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71章 獨對千軍,風起雲湧
晨曦徹底驅散了山穀的霧氣,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與肅殺。蕭景汐獨自一人,立於山洞外一處較為開闊的平地上,玄色勁裝雖已破損染血,卻掩不住她挺拔如鬆的身姿和眼中凜然的鋒芒。她手中軟劍斜指地麵,劍刃上尚未乾涸的血跡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
她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外圍警戒士兵的騷動,訊息迅速傳到了李恒耳中。
“哦?她竟然自己出來了?”李恒聞言,不驚反喜,眼中閃過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看來是走投無路,想來個玉石俱焚?還是……想為她那個‘好弟弟’求情?”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在親衛的簇擁下,好整以暇地來到陣前,與孤身一人的蕭景汐遙遙相對。
“蕭姑娘,何必如此?”李恒臉上掛著虛偽的惋惜,“為了一個身負異族血脈、意圖不軌的餘孽,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隻要你肯迷途知返,交出蕭景淮,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許你側妃之位,保你一世榮華。”
他話語中的施捨與隱含的佔有慾,讓蕭景汐感到一陣惡心。
她抬起眼眸,目光冰冷如刀,直刺李恒:“李恒,收起你這套令人作嘔的惺惺作態。”
她的聲音清越,清晰地傳遍四周:“景淮的身世如何,輪不到你來評判!我隻知道,他蕭景淮,自十六歲起便浴血沙場,守護的是大昱的邊境,庇佑的是北境的萬千黎民!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疤,都是為了這片土地!而你呢?”
她話音一頓,銳利的目光掃過李恒和他身後的趙闊,以及那些麵露遲疑的士兵。
“你,三皇子李恒,身為天潢貴胄,不思保境安民,反而勾結邊將,構陷忠良,為一己私慾,挑起內亂,致使邊境不穩,讓虎視眈眈的外敵有機可乘!你口口聲聲說他勾結異族,我倒要問問,此刻引狼入室、與那些覬覦我大昱江山的部族首領把酒言歡的,又是誰?!”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不少北境出身的士兵心中炸響。他們很多人曾跟隨蕭景淮征戰,深知侯爺的為人與功績。此刻聽到蕭景汐的質問,再聯想到近日的種種異常,看向李恒和趙闊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李恒臉色一變,沒想到蕭景汐如此牙尖嘴利,竟敢當眾反咬一口,擾亂軍心!他厲聲喝道:“放肆!妖女休得胡言亂語,蠱惑人心!蕭景淮乃冰璃餘孽,證據確鑿!你與他同流合汙,亦是罪不可赦!弓箭手!”
數十名弓箭手再次張弓搭箭。
蕭景汐毫無懼色,反而上前一步,聲音更加高昂,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今日,我蕭景汐在此!你們不是要殺他嗎?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她目光如電,掃過那些持弓的士兵:“但我提醒你們想清楚!今日你們若在此,聽信讒言,屠戮守護了你們多年的主帥及其親眷,他日史筆如鐵,你們便是助紂為虐、自毀長城的千古罪人!北境的百姓會如何看待你們?你們的子孫後代,又將如何在史書中麵對你們的名字?!”
字字誅心!
一些弓箭手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箭尖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幾分。他們大多是北境人,家人皆在此地,蕭景淮在北境的威望,絕非李恒幾句空話可以抹殺。
“廢物!放箭!給本王放箭!”李恒氣急敗壞地怒吼。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片猶豫和沉默。
蕭景汐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稍定。她知道,僅憑言語無法退敵,但至少,她動搖了對方的軍心,為藥王穀主帶著景淮撤離,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她的目的,本就不是戰勝,而是拖延,是製造混亂!
就在李恒暴跳如雷,準備強行下令之際,蕭景汐動了!
她並非衝向李恒,而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掠向敵軍側翼——那裡正是趙闊麾下嫡係部隊與部分被拉攏的部族聯軍結合處,陣型相對鬆散!
“她想突圍?攔住她!”趙闊立刻看出了她的意圖,揮刀指揮部下攔截。
然而,蕭景汐的身法太快!軟劍如同擁有了生命,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死亡的弧線,精準而狠辣地切入敵陣的結合部!她並不戀戰,一擊即走,專門挑那些軍官和旗手下手,製造更大的混亂!
她的目標很明確——攪亂敵軍,讓他們無法形成有效的合圍和追擊!
“殺了她!快殺了她!”李恒在後方看得心驚肉跳,蕭景汐的悍勇和戰術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懼。他絕不能讓她逃走,否則後患無窮!
更多的敵軍如同潮水般湧向蕭景汐,試圖將她這艘“孤舟”徹底淹沒。
蕭景汐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在千軍萬馬中穿梭,劍光每一次閃爍,必有一人倒下。她的身上不斷添上新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衣襟,但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眼神依舊冷靜而銳利,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拖住他們!再拖久一點!
戰鬥,變得極其慘烈而混亂。
蕭景汐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又如同一個精明的弈者,利用地形和敵軍的混亂,不斷周旋。她時而突進,時而迂迴,時而隱匿,將遊擊戰術發揮到了極致,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將超過萬人的大軍攪得人仰馬翻,遲遲無法形成有效的包圍圈。
時間,就在這血腥的廝殺中一點點流逝。
日頭逐漸升高,又緩緩西斜。
蕭景汐的體力在飛速消耗,內力也接近枯竭。她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呼吸粗重如風箱,眼前陣陣發黑。全憑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在強行支撐。
她不知道藥王穀主他們是否已經安全撤離,她隻能堅持,堅持到最後一刻!
終於,在又一次險之又險地避開數把劈來的馬刀後,蕭景汐腳步一個踉蹌,體內一陣空虛,軟劍險些脫手。她拄著劍,單膝跪地,大口地喘息著,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
周圍的敵軍見她力竭,頓時發出一陣興奮的嚎叫,如同群狼看到了垂死的獵物,緩緩圍攏上來,縮小著包圍圈。
李恒在親衛的保護下,遠遠看著這一幕,臉上終於露出了勝利在望的獰笑。
“蕭景汐,你已是強弩之末,何必再做困獸之鬥?”他高聲喊道,語氣中帶著得意,“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情分上,本王或許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蕭景汐緩緩抬起頭,染血的臉頰上,那雙眸子卻依舊亮得驚人,帶著譏諷與不屑,冷冷地瞥了李恒一眼。
“情分?”她嗤笑一聲,聲音沙啞卻清晰,“你與我之間,隻有仇恨。”
她掙紮著站起身,握緊手中的軟劍,環視著步步緊逼的敵人,臉上沒有任何恐懼,隻有一片平靜的決然。
能為他爭取到這些時間,值得了。
隻是……終究還是沒能再見他一麵……
她緩緩閉上眼,準備迎接最後的時刻。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由遠及近、沉悶如雷、卻又整齊劃一的馬蹄聲!以及一股衝天而起、帶著屍山血海般慘烈殺氣的威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望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隻見山穀入口處,塵土飛揚之中,一支玄甲騎兵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悍然闖入!他們人數不多,僅有千餘騎,但個個氣息彪悍,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久經沙場的鐵血氣息!為首一將,身材魁梧,麵容冷峻,手持一杆染血的長槍,正是蕭景淮麾下另一員心腹大將——羅鋒!他本該駐守在數百裡外的另一處關隘!
而在羅鋒身側,一麵殘破卻依舊迎風獵獵作響的“蕭”字大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是侯爺的黑雲騎!”
“羅將軍!是羅將軍來了!”
殘存的、心向蕭景淮的北境士兵中,爆發出驚喜的呼喊!
李恒和趙闊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羅鋒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被他們用計調開了嗎?!
羅鋒目光如電,瞬間掃過戰場,看到了被重重圍困、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蕭景汐,眼中頓時爆發出滔天怒火!
“三皇子!趙闊!”羅鋒聲如洪鐘,蘊含著無儘的殺意,“爾等構陷忠良,圍攻侯爺與大小姐,是想造反嗎?!”
他長槍一指,對著身後如同雕塑般的黑雲騎,厲聲喝道:“黑雲騎聽令!隨我——救出大小姐!踏平叛軍!”
“殺——!!!”
千餘黑雲騎齊聲怒吼,聲震四野!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猛然爆發!他們甚至沒有結陣,就這麼以一種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氣勢,直接撞入了混亂的敵陣之中!
這支生力軍的加入,瞬間改變了戰場的態勢!
黑雲騎是蕭景淮一手打造的絕對精銳,戰鬥力遠超尋常部隊。他們如同燒紅的尖刀切入黃油,所過之處,敵軍紛紛潰散!尤其是羅鋒,一杆長槍舞得如同蛟龍出海,擋者披靡,直取中軍位置的李恒!
“保護殿下!”李恒的親衛嚇得魂飛魄散,拚死抵擋。
整個山穀,徹底陷入了一場混戰!
蕭景汐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逆轉,看著那麵熟悉的“蕭”字大旗,緊繃的心神一鬆,強撐著的意誌終於到達了極限。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下倒去。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彷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衝破重重阻礙,不顧一切地向她奔來……
是……幻覺嗎?
她不知道。
蕭景汐感覺自己彷彿在黑暗中漂浮了許久,時而冰冷刺骨,時而灼熱難當。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有顧清辭的哀怨,有瓏月的決絕,但更多的,是屬於她和蕭景淮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的、心酸的、瘋狂的、刻骨銘心的畫麵。
最終,所有的畫麵都定格在他白發蒼蒼、奄奄一息,卻對她露出滿足微笑的那一幕。
“景淮……”她無意識地呢喃,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陌生的營帳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血腥氣。她掙紮著想坐起,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口,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大小姐!您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蕭景汐側頭看去,隻見羅鋒正單膝跪在榻前,身上鎧甲染血,臉上帶著疲憊,但眼中充滿了關切與如釋重負。
“羅將軍……”蕭景汐聲音沙啞乾澀,“我們……這是在哪裡?景淮呢?藥王穀主他們呢?”
“大小姐放心!”羅鋒連忙回道,“我們已經突圍出來了,目前在一處臨時營地,暫時安全。藥王穀主和靈兒姑娘帶著侯爺,已按計劃前往更安全的地方隱蔽療傷。侯爺他……穀主說性命暫時無虞,但需要長時間靜養。”
聽到蕭景淮安全,蕭景汐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看著羅鋒,疑惑地問道:“羅將軍,你不是應該在飛雲隘嗎?怎麼會突然帶兵前來?”
羅鋒臉上露出憤慨之色:“末將是被李恒和趙闊的調虎離山之計騙去了飛雲隘,那邊根本無事!後來是留守大營的兄弟拚死傳出訊息,末將才知侯爺遭逢大難,大小姐您也身陷重圍!末將立刻集結了所有能調動的黑雲騎,日夜兼程趕來,幸好……幸好趕上了!”
他語氣中充滿了後怕。若是再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蕭景汐心中感動,輕聲道:“辛苦將軍了。弟兄們……傷亡如何?”
羅鋒神色一黯,低聲道:“黑雲騎折損近三百……隨侯爺留守山穀的弟兄……除了提前從密道撤離的,斷後的……包括十名黑甲衛……全部……戰死……”
全部戰死……
蕭景汐閉上了眼睛,心臟一陣劇烈的抽痛。那些鮮活的麵孔,那些誓死守護的身影,彷彿還在眼前。為了他們,付出瞭如此慘重的代價……
“他們的血,不會白流。”她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堅定,“李恒,趙闊……還有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羅鋒重重點頭:“末將和剩下的弟兄,唯大小姐馬首是瞻!隻是……大小姐,如今形勢對我們極為不利。”
他麵露憂色:“李恒和趙闊掌控了朔風城及大部分北境軍務,他們散播的關於侯爺身世的謠言已經傳開,朝廷……恐怕也聽信了他們的一麵之詞。我們如今……幾乎成了叛軍。”
蕭景汐沉默了片刻。羅鋒說的沒錯,如今的他們,內無糧草補給,外有大軍圍剿,頭上還頂著“異族餘孽”、“叛軍”的罪名,可謂是內外交困,舉步維艱。
“侯爺之前可有什麼安排?”蕭景汐問道。蕭景淮心思縝密,不可能沒有應對突發情況的預案。
羅鋒從懷中取出一枚樣式古樸的玄鐵令牌,遞給蕭景汐:“侯爺昏迷前,曾秘密交代過副將,若他遭遇不測,北境一切事務,皆由大小姐決斷。這是能夠調動侯爺所有暗樁和秘密力量的‘玄鳥令’。”
玄鳥令……
蕭景汐接過這枚沉甸甸的令牌,感受著其上冰涼的觸感,彷彿能感受到蕭景淮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托付。
她握緊令牌,目光逐漸變得銳利而深邃。
“我們還沒有輸。”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李恒和趙闊能掌控明麵上的軍隊,但他們掌控不了人心,更掌控不了北境的暗流。”
她看向羅鋒:“羅將軍,立刻派人,動用所有暗樁渠道,做三件事。”
“第一,將李恒、趙闊勾結外族、構陷忠良、挑起內亂的證據,儘可能詳細地整理出來,散播出去,尤其是要送到京城,送到那些尚且忠直的朝臣手中!”
“第二,聯係所有依舊忠於侯爺、或者對李恒趙闊所為不滿的軍中將領和地方官員,告訴他們,鎮北侯蕭景淮尚在,北境的脊梁未斷!”
“第三,”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以我的名義,發布‘清君側,靖國難’的檄文!告訴天下人,我們並非造反,而是要為北境枉死的將士討還公道,要清除朝中奸佞,還大昱一個朗朗乾坤!”
羅鋒聞言,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清君側”!大小姐這是要……豎起大旗,與李恒乃至其背後的勢力,正麵抗衡了!
“末將遵命!”羅鋒激動地抱拳,聲音洪亮。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侯爺的影子,而此刻,這道影子與眼前這位堅韌果決的大小姐重合在了一起!
“但是大小姐,”羅鋒又有些擔憂,“如此一來,我們與朝廷,可就徹底撕破臉了……而且,糧草輜重,兵源補充,都是問題。”
蕭景汐冷靜地分析道:“朝廷並非鐵板一塊,皇上也未必全然相信李恒。我們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是自保,也是爭取時間和輿論。至於糧草兵源……”
她目光掃過營帳外那些雖然疲憊卻眼神堅定的黑雲騎將士。
“北境的百姓,深受侯爺恩澤,他們知道誰纔是真正守護他們的人。我們可以依托山區和依舊忠於我們的城鎮,發動百姓,就地籌措糧草,收攏潰兵。另外……”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彆忘了,侯爺經營北境多年,那些秘密的礦藏、工坊和商路,就是我們最大的底氣!”
羅鋒聽得心潮澎湃,之前因局勢不利而產生的陰霾一掃而空!大小姐的思路清晰,手段果決,絲毫不遜於侯爺!
“末將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羅鋒領命而去,營帳內再次隻剩下蕭景汐一人。
她靠在榻上,疲憊地閉上眼,腦海中思緒紛飛。這一步,是險棋,也是不得不走的棋。一旦踏上這條路,就再無回頭可能,要麼功成名就,要麼……萬劫不複。
但是,為了景淮,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為了北境的未來,她彆無選擇。
她從懷中取出那枚“平安”銅錢,緊緊握在掌心。
景淮,你看,阿姐沒有讓你失望。
我會替你,守住這一切。
等你醒來,定還你一個清明的北境,一個……再無構陷與背叛的天地。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堅定而溫柔的弧度。
蕭景汐的檄文,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北境乃至整個大昱朝堂,激起了千層巨浪!
檄文之中,她以極其悲憤和犀利的筆觸,詳細揭露了三皇子李恒與朔風城守將趙闊如何勾結外族、偽造證據、構陷鎮北侯蕭景淮,並發動叛亂,屠戮忠良的罪行。同時,她也明確指出了蕭景淮重傷垂危,乃是為國為民所致,其功績不容抹殺!最後,她鮮明地打出了“清君側,靖國難”的旗幟,宣稱隻誅首惡李恒、趙闊,絕不與朝廷為敵,旨在廓清寰宇,還政於明君!
這篇檄文情真意切,有理有據,加之蕭景淮在北境軍民心中的崇高威望,以及蕭景汐之前獨對千軍的悍勇形象,迅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北境各地,許多原本就對李恒、趙闊所作所為心存不滿的將領和官員,在接到檄文和暗樁送來的確切證據後,紛紛暗中響應,或是按兵不動,消極應對李恒的調遣,或是直接率部投向蕭景汐一方。
一些深受蕭景淮恩惠的城鎮和村莊,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為蕭景汐的隊伍提供糧草、情報,甚至送子弟參軍。
與此同時,李恒散播的關於蕭景淮“異族血脈”的謠言,在蕭景汐公佈的部分真相(隱去了冰璃族的具體資訊,隻強調其自幼被忠良收養,為國征戰)和實實在在的功績麵前,也顯得蒼白無力,反而讓更多人看清了李恒手段的卑劣。
局勢,開始悄然發生逆轉。
蕭景汐所在的臨時營地,不斷有零散的部隊和慕名而來的江湖義士前來投奔,隊伍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充到了近萬人。雖然裝備和訓練程度參差不齊,但士氣高昂。
蕭景汐展現出了卓越的領導才能。她將羅鋒等原有將領與新投誠的將領進行整合,明確權責;利用蕭景淮留下的秘密資源,全力籌措糧草軍械;同時派出小股精銳部隊,不斷襲擾李恒控製區域的糧道和據點,積小勝為大勝,一步步扭轉著戰略上的劣勢。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被庇護的“阿姐”,而是真正成為了北境抵抗力量的核心與旗幟!人稱“玄凰將軍”,與蕭景淮的“修羅侯”遙相呼應。
……
京城,皇宮,禦書房。
年近五旬的皇帝李擎,看著暗衛呈上的、來自北境紛繁複雜甚至相互矛盾的情報,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一邊是三皇子李恒的奏報,信誓旦旦指證蕭景淮乃前朝餘孽、冰璃族之後,勾結外敵,意圖不軌,已被鎮壓,其黨羽蕭景汐負隅頑抗,聚眾造反。
另一邊,是蕭景汐發布的檄文和通過各種渠道送來的、指控李恒勾結外族、構陷忠良的證據副本。同時,朝中一些素來剛正的大臣,也紛紛上書,請求陛下明察,不可偏聽偏信,以免寒了邊關將士之心。
“冰璃族……蕭景淮……”皇帝喃喃自語,眼神變幻不定。他並非昏君,自然看得出此事疑點重重。蕭景淮這些年的功績和忠誠,他是看在眼裡的。但“冰璃族”這三個字,卻又觸碰到了他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禁忌。
“陛下,”侍立在一旁的老太監,小心翼翼地開口,“北境之事,撲朔迷離。三殿下與蕭侯爺各執一詞,但如今蕭侯爺重傷昏迷是實,蕭景汐聚兵也是實……長此以往,恐生大變啊。是否……派欽差前往調查?”
皇帝沉默良久,緩緩搖了搖頭:“調查?隻怕欽差未到北境,就已經……”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北境如今已成是非之地,派去的欽差很可能被某一方控製甚至殺害,根本無法查明真相。
他走到巨大的疆域圖前,目光落在北境那片廣袤的土地上,眼神複雜。
“傳朕旨意。”皇帝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決斷,“命鎮西大將軍王恪,率本部五萬兵馬,即刻開赴北境,接管防務!同時詔告天下,蕭景淮功過暫且不論,令其麾下所有部隊,即刻放下兵器,接受整編,違者以謀逆論處!蕭景汐……若肯束手歸降,朕可念其年幼,網開一麵。”
這道旨意,看似公允,實則充滿了帝王的權衡之術。派與蕭景淮素無瓜葛甚至隱隱有競爭關係的鎮西軍前往,既是為了穩定局勢,防止李恒一家獨大,也是為了震懾甚至剿滅蕭景汐的力量。而要求蕭景淮部下繳械,更是直接瓦解其根基。
老太監心中一凜,知道陛下這是要行那雷霆手段,快刀斬亂麻了。他不敢多言,連忙躬身:“老奴遵旨。”
聖旨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傳向四方。
訊息傳到北境,剛剛有所起色的抵抗力量,再次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鎮西軍五萬精銳!再加上李恒和趙闊控製的部隊,總兵力超過十萬!而蕭景汐手中,滿打滿算也不過一萬多人,且多為新附之眾,如何能敵?
營地內,剛剛提升起來的士氣,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動搖和恐慌。
中軍大帳內,羅鋒等將領齊聚,人人麵色凝重。
“大小姐,朝廷這是要對我們下死手了!”一名新投誠的將領憤憤道,“鎮西軍王恪,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我們……我們如何抵擋?”
“是啊,兵力懸殊太大了……”
“要不……我們暫時化整為零,退入深山?”
帳內議論紛紛,充滿了悲觀的情緒。
蕭景汐坐在主位上,聽著眾人的議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玄鳥令,目光沉靜。
當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她時,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退入深山?然後呢?”她目光掃過眾將,“等著被他們一步步蠶食?等著朝廷坐實我們‘叛軍’的罪名?等著北境徹底落入李恒這等奸佞之手?”
她站起身,走到帳中懸掛的北境地圖前。
“我們不能退,也無路可退。”她的手指點在地圖上幾個關鍵的位置,“鎮西軍遠道而來,人地生疏,糧草補給必然依賴李恒。而李恒如今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趙闊與那些部族首領之間,利益糾葛,矛盾重重。”
她轉過身,看著帳中諸將,眼中閃爍著智慧與自信的光芒。
“王恪想速戰速決,我們偏不讓他如願!”
“傳令下去,放棄所有不易防守的據點,主力收縮至落霞山、黑水澤一線,依托有利地形,構築防線,層層阻擊,消耗敵軍銳氣和兵力!”
“同時,派出所有精銳小隊,深入敵後,重點襲擊他們的糧草輜重!尤其是李恒與那些部族聯軍之間的補給線!”
“另外,”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把我們掌握的、關於李恒和趙闊與那些部族首領之間私下交易、利益分配不公的證據,想辦法‘送’到那些部族首領手裡去!”
眾將聽著她條理清晰、步步為營的部署,眼中的慌亂逐漸被信服和鬥誌所取代。
大小姐這是要……以空間換時間,以遊擊對主力,同時離間分化敵人!
“諸位,”蕭景汐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們,“這是一場硬仗,更是一場關乎北境命運和我們每個人生死榮辱的仗!我們沒有退路,唯有死戰到底!”
她拔出腰間軟劍,劍光映亮了她堅毅的容顏。
“我相信,北境的兒郎,沒有孬種!我更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隨我——死戰!”
帳內眾將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紛紛拔出佩劍,齊聲怒吼:
“死戰!死戰!死戰!”
激昂的聲浪,衝破了營帳,響徹在整個營地上空,驅散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
一場更加殘酷、規模更大的戰爭風暴,即將在北境大地之上,猛烈爆發!
而此刻,遠在隱秘之地療傷的蕭景淮,對此仍一無所知。他安靜地沉睡著,斑白的發絲散落在枕畔,彷彿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紛擾與廝殺。
隻有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似乎預示著,他並非全然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