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165章 她怎麼會知道
魚湯見底時,鹿忠顯把碗往床頭櫃輕輕一推,瓷底與木紋相觸,發出一聲極輕的“嗒”,像給這頓飯畫上句號。
“回去吧。”
他聲音仍帶著病後的沙啞,卻不容置疑,“我這兒有護工,有儀器,你們守著也幫不上忙。”
老太太坐在床尾,銀發被午後陽光鍍出一圈柔邊,聞言指尖撥動沉香木珠,聲音不高,卻帶著多年掌家的威壓:
“我守我兒子,天經地義。”
鹿忠顯抬眼,目光掠過母親瘦削的背,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卻終究沒再勸。
白恩月站在兩人之間,指尖還殘留著魚湯的溫度,她看了看腕錶——今天時間還早。
鹿忠顯清了清嗓子:“恩月,那你先回去吧。”
“新家的事鳴川已經和我說了,我也不會過多插手。”
“但我隻有一個要求,記住自己的根在哪兒。”
白恩月立馬恭敬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爸。”
“奶奶,”她蹲下身,掌心覆上老太太手背,聲音放得很輕,“我回去一趟,把行李歸置好,再把小秋接過去。您在這兒,我放心。”
老太太指尖微頓,木珠在掌心轉過半圈,像權衡。
“好,你忙你的,有我在這兒就行了。”
鹿忠顯輕咳一聲,掩去唇邊一點笑意:“媽,您這是把醫院當家了,偏要跟著在這兒遭罪。”
老太太沒接話,隻伸手替白恩月理了理鬢邊碎發,動作輕得像在替即將出征的將士整理盔纓。
“去吧。”
她聲音低下去,“家裡的事還要你多看著點。”
白恩月點頭,起身時裙擺掠過床沿,帶起一陣極輕的風。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
鹿忠顯靠在床頭,氧氣麵罩下的呼吸平穩,目光卻穿過鏡片,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裡,第一次沒了審視,隻剩一句未出口的“辛苦了”。
白恩月輕輕帶上門。
走廊儘頭的電梯門合攏時,她低頭給鹿鳴川發訊息:
【爸醒了,魚湯喝完。奶奶留守,我回家搬家。】
電梯下行的幾秒裡,她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剛才的畫麵。
她知曉現在對她和鹿鳴川來說都是考驗,如若這段時間表現不佳,他們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醫院外的陽光刺眼,黑色邁巴赫已等在門口。
老周替她拉開車門,聲音壓得極低:“太太,回家嗎?”
白恩月“嗯”了一聲,坐進車裡。
車窗升起時,她最後看了一眼住院部的高樓。
黑色邁巴赫緩緩滑出醫院主樓前的環形車道,陽光在擋風玻璃上碎成細金。
白恩月靠在後排,指尖還殘留著魚湯的溫度,腦海裡正梳理著接下來搬家與董事會的事。
車子剛拐過第一道彎,車速卻忽然放緩——
醫院門口,一道黛青色的身影立於烈日之下。
徐夢蘭。
她仍穿著上午那身旗袍,珍珠耳墜被陽光晃得刺眼,手裡卻多了一隻暗紋軟綢提袋,袋口係著同色流蘇,被風吹得輕輕擺動。
老周下意識踩了刹車,低聲請示:“太太,要繞過去嗎?”
白恩月隔著車窗,看見徐夢蘭抬頭望過來——目光像一把極薄的柳葉刀,精準地剖開擋風玻璃,落在她臉上。
那一瞬,她幾乎錯覺對方是特意在等自己。
“停車。”她聲音很輕,卻足夠讓老周聽見。
邁巴赫穩穩停在路邊。白恩月推門下車,裙擺掠過車門的瞬間,帶起一陣極輕的風。
徐夢蘭已提著袋子走近,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敲出清脆的節拍,每一步都像算計好的距離。
“鹿太太。”徐夢蘭微微頷首,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真巧。”
白恩月目光落在那隻提袋上,流蘇被風吹得纏上徐夢蘭的指尖,像一條不肯鬆開的蛇。
“徐阿姨來探病?”她聲音溫溫淡淡,聽不出情緒。
徐夢蘭抬手,指尖撥開流蘇,露出袋子裡一角淡金色的東西——是一隻極小的保溫盅,盅蓋邊緣還壓著半片薄荷葉,青翠欲滴。
“對啊,就是來探病的。”
她聲音不高,卻在白恩月心中激蕩開層層漣漪。
白恩月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目光掠過徐夢蘭腕間那串新換的翡翠鐲——水頭極好,卻襯得她指節愈發蒼白。
雖然對方不知道對方的探望物件是誰,可白恩月總覺得這事沒有這麼巧合。
徐夢蘭淺笑開口,“鹿太太也是來探病的吧?說不定我們探病的物件是同一個人呢......”
“......”
白恩月微微一愣,徐夢蘭的話恰好證明瞭她的猜想。
但是鹿忠顯生病一事明明已經保密,她不明白徐夢蘭怎麼會知道。
徐夢蘭唇角那點弧度絲毫未變,指尖卻微微收緊,提袋的綢麵發出極輕的“簌簌”聲。
“鹿太太就先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她頓了頓,目光忽然越過白恩月,落在她身後醫院大樓的某扇窗上——那是VIp病房的方向,“病人還在等著我呢。”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她眼底浮起一層極薄的霧氣,像被陽光蒸出的水汽,轉瞬即逝。
白恩月沒接話,隻是側身讓出半步,像無聲地劃出一道界限。
徐夢蘭卻忽然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極低,隻剩兩人能聽見:
“你以為真有事情能瞞得過我?”
白恩月眼睫微顫。
“徐阿姨。”她聲音忽然冷了一寸,“你是聽沈時安說的?”
徐夢蘭輕笑一聲,指尖在提袋上輕輕一彈,像拂去一粒不存在的塵埃。
“這很重要嗎?”她抬眼,目光銳利,“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隻要我想,有的是手段。”
她頓了頓,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可惜還沒到那個時候。”
陽光忽然被雲層遮住,地麵上的影子瞬間淡去,徐夢蘭臉上蒙上一層陰翳。
白恩月忽然發覺,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人。
徐夢蘭卻收回微笑,提袋的流蘇重新垂落,像一場無聲的落幕。
她轉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敲出最後一記脆響,“鹿太太注意安全。”
她走得不疾不徐,背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像一條不肯回頭的路。
白恩月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攥緊,指節泛白。
老周輕聲提醒:“太太,該走了。”
她回過神,最後看了一眼徐夢蘭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