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181章 彆碰我,鄉巴佬
後坡的溝不深,卻陡,草葉被踩得東倒西歪。
白恩月遠遠就看到五六個陌生的小身影圍成半圈,穿著統一的夏令營t恤,手裡晃著兩根剛摘的四葉草。
小秋被擠在最裡側,背帶褲的褲腳沾滿泥點,兔子玩偶掉在腳邊——耳朵被踩得灰撲撲,一隻紐釦眼也鬆了線。
其他幾個同行的孩子抹著眼淚,聲音哽咽:“你們欺負人......”
小秋沒哭,隻是攥緊拳頭,背脊挺得筆直,像一隻被雨淋濕卻倔強的小貓。
“我們先看到的!”小秋聲音不大,卻清晰。
領頭的男孩約莫十歲,鼻尖曬得通紅,嗤笑一聲:“誰先搶到算誰的。”
他揚手,四葉草在指縫裡轉了個圈,“鄉下孩子不配有四葉草!”
白恩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快步上前,卻在距他們三步處停住——小秋抬頭,目光穿過人群,與她短暫相接。
那眼神裡沒有求助,隻有一股子不服輸的亮。
“姐姐......”
小秋彎腰撿起兔子玩偶,拍了拍上麵的灰,把鬆掉的紐釦眼按回去,動作仔細得像在修複一件珍寶。
然後,她抬頭看向那群城裡孩子,聲音脆生生的,卻帶著幾分的鋒芒:
“你們必須道歉!”
“你們弄壞了兔兔,搶了屬於我們的東西!”
男孩愣住,似乎沒料到“鄉下孩子”會提條件。
他身後一個紮馬尾的女孩撇嘴:“一個破布偶,賠你新的就是了。”
“它不叫破布偶。”
小秋把玩偶抱在懷裡,指尖撫過它皺巴巴的耳朵,“它陪我睡覺、坐飛機,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彆和這群鄉巴佬計較!”
帶頭的孩子拿著四葉草就要離開。
小秋卻衝上前去,一把將他的衣袖抓住。
“還給我!”
“彆碰我鄉巴佬!”
男孩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愧,他捏著拳頭就要向小秋砸去。
幸好白恩月眼疾手快,死死將男孩舉起的手臂捏住。
她毫不客氣帶著怒火質問道:“你們的家長呢?”
“姐姐!”
小秋身邊的羊角辮女孩最先回頭,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在看見白恩月的瞬間亮成了兩盞小燈。
其餘幾個孩子也紛紛圍攏過來,像被風吹散的雛鳥重新找到了母巢。
可對麵的夏令營孩子卻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又來一個鄉下阿姨?”
領頭的男孩把四葉草舉過頭頂,故意在白恩月眼前晃了晃,“想搶?先問問我的拳頭。”
他身後兩個稍大的孩子立刻配合地往前一步,擼起袖子,露出曬得通紅的手臂。
“我們可不怕大人!”
白恩月微微抬眸,目光掠過他們,像一陣無聲的風。
“第一,”她聲音不高,卻足夠讓所有人聽清,“把四葉草還回來;第二,向我的孩子們道歉;第三——”
她頓了頓,視線落在被踩臟的兔子玩偶上,“把它擦乾淨。”
麵對白恩月眼神中醞釀的怒火,男孩先是怔了怔,隨後用不屑的語氣說道:
“做夢!”
男孩猛地伸手,想把白恩月推開。
指尖還沒碰到衣角,就被白恩月側身讓過,順勢扣住手腕,輕輕一扭——
“哢噠”一聲輕響,四葉草連同男孩整個人被轉了個方向,最後四葉草穩穩落在白恩月掌心。
男孩愣住,其餘孩子更是瞪大了眼。
“你、你放開——”
他掙紮,卻發現手腕像被鐵鉗鎖住,動彈不得。
“道歉。”
白恩月聲音淡得像一杯涼白開,卻壓得男孩臉色漲紅。
對付熊孩子,白恩月一點也不手軟,“彆讓我再重複第二次。”
“對、對不起……”
他囁嚅著,眼神卻飄向同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
白恩月鬆開手。
男孩立刻後退兩步,低頭哈腰:“我們錯了,我們這就把玩偶擦乾淨。”
說著,他蹲下身,作勢去拍兔子玩偶的灰,指尖卻悄悄摸向腳邊一塊尖銳的碎石。
小秋眼尖,剛想提醒,白恩月已經先一步抬腳——
碎石被輕輕踢進草叢,發出“叮”一聲脆響。
“玩心眼?”
她微微俯身,聲音低得隻剩氣音,“再試一次,就不是道歉那麼簡單了。”
男孩臉色一白,忽然轉身就跑。
“撤!”
其餘孩子愣了半秒,也呼啦啦跟著衝下山坡,像一群被驚散的麻雀。
草叢裡,四葉草的斷莖被風捲起,又輕輕落下。
小秋撲進白恩月懷裡,兔子玩偶的耳朵蹭到她下巴,聲音帶著未褪的哽咽:“姐姐,兔兔沒事……”
白恩月蹲下身,指尖撫過玩偶鬆掉的紐釦眼,聲音軟得像午後的風:“嗯,你們都很勇敢。”
說著,她又逐個檢查孩子的身上,好在沒有人受傷。
隻是好幾個孩子眼神中的亮光少了許多,這讓白恩月一陣心疼。
她抬手,把四葉草放回孩子們手中,“你們的幸運,誰也搶不走。”
遠處,夏令營孩子們的背影消失在樹影裡,隻剩一聲遠遠的喊叫,混著風聲,像一句不甘心的回聲——
“你們給我等著!”
白恩月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草屑,目光落在山坡下那株重新挺直的向日葵上,不禁搖了搖頭。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夏天。
孤兒院後山的桑葚熟得發紫,她和祁連蹲在矮牆邊,用撿來的鐵罐接雨水。
幾個穿名牌球鞋的孩子路過,一腳踹翻了罐子,泥水濺了兩人滿臉。
“野種。”
“臟死了。”
“你們也配吃桑葚?”
那時候的祁連才六歲,瘦得像根竹竿,卻擋在她前麵,手背被石子劃出一道血口子。
他咬著牙,聲音抖得不成調:“不許欺負她。”
結果自然是被推搡進溝裡,衣服沾滿泥漿。
白恩月爬下去拉他,指尖碰到他滾燙的眼淚,聽見他說:“我以後要賺很多錢,給你買最大的桑葚園。”
後來呢?
後來桑葚園沒買到,他們先學會了把委屈咽進肚子。
祁連被領養那天,偷偷把口袋裡最後兩顆糖塞進她手心——糖紙皺巴巴的,像極了生活起伏的波浪。
“等我。”他說。“我會強到讓人不敢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