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12章 第 12 章 打鬥。
打鬥。
“那漢子左腳跛,戴個鬥笠,搶了匣子就往廢宅方向跑了。”老農回憶。
謝臨洲與青硯對視一眼,彼此都清楚那跛腳的青色短打漢子必定和竇唯的失蹤有關係。
前者先謝過老農的報信,隨後沉聲道:“我們即刻去城西廢宅,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竇唯手中的農具圖是導致他失蹤的罪魁禍首,圖譜或許藏著什麼秘密,才讓歹人動了心思。
與沈長風家中藥田的事情相比,竇唯失蹤的事情更為重要,前者的事情,謝臨洲交由小瞳去做,後者則是他和青硯一同前去。
二人在內城買了十幾個肉包子,匆匆填飽肚子便快步往城西趕。
此時已近午時,日頭卻被雲層遮得發暗,城西一帶本就荒僻,路邊的野草長得比人還高,風一吹便發出
‘沙沙’的聲響,透著幾分陰森。
走了約莫一刻鐘,終於看見那座廢棄的宅院。
院牆塌了大半,朱紅的大門早已腐朽,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輕輕一碰便‘哐當’作響。
青硯示意謝臨洲放緩腳步,自己則貼著斷牆往裡探看,隻見院內雜草叢生,牆角堆著幾捆乾枯的柴火,地麵上隱約能看見雜亂的腳印,其中一道腳印左腳明顯比右腳淺。與老農所說的一致。
他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適合跟在他身後。
觀察完四周,沒有任何危險,青硯飛簷走壁到院內,開啟院門讓謝臨洲進來。
謝臨洲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小心翼翼生怕出事。他與青硯分頭尋找線索。
“公子,你快瞧瞧這兒。”青硯忽然壓低聲音喊道。
謝臨洲循聲望去,隻見青硯蹲在院中央的老槐樹下,手裡拿著一張殘破的紙。
他快步走過去,發現那紙上畫著半截農具圖譜,正是竇唯常畫的曲轅犁樣式,隻是圖紙邊緣沾著暗紅的血跡,墨跡也被淚水暈開了幾處,像是掙紮時留下的。
“這圖譜……不太對勁。”謝臨洲盯著圖紙上的線條,忽然皺起眉頭。他指尖劃過圖譜角落的一道細痕,“尋常農具圖譜不會在暗處畫這種紋路,這倒像是……軍用器械的榫卯結構。”
虧得廣業齋內的各種人才,他方能但當涉獵。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二人猛地回頭,隻見一個穿青色短打的漢子正站在廢宅門口,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左腳微微跛著,手中還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短刀。
“沒想到國子監的博士,也有這般敏銳的眼光。”漢子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那小子的圖譜,確實藏著些‘不該藏’的東西,你們既然看見了,就彆想活著走出去。”
他顯然是認出了謝臨洲的模樣,也認識後者。
青硯不動聲色地將謝臨洲護在身後,目光落在漢子握著短刀的手上,“你是誰?為何要搶竇學子的圖譜?他現在在哪裡?”
他見到那漢子手腕上一道猙獰的傷疤,以他多年習武的經驗,那刀疤是被利器砍出來的。
漢子冷笑一聲,伸手摘下鬥笠,露出一張滿是胡茬的臉,左下頜的疤痕格外顯眼:“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圖譜裡畫的‘曲轅犁’,實則是改良過的守城器械圖紙。
竇唯那小子的家族當年獲罪,就是因為私藏軍用圖紙,他如今畫這些,不過是重蹈覆轍!”
“你胡說。”謝臨洲不相信自己的學生會是這樣的人,忍不住反駁,“竇唯隻是喜歡研究農事,怎會藏什麼軍用圖紙?”
漢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舉起短刀便朝謝臨洲撲來:“多說無益,今日便讓你們陪那小子一起死!”
他在青硯與謝臨洲二人之間打量過,挑弱的下手。
青硯早有防備,推開自家公子避開攻擊的同時,從腰間拔出一把軟劍,那軟劍劍身薄如蟬翼,僅靠劍柄處纏著深色鮫綃,出鞘瞬間便在廊下微光裡泛著森冷寒光
對麵漢子趁空隙揮短刀直劈而來,仗著自己刀沉力猛,手腕加勁,短刀帶著破風聲響朝青硯肩頭砍去,想憑蠻力將軟劍壓斷。
青硯腳下輕點廊柱,身形如紙鳶般往後飄出半尺,避開刀鋒的同時,手腕輕抖,軟劍突然繃直如箭,劍尖直刺漢子持刀的手腕。
漢子驚覺不對,慌忙收刀格擋,卻聽‘叮’的一聲脆響,軟劍劍尖竟順著短刀刀刃滑過,精準挑在漢子虎口處。漢子隻覺虎口一陣刺痛,握刀的力道頓時泄了大半,青硯趁機往前欺近,軟劍再次靈活翻轉,如長蛇纏樹般繞上短刀刀柄,他左手按住漢子手背,右手猛力一絞。軟劍瞬間收緊,刃口深深嵌入漢子手背皮肉。
“啊!!”漢子痛撥出聲,下意識想甩脫短刀,青硯卻借勢擡腿,膝蓋狠狠頂在漢子小腹。
漢子吃痛彎腰,短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左手卻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拇指在火石上狠狠一蹭,火星剛冒出來,就見青硯手中軟劍已如閃電般襲來,劍尖抵在他咽喉處,冷聲道:“再動一下,這劍就直接穿了你的喉嚨。”
謝臨洲被推開,後退十幾步靠在牆壁上才堪堪穩住身形。愣神片刻,漢子已經被壓製住,他急忙上前,沉聲問:“說,竇唯到底在哪裡?你把他藏到什麼地方了?”
漢子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青硯死死按住,他喘著粗氣,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那小子……那小子被我關在宅後的地窖裡,再晚一步,他恐怕就……”
謝臨洲心中一緊,立刻吩咐青硯:“你看好他,我去地窖救人!”
說罷便急忙往宅後跑。轉過殘破的廂房,果然看見一個隱蔽的地窖入口,蓋子上壓著一塊大石頭。他使出全身力氣搬開石頭,掀開蓋子便聞到一股濃重的黴味,借著天光往下看,隻見竇唯蜷縮在地窖角落,嘴角掛著血跡,懷裡還緊緊抱著一個破損的木匣子,正是裝圖譜的那個。
“竇唯!”謝臨洲輕聲喊道,“怎麼樣了?可還認得夫子?”
竇唯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謝臨洲,眼中泛起淚光,虛弱地開口:“夫、夫子……他們拿圖譜去換錢,賣給北邊的蠻族,他還有同夥,我易叔已經帶人去絞殺,我……”話還沒說完,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易叔乃是他父親親信之一,另一個親信留在這帶竇唯去看大夫,卻被殺害,親信們低估了這一幫人的實力。
蠻族人見這裡隻剩下竇唯一人,掀不起什麼浪花,留了一人在這看照,他們去城中瀟灑尋樂
謝臨洲連忙跳下地窖,將竇唯抱起來,後者身體滾燙,受了重傷還發了高燒。
此時青硯已經捆住了那漢子,扶著他往宅後走來。
謝臨洲抱著竇唯走出地窖,冷眼看著漢子:“你不僅搶了圖譜,還想通敵叛國,今日若不是我們及時趕來,後果不堪設想。”
漢子垂著頭,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聲音顫抖地說:“我也是被逼的……家裡老母病重,需要錢治病,才會被人收買做這種事……”
謝臨洲沒再理會他,對青硯道:“你去通知京兆府的人來押解罪犯,我先帶竇唯去城裡找大夫。”
青硯應聲離去,謝臨洲抱著竇唯,快速往城內趕,心中思緒萬千。他沒想到竇唯的農具圖譜竟藏著軍用器械的秘密,想來他家族當年的獲罪恐怕也另有隱情,而這背後,或許還牽扯著更大的陰謀。
他抱著竇唯快步趕到了藥堂,一路引來不少百姓側目。他顧不上眾人詫異的目光,徑直將竇唯送到看診的病房,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床上。
藥童一邊帶著他走一邊詢問情況。
此時竇唯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高燒得渾身發抖,額頭上的冷汗浸濕了鬢發,懷裡卻仍緊緊攥著那破損的木匣子,指節泛白。
謝臨洲輕輕掰開他的手指,將木匣子放在床頭。
藥童見此急忙溫熱的帕子敷在他的額頭上,“已經讓人去喊我們白大夫了,你且稍等一下。”
白大夫在他話音落下不過半刻鐘便回到這裡,上前為竇唯診脈,片刻後眉頭緊鎖道:“這位公子外傷倒不重,隻是受了驚嚇與風寒,高燒不退,需好生靜養,我開一副退燒的方子,按時煎服,明日若能退燒便無大礙。”
說罷便提筆寫下藥方,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謝臨洲去交錢,讓藥童幫忙煎藥,他則守在竇唯床邊,目光落在那隻木匣子上。他輕輕開啟匣子,裡麵除了幾張完整的農具圖譜,還有一封泛黃的信紙。
展開信紙,上麵是竇唯父親的字跡,字跡潦草卻透著急切:“吾兒謹記,家中獲罪實乃遭人陷害,所謂‘私藏軍用圖紙’,實則是為抵禦蠻族所繪的守城器械改良圖。為避禍,父將圖紙拆入農具圖譜,望吾兒日後能尋得良機,洗清家族冤屈,切不可讓圖紙落入賊人之手……”
就在此時,竇唯忽然低低地哼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見謝臨洲握著父親的信,他眼中泛起淚光,聲音虛弱地說:“夫子……家父的信……您都看見了?”
謝臨洲點點頭,溫聲道:“你且安心養病,你父親的冤屈,還有那背後想偷圖紙的人,我們定會查清楚。”
竇唯吸了吸鼻子,斷斷續續地說道:“那跛腳漢子……前日找到我,說隻要我交出圖譜,便給我五十兩銀子,還說能幫我洗清家族冤屈。我察覺不對,便想將圖譜藏起來,可他卻……”
話未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謝臨洲連忙遞過一杯溫水,輕輕拍著他的背。
“他還說什麼了?”謝臨洲輕聲問道。
趙珩喝了口水,緩了緩道:“他說……
他背後有人,若是我不配合,便讓我永遠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我聽他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倒像是北邊蠻族那邊的……”
話音剛落,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謝臨洲起身走到門口,隻見青硯神色慌張地跑來:“公子,京兆府來訊息了,那跛腳漢子在押往府衙的路上,被人滅口了。”
他懊惱不已,早知道,他就親自壓著漢子去府衙。
謝臨洲心中一沉,快步走到床邊,看著竇唯道:“那漢子被滅口了,看來背後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你放心,從今日起,我會讓青硯守在你身邊,絕不讓你再出事。”
竇唯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卻還是堅定地點點頭:“多謝博士,我定會配合查案,洗清家族的冤屈。”
此時藥童端著煎好的藥走來,謝臨洲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喂竇唯喝下。看著竇唯喝完藥後漸漸睡去,他走到院外,望著遠處的天色。
夕陽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血紅,在封建王朝,能讓竇唯一家獲罪,還有那藏在農具圖譜後的陰謀,不過是冰山一角,而他們要麵對的,是一個遠比跛腳漢子更強大、更隱秘的對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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