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29章 軀殼為牢 雙魂共生
蕭景淮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蕭景汐頸側溫熱的肌膚。那微弱的、但確實存在的脈搏跳動,讓他那顆幾乎停止的心臟,重新恢複了劇烈的搏動。
“還活著……阿姐還活著……”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乾澀,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與難以言喻的後怕。他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蕭景汐抱起,感受著她輕得異常的體重和冰涼的體溫,心口一陣陣揪緊。
秦烈強忍著傷痛,指揮著殘餘的、驚魂未定的軍士們清理戰場,救治傷員,同時派出快馬向京城和朔方大營報信。今夜之事,太過駭人聽聞,邪祟現世,將軍重傷,蕭姑娘昏迷,必須立刻上報。
蕭景淮無視自己體內的傷勢和肆虐的邪氣,將內力源源不斷地渡入蕭景汐體內,試圖驅散她體內可能殘留的陰寒鬼氣,護住她的心脈。然而,他的內力進入蕭景汐體內後,卻感受到了一種極其詭異的狀況。
她的經脈之中,除了她自身清冷純正的內力外,還盤踞著一股冰冷、沉寂、卻又深不見底的怨念能量。這股能量並未主動攻擊或侵蝕,隻是如同沉睡的毒蛇般蟄伏著,與蕭景汐本身的內力形成了一種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這是……顧清辭的殘魂?”蕭景淮眉頭緊鎖,心中沉了下去。他沒想到,顧清辭的怨魂在爆發之後,並未完全消散,而是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殘留了一部分核心魂力,寄宿在了阿姐的體內!
這意味著什麼?阿姐的身體,如今成了兩個靈魂的容器?
一想到那個充滿怨恨、痛苦扭曲的靈魂與阿姐共處一體,蕭景淮就感到一陣不寒而栗。這比任何外傷、內傷都要棘手千百倍!
他嘗試用自己至陽至剛的內力去接觸、淨化那股怨念能量,但那能量極其頑固,並且與蕭景汐的肉身似乎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聯係,強行淨化,很可能會傷及阿姐的根本。
“咳咳……”蕭景淮因強行運功,牽動了體內的傷勢,又咳出一口淤血,臉色更加蒼白。他知道,自己必須先處理自己的傷勢,否則彆說保護阿姐,連自身都難保。
“侯爺,您的傷……”秦烈擔憂地上前。
“無妨。”蕭景淮擺了擺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懷中的蕭景汐,“立刻回府!封鎖訊息,今日在場所有人,嚴禁外傳!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
鎮北侯府,漱玉軒。
氣氛凝重得如同結了冰。數名被緊急召來的、信得過的醫官和一位修為精深的老道長,正圍著昏迷的蕭景汐,眉頭緊鎖,束手無策。
“侯爺,蕭姑娘身體的外傷和內傷,老夫等已儘力處理,並無大礙,靜養即可。隻是……”為首的太醫令斟酌著詞語,額角冒汗,“隻是她神魂之象,極為怪異。似有兩股截然不同的魂力交織,一者清正,一者……怨戾深重,卻又詭異地維持著平衡。老夫行醫數十載,從未見過如此情形。”
那位須發皆白的老道長,手持羅盤,麵色凝重地探查良久,最終歎了口氣:“蕭居士體內,確有一道極強的怨魂殘念依附。此怨念純粹至極,與宿主魂魄似有某種……因果牽連,故而未能被肉身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種‘共生’之態。福兮禍兮,難以預料。強行驅除,恐傷及宿主本源,甚至可能激怒怨魂,釀成大禍。”
蕭景淮坐在床邊,握著蕭景汐冰涼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臉色陰沉得可怕,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整個房間的人都感到窒息。
“也就是說,毫無辦法?”他的聲音冰冷,聽不出情緒。
太醫令和道長麵麵相覷,最終慚愧地低下頭:“除非……能找到方法,化解那道怨魂的執念,讓其心甘情願地離開,或者……找到精通魂道、修為遠超此怨魂的大能,以無上法力,在不傷及蕭姑孃的前提下,將其剝離。但後者,難如登天。”
化解執念?顧清辭的執念是什麼?是向沈在舟複仇!如今沈在舟已魂飛魄散,她的執念按理已了,為何還不散去?難道……還有未竟之事?或者,那極致的怨恨本身,已經成了她存在的唯一意義?
蕭景淮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他縱橫沙場,麵對千軍萬馬也從未畏懼,但此刻,麵對阿姐體內這無法用刀劍解決的詭異狀況,他卻第一次感到了束手無策。
“都下去吧。”他揮了揮手,聲音疲憊。
眾人如蒙大赦,連忙退下。
房間裡隻剩下他和昏迷的蕭景汐。
燭火搖曳,映照著她蒼白的睡顏,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安靜得讓人心疼。蕭景淮伸出手,極輕極輕地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流連在她微蹙的眉間,彷彿想將那抹憂愁撫平。
“阿姐……”他低聲喚著,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痛苦和自責,“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如果他再強一點,如果他能在沈在舟異變之前就徹底解決他,如果他當時能更快趕到……阿姐就不會被捲入這場災禍,更不會被怨魂附體。
就在這時,蕭景汐的睫毛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蕭景淮心中一緊,屏住呼吸。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而,那雙原本清冽如寒潭的眸子裡,此刻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哀傷與迷茫,還有一種彷彿曆經了無儘痛苦的滄桑感。
這不是他熟悉的阿姐的眼神!
蕭景汐的目光緩緩聚焦,落在蕭景淮臉上,嘴唇翕動,發出一個微弱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疑惑:
“是……你……救了我?”
這個語氣,這種神態……
蕭景淮的心臟猛地一沉。
是顧清辭!是顧清辭的意識在主導!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顧小姐?是你嗎?”
“顧……小姐?”她(顧清辭)的眼神更加迷茫,彷彿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痛苦地皺起眉,“我……我是誰?這裡……是哪裡?沈在舟……孩子……我的孩子呢?!”
提到沈在舟和孩子,她眼中瞬間被巨大的痛苦和怨恨充斥,周身不受控製地散發出一絲冰冷的怨氣,房間裡的溫度彷彿都降低了幾分。
“冷靜!”蕭景淮立刻握住她的手,一股溫和的陽剛內力渡了過去,試圖安撫她躁動的魂體,“沈在舟已經死了,魂飛魄散,為你和孩子償命了。你看,這裡是鎮北侯府,你很安全。”
感受到那溫和的內力和蕭景淮話語中的肯定,她(顧清辭)眼中的怨恨稍稍平息,但那股深沉的悲傷和空洞卻絲毫未減。她環顧四周,眼神依舊茫然:“死了……他死了……可是……我的孩子……回不來了……我……我也已經……”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蕭景汐)的雙手,淚水無聲地滑落,那是屬於顧清辭的、絕望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徹底消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世上……”她喃喃自語,魂體波動更加劇烈。
蕭景淮心中焦急,知道必須穩住她的情緒,否則一旦怨氣再次失控,首當其衝的就是阿姐的身體!
“顧小姐,”他放緩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或許……是上天憐你遭遇,給你一個機會,了卻未儘的心願?或者……你想親眼看看,那些曾經傷害過你、漠視你痛苦的人,最終會得到怎樣的報應?”
他不敢提超度往生,怕刺激到她“已死”的認知,隻能嘗試用“未儘心願”和“看仇人報應”來暫時穩住她。
顧清辭(主導)聞言,抬起淚眼,怔怔地看著蕭景淮,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未儘心願?看仇人報應?沈在舟雖死,但那些冷漠的旁觀者,那些助紂為虐的人呢?顧家那些趨炎附勢、在她落難後不聞不問的族人呢?還有這世間,無數像她一樣被欺淩、被踐踏的女子呢?
一股不甘與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存在”的意念,讓她躁動的魂體稍稍平複了一些。
她看著蕭景淮那擔憂而真誠的眼神(雖然這擔憂大部分是為了他阿姐),又感受著這具身體傳來的、陌生的生命力,一種極其怪異的、介於生死之間的感覺籠罩著她。
“我……我不知道……”她最終虛弱地搖了搖頭,眼神再次變得空洞而疲憊,“我好累……好冷……”
說著,她(顧清辭的意識)似乎耗儘了力氣,眼睛緩緩閉上,再次陷入了沉睡。周身那冰冷的怨氣也隨之收斂。
蕭景淮看著她(阿姐的身體)重新恢複平靜的睡顏,長長地、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知道,危機隻是暫時解除。
阿姐的身體,成了一個危險的囚籠,囚禁著顧清辭充滿怨恨與痛苦的殘魂,也囚禁著他阿姐本身的意識。兩個靈魂共處一體,彼此影響,未來會走向何方,他根本無法預料。
他必須儘快找到解決之法!無論是化解顧清辭的執念,還是找到剝離她魂體的方法!
他輕輕將蕭景汐的手放回錦被中,為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充滿了堅定。
阿姐,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讓你恢複如初。
一定!
窗外,天色微明。漫長而血腥的一夜終於過去,但籠罩在鎮北侯府上空的陰雲,卻似乎更加濃重了。一場關乎靈魂、關乎執唸的、更加艱難的戰役,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