東邊的山梁爬上來,給隊伍鍍上了層金邊,像條金色的長龍,向著黑暗盤踞的地方,緩緩移動。
狗剩跑在最前麵,手裡舉著那幅畫滿據點的木板,木板上,最後一個大圈——縣城,被紅筆圈得格外醒目。他回頭喊:“叔!快點!咱去縣城蓋學堂!”
李明遠笑著點頭,腳步堅定。他知道,真正的硬仗就在眼前,但他心裡踏實得很。因為他身後,是拿著武器的弟兄,是盼著天亮的百姓,是一挺能撕開黑暗的重機槍,還有這片再也容不得豺狼橫行的土地。
縣城的輪廓越來越近,炮樓的影子在晨曦裡漸漸清晰。李明遠舉起手,隊伍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下達了命令:“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