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候時 第237章 他的偏愛矇蔽了他
聽到這個聲音,一向頭腦清醒的白恩月,此刻卻因為過度緊張而導致身體僵硬。
雨忽然密了。
路燈在雨幕裡暈開一圈圈冷白,像被誰按進水裡搖晃的月亮。
如果不是雨點重重砸向地麵的聲音,顧及在場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白恩月那雜亂的心跳。
鹿鳴川撐著一把黑傘,從小區側門疾步而來。傘沿壓得很低,水珠順著傘骨滾落,碎成細線。他遠遠便看見白恩月——米白風衣被雨水洇成深色,發尾貼在頸側,像一柄被雨水打濕的羽刃,倔強又單薄。
“恩月?”
他聲音不高,卻穿透雨聲,帶著一貫的篤定與溫度。
白恩月呼吸一滯。
她沒想到他會來,更沒想到會在這樣的狼狽裡被他撞見。
指尖還殘留蘇沁禾腕間的血溫,心跳卻先一步亂了節拍。
鹿鳴川的目光掠過她,又掃向沈時安——那張向來精緻的臉上,赫然一道鮮紅的掌印,在冷白燈光下像被刀鋒劃開的胭脂。他眸色倏地沉了。
“你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他低聲問白恩月,語氣卻像怕驚碎什麼,“怎麼也在這兒?”
頓時,他原本平靜的臉色多了幾分審視。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麵向兩個安保。
“發生了什麼?”
他的語氣中帶著某種不容撒謊的威嚴。
兩個安保抵不住鹿鳴川那審視的眼光,下意識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就準備將事情全盤托出。
安保剛張嘴,沈時安卻搶前半步,高跟鞋在積水裡濺起細碎的水花。
“鳴川哥,沒事的。”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紅腫的側臉,笑得勉強,“剛才忽然有個精神病想衝進小區,被我們攔下了。我自己不小心……被那人蹭了一下。”
雨水順著她指尖滴落,混著未乾的淚痕,真假難辨。
“精神病?”
鹿鳴川眉心一蹙,沒接話。
下一秒,他已走到白恩月麵前,傘麵微微傾斜,將她整個人籠進乾燥的黑影裡。
白恩月勉強轉過身來,就對上鹿鳴川那張嚴肅的麵孔。
一時間,她隻覺得心臟停止了跳動。
她的理智告訴她,自己此刻必須裝作一副冷靜的模樣,隻有這樣纔不能讓鹿鳴川拆穿自己的謊言。
而也隻有這樣,她才能讓鹿鳴川不被殘酷的現實傷害。
然而,不知是雨太冷,還是自己的心太涼。
她一張嘴,略顯蒼白的嘴唇就抖個不停。
“有沒有受傷?”
他聲音低而急,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的手腕、頸側、指尖——尋找任何可能的血痕或淤青。
白恩月垂眼,掌心還殘留方纔攥緊碎玻璃時硌出的月牙形紅痕。
她輕輕搖頭,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我沒事。”
鹿鳴川卻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覆上那道紅痕,像確認什麼易碎的瓷器。
“真的?”
雨聲忽然變得很靜。
沈時安站在傘外,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淌,妝容早已斑駁。
她看著傘下那兩道並肩的影子,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彷彿此刻,她纔是那個被雨隔絕在外的人。
白恩月想要開口,卻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下一秒,鹿鳴川單手撐傘,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把白恩月摟進懷裡。
黑傘前傾,像一座臨時港灣,把瓢潑的雨聲和她所有的顫抖一並隔絕。
“彆怕,我在這兒。”
他聲音低而穩,掌心覆在她後頸,指腹傳來的溫度讓白恩月幾乎潰堤。
白恩月埋在他胸前,風衣的紐扣硌著臉頰,混著雨水的冷和他懷裡的暖,像冰火交疊。
她想說“對不起”,卻隻剩急促的呼吸;想說“我沒事”,卻連指尖都還在抖。
然而,白恩月此刻種種異常的表現,在鹿鳴川看來,她隻是被突然闖出的“精神病”嚇著了——
他看不見她掌心裡蘇沁禾的血,也看不見她眼底那層更深的愧疚和擔憂——白恩月也不想讓他看見。
而此刻,不遠處剛上車的護士長透過後視鏡,將剛剛的一幕都儘收眼底。
幸好她有頭腦,立馬就催促身旁的司機開車,“快走。”
而司機一愣一愣,“可是鹿太太還沒......”
“快走!”
在護士長的又一聲催促下,精神病院的白色救護車亮起轉向燈,發動機一聲悶哼,緩緩滑入雨幕。
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浪花在路燈下碎成一把銀針,轉瞬就被黑暗吞沒。
白恩月聽著背後車子的聲音逐漸遠去,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臟,也開始漸漸恢複正常的頻率。
鹿鳴川抬眼,目光掠過那道逐漸遠去的車尾燈,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有精神病跑這兒來?”
黑傘下,他的臉色第一次沉得嚇人。
他轉身,傘沿甩出一弧冷雨,聲音像刀刃刮過鐵皮:
“你們兩個——”
兩個安保下意識立正,雨水順著帽簷往下淌。
“讓你們守大門,是讓可疑人員靠近的嗎?”
鹿鳴川極少發火,可此刻每個字都像冰渣子,“她要是劃傷一點,你們拿什麼賠?”
安保隊長喉結滾動,剛想解釋,鹿鳴川已經抬手打斷。
“最近的巡邏記錄交給我檢查,要是有任何疏忽的地方,按照規則雙倍懲罰!”
他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再有下次,自己寫辭職信。”
白恩月身子猛地一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鹿鳴川發這麼大的火兒。
她知道,這是他對自己的偏愛。
然而,此刻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正是這份偏愛掩埋了鹿鳴川的所有疑慮,而致使他錯過了背後的真相。
其實白恩月已經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準備......
雨聲忽然變得很遠。
白恩月聽著他為自己動怒,心臟像被細線一圈圈勒緊。
她想抬頭,卻被鹿鳴川重新按回懷裡。
“彆動。”
他低聲說,像哄一隻受驚的貓,“雨還沒停,先回家。”
他轉頭看向沈時安,對著安保說道:“還愣著乾什麼,拿一把傘給她!”
鹿鳴川的關心的目光落在沈時安的身上,但並不是她所期望的那種偏愛的目光。
“時安你沒受傷吧?”
遲來的關心,對沈時安就像被灌下的苦到極致的毒藥。
她強忍著眼角的酸澀,在最後一絲尊嚴的支撐下,搖了搖頭。
“我沒事。”
鹿鳴川點點頭,“我等會讓人送些藥膏到你那兒。”
說著,他的目光重新鎖回白恩月的身上,不再捨得移開。
“我先帶你嫂子回去。”
傘麵傾斜,路燈的光被切割成細碎的星,落在他們腳下。
白恩月閉上眼,聽見他的心跳——
咚,咚,咚——
而沈時安看著兩人的背影,眼淚還是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