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的喜堂我染紅了 第81章 意外的會合
破窯洞內,火光搖曳,映照著幾張疲憊卻堅毅的臉龐。
蕭景淮在藥力作用下沉睡著,呼吸雖弱,卻比之前平穩許多。蕭景汐仔細地為他擦拭著臉頰,動作輕柔,彷彿怕驚擾了他的夢境。夜梟的傷勢也暫時穩定下來,靠在牆邊閉目調息。周掌櫃則帶著兩名傷勢較輕的死士,在洞口警戒,同時清點著所剩無幾的物資。
“大小姐,乾糧還能支撐兩日,清水倒是充足。傷藥……恐怕不夠了,尤其是治療內傷和寒毒的藥物。”周掌櫃低聲彙報,眉頭緊鎖。
蕭景汐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洞內眾人。加上她和景淮,一共隻剩十一人,個個帶傷,物資匱乏,後有追兵,前路茫茫。
“我們必須儘快與羅鋒取得聯係。”蕭景汐沉聲道,“他是我們目前唯一可能的外援。”
“可是大小姐,我們與羅將軍完全失去了聯係,王恪封鎖嚴密,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何處,是生是死……”一名死士麵露憂色。
蕭景汐走到窯洞入口,望著北方沉沉的夜色。那是北境腹地的方向,也是蕭景淮曾經掌控的區域。
“羅鋒用兵謹慎,即便突圍受挫,也絕不會坐以待斃。他很可能化整為零,退入了北部山區。”蕭景汐分析道,“我們往北走,去黑風寨舊址附近看看。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曾是侯爺經營的一處隱秘據點,羅鋒或許會在那裡留下標記或聯絡人。”
黑風寨雖被焚毀,但其周邊地形複雜,山洞密佈,確實是藏兵的好地方。
“可是大小姐,您的傷……”周掌櫃擔憂地看著她肩頭和後背。
“無妨,還撐得住。”蕭景汐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休息兩個時辰,天亮前出發。我們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她回到蕭景淮身邊坐下,將他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試圖傳遞一些溫暖給他。看著他沉睡中依舊微蹙的眉頭,她心中一陣抽痛。他體內的寒毒和經脈之傷,如同定時炸彈,必須儘快找到解決之法。藥王穀主遠在天邊,如今隻能靠他們自己。
她從懷中取出那枚屬於自己的普通玉佩,輕輕摩挲著。景淮夢中那枚“冰魄凝魂玉”……究竟在哪裡?是否真的在朔風城?還是隨著那場慘烈的戰爭,早已不知所蹤?
線索似乎再次中斷。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放棄希望。
兩個時辰後,天色未明,一行人再次踏上路途。蕭景淮依舊昏睡,由兩名死士用臨時製作的擔架抬著。蕭景汐堅持自己行走,儘管每一步都牽動著背後的傷口。
他們不敢走官道,隻能在荒山野嶺間穿行。北地的清晨,寒風刺骨,露水打濕了衣襟,更添幾分寒意。
一路上,氣氛沉默而壓抑。每個人都清楚目前的處境,幾乎是九死一生。但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縮。黑雲騎的脊梁,從未彎折。
行至中午,在一處背風的山坳稍作休整。蕭景汐拿出所剩不多的乾糧,分給眾人。她自己隻掰了一小塊,就著清水慢慢嚥下。
就在這時,負責在前方探路的一名死士急匆匆返回,臉上帶著一絲驚疑。
“大小姐!前麵……前麵有情況!”
眾人立刻警惕起來,握緊了兵器。
“什麼情況?”蕭景汐沉聲問道。
“不是追兵!”探路死士連忙解釋,“是……是羅將軍的人!我們發現了他們留下的暗號!就在前麵五裡外的一個山穀裡!”
“羅鋒?!”蕭景汐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確定嗎?”
“確定!是我們黑雲騎獨有的聯絡標記,指向那個山穀!而且標記很新,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這無疑是絕處逢生!
“走!立刻過去!”蕭景汐毫不猶豫地下令。
一行人精神大振,顧不得疲憊,加快腳步,向著標記指引的山穀方向趕去。
山穀入口隱秘,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擋。撥開灌木,進入穀中,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山穀內,竟然聚集著數百名士兵!雖然大多帶傷,衣衫襤褸,但隊形整齊,眼神銳利,正是羅鋒麾下的黑雲騎殘部!
當蕭景汐等人出現在穀口時,立刻引起了穀內士兵的警覺。但當他們看清來人是蕭景汐和被擔架抬著的蕭景淮時,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和狂喜!
“是大小姐!”
“侯爺!是侯爺!”
“侯爺還活著!!”
人群自動分開,一個身材魁梧、渾身纏著繃帶、臉上帶著一道新鮮刀疤的將領,踉蹌著衝了過來,正是羅鋒!
他看到蕭景汐和擔架上白發蒼蒼、昏迷不醒的蕭景淮,虎目瞬間通紅,“噗通”一聲單膝跪地,聲音哽咽嘶啞:“末將羅鋒……參見大小姐!參見侯爺!末將……末將無能!未能護得侯爺和大小姐周全!請大小姐責罰!”
他身後,數百名黑雲騎將士齊刷刷跪倒在地,甲冑碰撞之聲鏗鏘作響,看向蕭景淮的眼神充滿了激動與崇敬,看向蕭景汐的眼神則帶著深深的愧疚與臣服。
蕭景汐看著眼前這些曆經血戰、依舊忠誠不二的將士,看著跪地請罪的羅鋒,鼻尖一酸,強忍住淚水,上前一步,親手將羅鋒扶起。
“羅將軍,快請起!諸位弟兄,都請起!”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清晰地傳遍山穀,“不是你們的錯!是李恒、趙闊狼子野心,勾結外敵,構陷忠良!你們已經做得很好,是北境真正的英雄!”
她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而疲憊的臉龐,朗聲道:“侯爺重傷未愈,但性命無虞!我們拿到了李恒、趙闊勾結外族、構陷侯爺的鐵證!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定能洗刷冤屈,重整北境河山!”
“願隨大小姐、侯爺,萬死不辭!!”山穀內,響起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士氣瞬間高漲到了!
有了羅鋒這支生力軍,蕭景汐心中大定。她立刻與羅鋒進入穀內臨時搭建的營帳,商議後續行動。
羅鋒彙報了突圍後的情況。他率領部隊佯動,成功吸引了王恪主力,但損失慘重,萬餘部隊如今隻剩下這不足五百人,被迫退入山區遊擊。他也一直在設法打探蕭景汐和侯爺的訊息,卻杳無音信,幾乎絕望。
“大小姐,您是如何從朔風城脫身的?侯爺他……這頭發……”羅鋒看著蕭景淮那刺目的白發,聲音沉重。
蕭景汐將朔風城內發生的一切,包括如何獲取證據,如何被圍,蕭景淮血脈暴走,以及最後利用冰階突圍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聽得羅鋒心驚肉跳,又熱血沸騰!
“侯爺神威!大小姐智勇!”羅鋒由衷讚歎,隨即憂心道,“但王恪大軍就在左近,我們這點兵力,根本無法正麵抗衡。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蕭景汐走到簡陋的沙盤前,目光沉靜:“硬拚自然不行。我們的優勢在於證據和民心。王恪、李恒倒行逆施,北境軍民苦之久矣。我們要將證據公之於眾,發動北境百姓,同時,聯絡所有尚存良知、對李恒趙闊不滿的將領和官員!”
她指向沙盤上幾個關鍵位置:“羅將軍,你立刻派出多路信使,攜帶證據副本,分頭行動!一路前往京城,想方設法將證據呈送禦前,或交予可信的朝中重臣!另外幾路,前往北境各郡縣,尤其是那些尚未被李恒完全控製的邊軍駐地,揭露他們的罪行!”
“是!”羅鋒領命。
“另外,”蕭景汐看向昏迷的蕭景淮,眼神溫柔而堅定,“我們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景淮安心養傷。同時,繼續尋找能治療他傷勢和……控製那股力量的方法。”
羅鋒沉吟道:“往北三百裡,有一處名為‘鷹嘴澗’的險地,易守難攻,且有隱秘山洞和水源,是我們之前預設的一處秘密據點,或許可以暫時安身。”
“好!就去鷹嘴澗!”蕭景汐拍板決定,“立刻轉移!王恪的追兵很可能已經嗅到味道了!”
鷹嘴澗,名副其實。兩座陡峭的山峰如同鷹喙般對峙,中間是一條狹窄幽深的峽穀,澗水奔流,地勢極為險要。
蕭景汐一行人曆經艱險,終於抵達了這裡。羅鋒早已派人先行清理出幾個乾燥寬敞的山洞,作為臨時棲身之所。
將蕭景淮安頓在最深處、也最隱蔽的一個山洞後,蕭景汐終於鬆了口氣。有了羅鋒這幾百人馬,至少安全暫時有了保障。
她親自檢查了蕭景淮的情況。他依舊昏睡,但臉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點點,脈搏也稍微有力了些。那冰晶紋路依舊清晰,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景淮,我們暫時安全了。”她坐在榻邊,握著他的手,低聲訴說,“你好好休息,我會守著你,也會守住你打下的這片江山。”
她拿出乾淨的布巾,蘸著澗水,繼續為他擦拭身體,動作輕柔而專注。看著他消瘦的胸膛和那詭異的紋路,她心中充滿了憐惜與決心。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到救他的方法。
接下來的幾日,鷹嘴澗進入了緊張的休整和部署階段。
羅鋒派出的信使,冒著極大的風險,陸續出發,帶著
copies
的證據和蕭景汐的親筆信,前往各地。
蕭景汐則一邊照顧蕭景淮,一邊與羅鋒整頓軍務,訓練新附的士兵(羅鋒在遊擊途中也收攏了一些零散的潰兵和義民),同時派出斥候,嚴密監視王恪大軍的動向。
證據的威力,開始初步顯現。
儘管李恒和趙闊極力封鎖訊息,但“三皇子勾結外族、構陷鎮北侯”的傳聞,還是如同野火般在北境蔓延開來。許多原本就對李恒、趙闊不滿的邊軍將領和地方官員,在收到確鑿證據或聽到風聲後,開始暗中觀望,甚至秘密派人聯係鷹嘴澗,表示願意提供幫助。
北境的民心,也悄然發生了變化。蕭景淮在北境經營多年,深得百姓愛戴。得知他是被奸人陷害,如今其“未亡人”(外界多以為蕭景淮已死)蕭景汐攜鐵證舉起“清君側”大旗,不少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為鷹嘴澗的隊伍提供糧草、情報,甚至送子弟參軍。
鷹嘴澗的隊伍,在短時間內,竟然如同滾雪球般,擴大到了近兩千人!雖然依舊無法與王恪的數萬大軍正麵抗衡,但已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然而,危機也接踵而至。
王恪並非庸才。在發現蕭景汐逃脫,並且證據開始擴散後,他立刻調整策略。一方麵,他派出精銳部隊,對鷹嘴澗周邊進行封鎖和清剿,試圖切斷其與外界的聯係和補給。另一方麵,他親自坐鎮朔風城,與李恒、趙闊加緊了對北境剩餘勢力的掌控和清洗,同時向朝廷連連上奏,汙衊蕭景汐是“妖女”、“叛黨”,其提供的證據皆為偽造。
一場輿論與軍事的雙重較量,在廣袤的北境大地激烈展開。
這一日,蕭景汐正在洞中給蕭景淮喂藥,羅鋒麵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大小姐,情況有些不妙。”他沉聲道,“王恪派其麾下大將張魁,率五千精銳,已抵達鷹嘴澗外圍五十裡處,正在構築營寨,看樣子,是打算長期圍困,將我們困死在這裡!”
蕭景汐喂藥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平靜。“五千人……看來王恪是鐵了心要除掉我們了。”
“而且,”羅鋒補充道,“我們派往京城的一路信使……失去了聯係,恐怕凶多吉少。其他幾路,也受到重重阻礙,進展緩慢。”
壞訊息一個接一個。
蕭景汐放下藥碗,走到洞口,望著峽穀外灰濛濛的天空。敵人兵臨城下,外援渺茫,內部糧草雖暫時無憂,但也非長久之計。
景淮依舊昏迷不醒,傷勢反複。
壓力,如同這北境沉重的天空,再次壓了下來。
但她不能倒下。
她回頭,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蕭景淮,眼中閃過一絲溫柔,隨即化為鋼鐵般的意誌。
“傳令下去,加固防禦工事,儲備滾木礌石,準備迎敵!”她的聲音清冷而堅定,“另外,派人再去聯係那些尚在觀望的邊軍將領,告訴他們,唇亡齒寒!若我等覆滅,下一個就輪到他們!”
“是!”羅鋒領命而去。
蕭景汐走回蕭景淮身邊,輕輕握住他冰冷的手,低語道:“景淮,你聽到了嗎?敵人又來了。不過沒關係,有阿姐在。你安心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俯身,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卻無比堅定的吻。
無論前路多麼艱險,她都將手持利劍,為他,也為這北境的黎明,殺出一條血路。
張魁的五千精銳,如同鐵桶般,將鷹嘴澗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並不急於進攻,而是穩紮穩打,修建壁壘,設定鹿砦,徹底切斷了鷹嘴澗對外的所有通道。
王恪的策略很明確——困!
鷹嘴澗內雖有水源,但糧草儲備有限,兩千人每日消耗巨大,加上傷員需要藥物,長期圍困下去,不攻自破。
洞內氣氛再次變得緊張。儘管蕭景汐和羅鋒儘力穩定軍心,但看著日漸減少的糧草和外麵密密麻麻的敵軍,不安的情緒還是在悄然蔓延。
蕭景汐深知,必須儘快打破僵局。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昏迷的蕭景淮。這幾日,他偶爾會短暫地蘇醒片刻,眼神依舊迷茫,但似乎能認出她,會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然後又沉沉睡去。他體內的寒氣時強時弱,那冰晶紋路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狀態極不穩定。
“若是他能醒來,哪怕隻能稍微掌控那股力量,或許……”蕭景汐心中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冰封路徑,製造混亂,甚至直接攻擊敵軍主帥……這些都是可能的機會。
但看到他蒼白虛弱的樣子,她又立刻將這念頭壓了下去。不行,不能再讓他冒險了。他的身體,經不起再次折騰。
必須另尋他法。
她召集羅鋒和周掌櫃等人,再次商議。
“強攻突圍,傷亡太大,不可取。”蕭景汐首先否定了最直接的辦法,“我們必須想辦法,從內部瓦解敵人,或者,找到外援打破封鎖。”
“內部瓦解……”羅鋒沉吟道,“張魁是王恪心腹,對王恪忠心耿耿,策反恐怕很難。至於外援……我們派出去的信使大多石沉大海,最近的一支義軍也在百裡之外,且被王恪其他部隊牽製,難以救援。”
似乎又陷入了死局。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沉默照顧蕭景淮的靈兒,忽然怯生生地開口:“大小姐……或許……可以從水源下手?”
眾人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靈兒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我跟隨師父學醫時,曾聽師父提起過,一些特殊的藥材,若是投入水中,雖不致命,卻可讓人腹瀉無力,短時間內喪失戰鬥力……張魁大軍圍困,必然取用山澗下遊之水……”
下藥?
眾人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不需要正麵廝殺,就能有效削弱敵軍戰鬥力!
“此法可行!”周掌櫃立刻道,“屬下對藥材略有涉獵,知道幾種藥性溫和卻效力不小的瀉藥,山中或許就能找到!”
蕭景汐心中飛快權衡。此法雖非正道,但如今生死存亡,也顧不得許多了。而且藥性溫和,不至於造成大量死亡,符合她不願多造殺孽的原則。
“好!周掌櫃,你立刻帶幾個懂藥性的兄弟,秘密尋找所需藥材!注意安全,切勿暴露!”
“羅將軍,加強澗口防禦,做出死守姿態,迷惑敵軍!”
“夜梟,你傷勢未愈,負責洞內警戒,尤其是保護好侯爺!”
命令一條條下達,眾人領命而去。
安排妥當後,蕭景汐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她走到蕭景淮身邊,看著他沉睡的容顏,心中默默祈禱。
景淮,再堅持一下。
等我們解決了外麵的敵人,就帶你去找徹底治好你的辦法。
她不知道,在她轉身去檢視地圖時,榻上的蕭景淮,手指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那冰晶紋路,再次微微亮起,彷彿感應到了她內心的焦灼與期盼。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裡外的京城,一場因北境證據而引發的暗流,也開始悄然湧動。一份由神秘人送出的、關於李恒與趙闊勾結黑狼部的關鍵證據副本,被悄無聲息地放在了都察院一位以剛正不阿著稱的老禦史的書案上。
風暴,正在更廣闊的天地間醞釀。
而鷹嘴澗內的這簇微弱的火苗,能否在狂風暴雨中存活下來,並最終形成燎原之勢,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