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阿朝的一年四季 > 第46章 第 46 章 阿朝求表揚。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阿朝的一年四季 第46章 第 46 章 阿朝求表揚。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阿朝求表揚。

信中,
蕭策詳細地分析了現有投石機的弊端,比如投擲距離短、精準度低、操作複雜等,還畫出了改良後的投石機圖紙,
標注了各個部件的改進方法。

雖然有些想法還略顯稚嫩,卻能看出蕭策的用心與才華。

“這孩子……”蕭承遠讀完信,
眼眶再次泛紅,
聲音裡滿是欣慰,
“我竟不知道,
他還有這般本事。夫子,真是多謝您,
若不是您,
我恐怕還在逼著他讀那些他不喜歡的書,
白白浪費了他的才華。”

謝臨洲搖搖頭:“蕭將軍不必謝我,
這都是蕭策自己的天賦與努力。我不過是給了他一個發揮的機會罷了。其實,
不僅僅是蕭策,
國子監裡還有不少出身寒門或者武將世家的學生,
他們或許在四書五經上不如那些世家子弟,卻在其他方麵有著過人的天賦。”

“隻是可惜,”謝臨洲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惋惜,
“這些學生大多不被看好,
甚至有些教書先生還勸他們放棄自己的愛好,專心攻讀聖賢書。久而久之,
很多學生都放棄了自己的天賦,
變得越來越平庸。”

蕭承遠聞言,心中更是感慨。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喜歡研究兵器,可父親卻告訴他,
武將在朝堂上沒有地位,讓他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

可他實在不喜歡讀書,最後還是走上了武將的道路。這些年,他一直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堅持自己的愛好,現在聽謝臨洲這麼說,更是覺得愧疚。

“夫子,您說得對,”蕭承遠堅定地說,“我們不能再讓這些孩子重蹈我們的覆轍。以後,蕭策若是想研究軍械,我絕不會再阻攔他。不僅如此,我還會支援他,給他找更多的資料,讓他能更好地發揮自己的才華。”

謝臨洲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蕭將軍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其實,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無論是出身世家還是寒門,隻要有才華,有抱負,都應該有機會施展自己的能力。我在國子監教書,就是希望能給這些學生一個公平的機會,讓他們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發展,將來為朝廷,為百姓,貢獻自己的力量。”

夜漸漸深了,謝府的庭院裡隻剩下蟲鳴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書房裡,燭火搖曳,謝臨洲和蕭承遠依舊坐在書桌旁,暢談著朝堂局勢、武將處境,以及孩子們的未來。

蕭承遠越聊越投機,他發現謝臨洲雖然是文官,卻對軍事有著深刻的理解,對武將的處境更是感同身受。他甚至拿出自己珍藏的北疆地形圖,跟謝臨洲探討起邊關的防禦策略。

謝臨洲也提出了不少獨到的見解,比如在邊境修建烽火台,加強情報傳遞;在敵軍常出沒的地方設定陷阱,減少士兵的傷亡等。

“夫子,您對軍事的理解,真是讓我佩服不已。”蕭承遠由衷地說,“若是朝中的文官都能像您這般,理解我們武將的不易,重視軍事,那我大周朝的邊防,定會更加穩固。”

謝臨洲笑了笑:“蕭將軍過獎了。我不過是讀了些兵書,又聽祖父講過一些邊關的事情罷了。真正了不起的,還是那些在邊關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他們遠離家鄉,冒著生命危險守護著我們的國家,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這是我們所有人的過錯。”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相信,這種情況一定會改變的。現在,陛下已經開始重視軍事了,上個月還下旨,要增加邊關的軍餉,改善將士們的生活。而且,越來越多的文官也開始意識到軍事的重要性,比如刑部尚書邢大人,就經常在朝堂上為武將說話。將來,等蕭策他們這些孩子長大了,走上朝堂,定會給朝堂帶來新的風氣。”

蕭承遠點點頭,眼神裡充滿了希望:“夫子說得對,將來一定會好起來的。以後,若是夫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無論是找軍事資料,還是聯係邊關將領,我都能幫上忙。”

謝臨洲聞言,心中一暖:“蕭將軍客氣了。若是將來蕭策需要去邊關實地考察,或者需要跟邊關將領交流,恐怕還真要麻煩蕭將軍。”

“沒問題,”蕭承遠爽快地答應下來,“到時候,我親自帶蕭策去北疆,讓他看看真正的戰場,聽聽將士們的想法。我相信,這對他研究軍械,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

兩人又聊了許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魚肚白,蕭承遠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他起身,對著謝臨洲再次躬身行禮:“夫子,今日跟您暢談,我真是受益匪淺。多謝夫子對蕭策的教導,也多謝夫子讓我明白了這麼多道理。以後,我定會全力支援蕭策,讓他能好好發揮自己的才華。”

謝臨洲也起身,送蕭承遠到門口:“蕭將軍不必多禮。蕭策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有出息。以後,我們還要多多交流,共同培養這些孩子,讓他們能成為朝廷的棟梁之材。”

蕭承遠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書房。

臨走前,謝臨洲放纔想起自己忘了什麼,“蕭將軍,謝某不過是一介教學先生,先前帶蕭策去兵部,傳信等,都依仗了蕭將軍的威名,在下再次說聲抱歉。”

蕭承遠聲音洪亮,“無事,無事,老夫有用武之地乃是好事,往後,謝夫子做事隻管去做便好。”

謝臨洲站在門口,看著蕭承遠漸漸走遠,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糟了,熬穿了,策論沒改,沒備課。

他急匆匆回到書房,繼續批改策論,一邊改一邊嘟囔,死手改快點啊。

策論還未批改完,青硯就讓謝臨洲去洗漱,前者就把還沒改完的策論以及改完的分彆放到布包裡麵。

等人洗漱完出來,二人便一同去國子監。

知他昨夜熬了一夜,青硯都把早膳都裝到食盒裡麵,讓自家公子到了國子監再吃。

回到值房,謝臨洲把最後一本策論的硃批落定,指尖捏著的朱筆都快攥出印子,手腕酸得發僵。

他往窗外瞥了眼,日頭已爬過書院的飛簷,忙把策論攏成一摞往懷裡一揣,起身時帶得椅腿在青磚地上刮出道輕響,袖口沾了點墨漬也顧不上擦。

剛跨出書房門,肚子就咕嚕響了聲。從清晨熬到此刻,彆說早飯,連口熱茶都沒沾。

青硯剛從廣業齋回來,喊住他:“公子,公子莫要著急,我已經讓學子們待會先自習,你先把早膳吃了,免得熬出病來。”

謝臨洲熬的頭腦都不清醒,聞言,把策論放回原位,拍拍青硯的肩膀,“你小子,好樣的,那我先吃點東西,你去看著他們自習。”

知曉廣業齋的學子都自律,可沒人看著廣業齋總會被說的。

“我省的,公子,你吃完都放著,直接去廣業齋。”青硯把食盒裡的吃食拿出來,裡頭是半個巴掌大的肉包子五個,溫著青菜瘦肉粥和醬菜。

“好。”謝臨洲坐下,喝茶墊肚子。

青硯把案桌上的策論一一整理好,抱去廣業齋。

吃完早膳,五臟廟得到巨大的滿足,茶水漱口,歇息了半刻鐘,謝臨洲馬不停蹄的去廣業齋。

“夫子。”底下二十來個學生齊刷刷起身行禮,前排的小王眼尖,瞥見先生眼底的青影,與一旁的學子低聲道:“夫子昨晚是做賊去了嗎?”

謝臨洲臉上掛著淺笑,讓巡視學子自習的青硯到一旁歇著,他指尖敲了敲木案,“今日不講原定的《論語》章句,咱們先評昨日的策論。”

沒來得及備課,隻能講策論,好在策論剛改完,腦子裡滿是學生們的疏漏與亮點,倒不用慌神。

他隨手抽了本最上麵的策論,念出名字:“王生,你這篇‘論農桑之重’,開篇引《管子》名句很是貼切,可後頭說‘勸農當靠苛法’,卻落了下乘。”

說著擡眼看向那學生,眉頭微蹙,“你可知前朝李太守靠嚴刑逼農,倒讓十裡農田荒了三成?”

王生臉一紅,忙起身躬身:“學生思慮不周,先生指教的是。”

謝臨洲點點頭,又抽了本念道:“李煥這篇不錯,提出‘減賦與興修水利並舉’,還附了個簡易的溝渠圖,隻是……”

他用朱筆點了點策論上的字句,“水利需征調民夫,卻沒提如何安撫民力,若是農忙時征調,豈不是本末倒置?”

底下學生們都湊過腦袋看。

謝臨洲越講越順,從策論裡的觀點延伸到前朝典故,又問學生們:“若你是縣令,該如何平衡農忙與水利”。

堂內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討論聲。

王生最先提出自己的觀點,“我先前策論沒提安撫民力,方纔想了想。若我是縣令,便分批次征調民夫。比如東村先去修三日,西村接茬上,餘下的人在家農忙,這樣兩邊都不耽誤。”

他說著還指了指策論上的圖,“而且修渠時每日給民夫發兩升米,算官府補貼,他們也樂意來。”

“可東村西村輪著來,修渠進度豈不是慢了?”宮學子反問:“前些年兩湖省那邊鬨旱災,就是渠沒修完,稻子全枯了。要是等輪完,雨季都要來了,渠還沒通怎麼辦?”

語氣一頓,他又道:“不如讓家裡有壯丁的農戶,出一人去修渠,官府幫他家雇短工收莊稼,這樣民夫放心,渠也能快點修。”

……

他讓學生們討論,他自己則是短暫的坐在蒲團上用本子遮擋,閉目養神。

下課鈴響,他看著學生們三三兩兩離開,一刻也沒有停留,轉身往回走時,唇角微微勾起。

雖說熬穿了夜,沒備著課,倒也沒誤了這幫小子。

青硯道:“公子,你熬了一夜,不若待會的課找周司丞緩一緩,你下午連上兩堂?”

謝臨洲想,強撐著上反而會適得其反,點頭,“那你去吧,我待會小歇一會,有什麼事直接進來喊我。”

青硯領命,離開。

謝臨洲推開值房木門,陽光正斜斜淌進來,在案幾上的宣紙上投下細碎光斑。

他把木門關上,先鬆了襆頭係帶,墨發垂落幾縷在額前,又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昨夜熬著改策論,指節至今還帶著點僵麻。

青硯早將屋中收拾妥當,窗邊矮幾上溫著盞菊花茶,瓷杯旁疊放著乾淨的布巾,是特意備著讓他擦手的。

謝臨洲在椅上坐下,端起那盞菊花茶。

茶溫剛好,入口帶著清苦回甘,驅散了幾分殘留的倦意。

目光掃過案角空白箋紙,忽然想起方纔學生們討論農水排程的熱鬨場景,他隨手摸過支兼毫筆,蘸了點淡墨,在箋紙上逐條寫下學子們的觀點。

寫罷,他將箋紙摺好放進袖中,隨後脫掉外衣,鞋襪躺在榻上,淺眠。

窗外蟬鳴細碎,日光暖融融地裹著身子,熬夜的疲憊漸漸湧上來。

他想著深入睡眠,可腦海裡卻不自覺過起下午的課,雖不用備課,卻得把上午的討論要點串成條理,再結合前朝河渠案例,讓學生們聽得更明白。

沒一會兒,青硯輕手輕腳推門進來,見他閉目卻沒睡著,便放輕聲音:“公子,方纔周司丞派人來問,下午的課是否需照舊,若您乏了,他那邊可調課。”

謝臨洲緩緩睜開眼,眼底還帶著點惺忪,卻搖了搖頭:“不必調,上午孩子們討論得熱絡,下午正好趁熱打鐵。”

語氣一頓,又道:“對了,把我剛寫的那頁箋紙抄幾份,上課前給學生們發下去,當作討論提綱。”

青硯應了聲,又道:“公子,你且歇著,晌午,我把膳食送過來,你吃過膳食再睡一個多時辰再去上課。”

謝臨洲“嗯”了一聲,闔上雙眼,放心的睡去。

=

時間慢慢滑向二十四號。

曬場上的麥子早已入倉,田裡的玉米也上了鍋,王家閒聊的話換了一輪又一輪,彷彿從沒出現過阿朝這個人。

阿朝這些日子在學館倒安穩,平日和劉大漢一塊灑掃學館,張婆子一塊做膳食,得了空閒就去聽先生講課,日子過得平和又踏實。

謝臨洲也常差人來送些東西,有時是祛暑的酸梅湯,有時是軟和的布料,每回都不忘附一張字條,讓小瞳念給阿朝聽,字裡行間滿是牽掛。

這天傍晚,想到明日的事情,阿朝沒收拾衣裳,從學館往外城走去。

剛走到王家院門口,就聽見院裡傳來王鄭氏拔高的聲音,吵得人耳根發緊。

他頓了頓,伸手推開虛掩的木門,腳步聲剛落,院裡的喧鬨就歇了大半。

“喲,這不是在學館做事的阿朝,怎麼著,捨得回來了?”王鄭氏的聲音飄了過來,帶著股說不出的酸意。

自打知道阿朝以後是會被謝臨洲娶回家去後,三房的人那小心思比馬蜂窩都多。怎料,阿朝去學館之後十天半個月的不回來,他們的心思都沒得使出來,這不今日一見到人回來了,不得陰陽怪氣幾句。

阿朝循著聲音望去,隻見王鄭氏正坐在屋簷下納鞋底,王繡繡弄著手上的花,傷春悲秋。

大房一家人去了地裡翻地,為秋播做準備。

王老太太與聽見動靜,連忙從屋裡迎出來,“今日怎麼回來了?可是學館出了什麼事情?”

她和王老爺子之所以能留在家中,主要是內城糧鋪的管事要到外城來收今年的麥子,王家要賣麥子,他們要在家等人上門。

她看的長遠些,阿朝嫁到謝家去可是一件好事情,往後家裡有什麼事兒,謝家都能幫忙。

阿朝跟著她一塊往屋裡走,輕聲道:“無事,學館裡的活計也熟悉的差不多,我就想回家來看看,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呦,還幫忙呢。我看你是心裡裝著謝府的事,才巴不得早點回來吧?”王鄭氏放下針線,站起身湊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朝,像是要把人看出個洞來,“我說阿朝,謝公子那邊沒再差人來?李祭酒啥時候上門提親啊?聘禮的事,謝府總該有個數了吧?”

她就惦記著那點聘禮了,到時候昧下一些給繡繡當嫁妝,給兒子當聘禮。

這話一出,王老爺子從屋裡走出來,臉色沉了沉:“鄭氏。提那些乾啥?阿朝剛回來,先讓他歇會兒。”

一天天大嗓門嚷嚷這些事,生怕外人不知道他們如何對待阿朝。

“爹,我這不是關心阿朝嘛。”王鄭氏撇撇嘴,卻沒敢再往前湊,“這聘禮可是大事,關係到阿朝往後在謝家的臉麵,也關係到咱們王家的體麵,能不上心嗎?再說了,謝府那樣的人家,聘禮總不能寒酸吧?”

阿朝放在身側手緊了緊,沒接話。

他知道王鄭氏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從聘禮裡撈點好處。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王陳氏的聲音:“阿朝回來了?”

王陳氏一家子剛從地裡回來,走到門口就聽王鄭氏的大嗓門,不得要過來看看熱鬨。

他們大房也都想好了,與其當三房的吸血包不若等過了今年就以王老大身子出了問題為由頭分家。

她看向阿朝,語氣裡滿是關心:“前日,李祭酒派人來家裡一趟,說二十五便上門提親,謝府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此事隻有王老爺子夫婦與王陳氏曉得,他們就怕三房在當日鬨,這不瞞著,明日讓三房回孃家一趟,怎料王陳氏把這件事捅了出來。

王老太太不動聲色的警告王陳氏一番,笑著道:“謝府那邊都安排好了,昨日謝夫子還差人來送信,說聘禮已經備得差不多了,都是些實在的東西,還特意問阿朝喜歡啥,想再添幾樣。”

王鄭氏牙尖嘴利,眼神更是好,看婆母與大嫂的眉眼官司,嗤笑一聲:“呦呦呦,什麼大事都瞞著我?怪不得讓我們三房回孃家呢,原來……

阿朝聽他們三言兩語,有了猜測,按做往常王陳氏可不會說這些話。王老太太也不會瞞著三房,看來王家以後有的鬨了。

王老爺子警告:“鄭氏,你收斂些,明日家裡有我跟你婆婆在這,你們全都滾出去。”

他有心想跟謝臨洲與李祭酒攀上關係,以後讓家裡兩個孫兒去國子監念書。不想被婦人之仁絆住腳。

他發話,沒人敢繼續鬨騰。

王鄭氏湊過來追問,“娘。都備了些啥呀?有沒有金銀首飾?布料是緞子的還是綢子的?有沒有田地或是店鋪?”

王陳氏皺了皺眉,看了王鄭氏一眼:“鄭氏,聘禮是謝府給阿朝的心意,多少都是謝公子的一片心,哪能這麼打聽?阿朝往後在謝家過得好纔是正經事。”

“我這不也是為阿朝好嘛!”王鄭氏哼了一聲,“要是聘禮寒酸了,旁人還以為咱們王家好欺負,阿朝到了謝家,也會被下人看不起的。”

兩個人何曾有過這樣針鋒相對的時候。

阿朝看了會熱鬨,開口道:“三舅母,謝夫子說了,聘禮都是按規矩備的,不會寒酸,也不會鋪張。他說,最重要的是往後好好待我,讓我在謝家能安心過日子。”

聘禮多少都不關王家的事兒,他到時候把聘禮都帶到謝府去。

“話是這麼說,可規矩也不能少啊。”王鄭氏還想再說,卻被王老爺子打斷了:“行了,彆在這兒叨叨了,阿朝剛回來,讓他進屋歇著。陳氏,你趕緊帶人回去洗澡,今兒燉了雞湯,做了一桌好菜,正好一起嘗嘗。”

王陳氏笑著應了,王鄭氏雖還有些不甘,卻也不敢違逆王老爺子的意思,隻能悻悻地坐回屋簷下,手裡拿著針線,眼睛卻還時不時瞟向阿朝,心裡盤算著提親那日,怎麼才能從謝府那邊多撈點好處。

阿朝跟著王老太太進了屋,喝著冰涼的綠豆湯,壓下了暑氣,也讓他攢了一路的疑問,終於有了開口的勇氣。

他擡頭朝著王老太太夫婦的方向,聲音放得柔緩:“外祖父,外祖母,我回來是有事情想問你們的。先前,聽外祖母你說,我成婚之前,會有父親的好友送嫁妝過來,此事到底如何了?”

語氣一頓,又道:“我隻是隨口問問,若是沒有,我便與夫子實話實說。”

聽見這話,王老太太原本咽道肚子裡的話重新湧了上來,眼神飄向王老爺子身上。

王老爺子清清嗓子半真半假:“聯係上了,嫁妝也都送來了,就放在你屋子裡,隻是嫁妝有些少,不過我與你外祖母會添一些進去的,也讓你在謝府擡得起頭。”

阿朝父親好友送來的嫁妝都夠兩個農戶家的女子或是哥兒出嫁用,隻是王家人貪心昧下了。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隨後又補充:“對了,阿朝往後你就住在你外祖母隔壁的屋子,東西什麼的都替你收拾好了。”

阿朝記在心裡,忍不住恥笑,麵上依舊是那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這樣便好,謝謝外祖父替我著想了。”

他喉結動了動,問:“那父親好友會來參加我的成親宴嗎?”

“你父親好友姓成,名叫成峰。”王老爺子道:“他說事物繁忙,成婚當天不一定會到來。”

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如何,隻有他知曉。

阿朝點頭,“我省的了。”

簡單的小聊一番,王家一大家子心懷鬼胎的坐在八仙桌上用膳食,阿朝看得出他們眼底的算計,待不下去,簡單對付幾口,尋了個由頭回了學館。

夜幕降臨,學館內亮起燈籠。

劉大漢在門口守著,瞧他回來,關切道:“這麼晚還回來?沒出什麼事兒吧?”

哥兒與女子夜裡獨自出門總歸不好,容易出事。

“無事。”阿朝笑了笑,徑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張婆子瞧見他回來,“回來了,可沐浴過?用過膳食沒?”她雖不常到外頭去,可上回聽小瞳說話,對阿朝瞭解了不少,“家裡怎麼樣了?”

“都沒呢,家裡就那樣。”阿朝不想再說,低下頭往屋子走。

張婆子攔住他,“無事,等你往後嫁給公子就好了。你回屋收拾幾件衣裳,我把水送到你往常沐浴的裡間,沐浴完來庖屋用膳。”

她不用猜都知曉阿朝回家吃的不愉快,特意留了膳食。

“謝謝你了婆婆。”阿朝眼裡露出幾分感激。

沐浴過後,他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一口一口喝著湯。

傍晚,學子的膳食是,排骨玉米湯、炒馬筧齒、煎魚、辣白菜,粗米飯。

張婆子說:“你明日還要回家一趟,明日早早些起來把膳食做了吃了再回去,免得到時候餓到自己。”

她都是過來人了,像王家這種人都是吃絕戶的,麵上笑盈盈實際還不知道要怎麼把人榨乾最後的價值。

阿朝點點頭,把嘴裡的米飯嚥下去,“我省的,明日我起早些把活兒都乾完再去。”

活都乾完了,他與張婆子說了聲,穿著月白色的衣裳往王家走去。

晨光碟機散了晨霧,帶著幾分清爽。

李祭酒身著一件嶄新的藏青錦袍,袖口繡著花紋,整個人都散發著長者的沉穩與謙和,站在謝府門前,身後跟了兩個隨從。

謝臨洲早已等候在此,一身嶄新的寶藍色長衫,腰間係著一條素色棉布玉帶,身姿挺拔如鬆,眉宇間滿是鄭重與期待。

他身後的小廝們擡著聘禮,小瞳指揮者小廝。

“臨洲,放寬心,王家老爺子和老夫人皆是樸實之人,見你這般真心,定會應允。”李祭酒拍了拍謝臨洲的肩膀,溫聲說道。

他與謝臨洲師徒情深,知曉謝臨洲對阿朝的情意,更明白王家貧寒,主動陪同提親,既是為謝臨洲撐場麵,也是想讓王家感受到這份親事的鄭重。

嘴上是這樣說,他心裡則是想著,希望王家人彆不識好歹了。

謝臨洲微微頷首,握緊了手中的摺扇,語氣誠懇:“多謝先生肯屈尊陪同,隻是不知今日到底會如何,希望一切順利。”

他們二人坐在馬車上。

一行人沿著青石板路前行,朝著城郊的王家走去。

沿途的街坊見了,紛紛探頭張望,低聲議論著,都好奇國子監的謝夫子和祭酒大人,怎會往這貧寒的城郊去。

不多時,便到了王家門前。

兩人捧著謝府備好的聘禮清單,緩步走進了王家大門。

彼時王家正圍著飯桌吃飯,大房與三房都在王老爺子的發話下,一大早就出門了,隻王鄭氏不肯走,硬生生賴在這兒。

王老太太想過今日的場麵,此時此刻經曆還是難免的驚訝,嚥下嘴裡的飯,忙不疊地起身迎上去,臉上堆著諂媚的笑:“李大人,謝夫子,稀客稀客,快請坐。”

王老爺子放下筷子,強裝鎮定,“老婆子去添兩副碗筷來。”語畢,他明知故問:“李大人,謝夫子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阿朝擡眼望去,正好對上謝臨洲的目光,對方眼中滿是溫和,悄悄朝他點了點頭,讓他瞬間安下心來。

李祭酒不卑不亢地頷首,將聘禮清單遞到王老爺子手中,聲音沉穩:“老夫乃國子監祭酒李觀,今日受謝府公子謝臨洲所托,前來為他與貴府阿朝小哥兒提親。”

王鄭氏眼睛一下子亮了,湊過去盯著清單上的字,心道:綢緞五十匹、玉器兩對、白銀三百兩、還有城南那處帶院子的宅子……我的個老天爺,這般多的聘禮。他們王家要發了。

她搓著手,看向阿朝的眼神像是在看塊鑲金的寶貝,又轉向謝臨洲,笑容更甚:“謝夫子真是年輕有為,還這般疼惜阿朝,我們阿朝真是好福氣。”

王老爺子捏著清單的手微微發顫,看向李祭酒,又瞥了眼謝臨洲:“李大人,謝夫子,謝夫子的心意我們領了,隻是這聘禮是不是……太厚重了些?”

他心裡清楚,阿朝在王家過得並不好,如今能有這樣的歸宿已經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可又怕謝府送來的聘禮隻能看不能用。

沒等李祭酒開口,王鄭氏就搶著說道:“爹,這聘禮哪有嫌厚的?阿朝能嫁進謝府,那是我們王家的榮耀。不過話說回來,謝公子既然這麼有誠意,是不是該再添些?
你看阿朝這些年在我們家,我們好吃好喝伺候著,也花了不少錢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阿朝,似乎想讓後者說點什麼好話。

阿朝都知道她打什麼算盤,此刻裝作一臉嬌羞沒有擡頭,壓根沒理會她。

謝臨洲原本一直靜靜站在一旁,聞言微微蹙眉,卻沒立刻開口。

李祭酒會意,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卻多了幾分鄭重:“王夫人說笑了。臨洲備好的這些聘禮,皆是按照朝廷官員娶妻的規製準備,既不少禮數,也不過分鋪張。至於阿朝小哥兒在王家的開銷,謝公子已然知曉,昨日還特意跟我說,若王家有需要,他願額外補貼些銀兩,隻是今日提親,談的是兩家結親的誠意,而非討價還價的買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鄭氏瞬間僵住的臉,繼續道:“況且謝公子說了,這些聘禮明麵上是給王家的,實則全歸阿朝公子所有,將來他嫁入謝府,這些東西都會跟著他過去,作為他的私產。謝公子看重的,是阿朝小哥兒的品性,而非王家的家世,還請王夫人莫要本末倒置。”

剛放好碗筷的王老太太聽到這話,懸著的心終於死了,有些著急的看向王老爺子。

阿朝安靜的坐在一旁,看他們的眉眼官司,心裡覺得可笑。

李大人都這樣說,王老爺子也不好說彆的,對著他們作揖,從嘴裡擠出幾句話:“多謝李大人,多謝謝夫子告知。阿朝能得謝夫子如此相待,是他的造化,我們王家沒有異議,願意促成這門親事。”

王鄭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王老爺子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悻悻地閉了嘴,心裡雖有些不甘,可也知道李祭酒和謝臨洲在場,自己再胡攪蠻纏,隻會落得難堪。

李祭酒見事情敲定,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婚書,讓王老爺子和阿朝分彆簽字畫押,又約定了下聘的日子。

待一切手續辦妥,謝臨洲上前一步,對著王老爺子夫婦拱手道:“王老爺,王老太太,今日多謝二位成全。眼下國子監還有些急事需我處理,阿朝在學館也有事情未完成,我便先帶他過去了,晚些時候再送他回來。”

王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謝夫子費心了,去吧,讓阿朝好生在學館做事吧。”

王鄭氏想阻攔,卻找不到理由,隻能眼睜睜看著謝臨洲走到阿朝身邊,輕聲道:“走吧。”

阿朝攥著剛簽好的婚書,跟著謝臨洲往外走,路過三舅母身邊時,還能聽到她小聲嘟囔著,‘聘禮都沒了,她的小算盤怎麼辦’,可他此刻滿心都是暖意,早已不在意這些。

不止是王鄭氏的小算盤,王家一大家子的算盤都落空了。

走出王家大門,謝臨洲側頭看向阿朝,見他眼眶微紅,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領,柔聲道:“彆理方纔那些話,往後有我在,沒人能再欺負你。學館那邊沒事,隻是想帶你出來透透氣。”

阿朝擡頭看向謝臨洲,眼中滿是感動,輕輕“嗯”了一聲,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李祭酒瞧他們你儂我儂的出去,無奈的笑了笑,旋即收斂神情,麵對王老爺子道:“國子監事務繁忙,我便不留在這兒用膳了,勞煩老爺子準備。”

臨走,他又道:“這聘禮都鎖起來了,鑰匙想必臨洲會給阿朝。”

都鎖起來了,且有聘禮單子,王家人也不敢造次,強撐著笑容把人送出門。

人走,隔壁鄰舍湊湊上來打聽,問發生什麼事兒了,又說他們這是好造化。

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道賀的話傳到王家人耳中就跟陰陽怪氣一樣,氣的他們想甩臉色走人,卻又不好直接走,隻能硬著頭皮笑嘻嘻。

鄰舍們見他臉色不好,也知趣地沒再追問,隻是走的時候都忍不住回頭瞅了瞅王家的木門,小聲議論著方纔那輛氣派的馬車。

“聘禮都用箱子裝起來,我上了兩把鎖。”謝臨洲邊走,邊讓阿朝上馬車,“你今夜若是回家就把東西都放回屋子,最好屋子也鎖起來。”

坐在熟悉的馬車上,阿朝點頭:“我都省的了,夫子你今日有事先回國子監吧,我回學館做事去。”

他私心想讓謝夫子陪自己,可不能耽誤正事。

剛把車簾子放假,喊小瞳趕車,聽到這話,謝臨洲無奈的笑出聲:“都是我的說辭,今日上門提親我可是告了一日的假,今日我是屬於你的,走吧,帶你在城內閒逛一番。”

他實話實說,並沒有彆的意思。

國子監管理製度還算人性,隻要有合適的理由能有批假,更何況,他與李祭酒還是師生關係。

但聽在阿朝耳朵裡跟甜言蜜語似的,讓人忍不住紅了耳根子,“好,那我們去閒逛什麼呢?”

謝臨洲見阿朝耳根泛紅,連聲音都軟了幾分,眼底的笑意更濃,“也沒什麼特彆要逛的,隨處走走。”

“也好,反正今日閒著也是無事。”阿朝心口如一,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麵前之人,關切問:“夫子,你近來可好?”

謝臨洲一一回答,也都是三個神獸鬨出來的事兒,其他的一切都好。

不用想也都知道夫子最近忙的是什麼,此時聽到,阿朝還是笑的合不攏嘴,“夫子,我這段時日在學館都有聽你的話,乾完活就跟學子們一同學習。”

學館內的先生為人和善,知他未念過書怕他跟不上課程還會特意給他開小灶。他覺得先生對他好,他平日做膳食會給先生多煎一個雞蛋。

這雞蛋可不是他拿公家的,而是自個兒用銀錢和附近的佃戶換來的。

李家莊子那周姑娘還收野菜,他跟張婆子一同山上挖了好幾回賣野菜的錢平分。

謝臨洲覺得他是個聽話的,看著小哥兒上挑的眉眼與那張就差掛著要表揚我的臉,誇讚:“阿朝很厲害。”

小哥兒品性不錯,娶回家也不會生出事端。

阿朝喜上眉梢,交叉雙臂,一臉傲嬌的樣子,“是吧,我也覺得我挺厲害的。”

謝臨洲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輕咳一聲,又將目光移開,“很厲害。”語氣稍頓,他問:“那夫子問你在學館學了什麼?”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