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成空城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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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軍訓,同為教官的女友去抓翹訓的大一新生遲遲沒回。
出於擔心,我打了報告去找人,卻在教學樓背後看到二人正在忘情接吻。
當年確定關係的誓言在耳邊不斷回蕩。
「永遠隻能愛我哦,誰劈腿誰就下地獄!」
我忍著怒火離去。
半小時後,他們匆匆趕來集合。
作為主教官的我不慌不忙,開啟操場投屏,播放剛才的一幕。
1
「那是什麼?」
「臥槽,主教官在放電影?」
操場上,幾千名新生交頭接耳。
大螢幕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從模糊到清晰。
教學樓背後,那個穿著教官服的女人,正踮著腳尖,忘情地吻著一個穿迷彩T恤的新生。
操場瞬間死寂。
螢幕上的正是我的女友,蘇晚。
「肅靜!」
我握著麥克風,聲音平靜。
死寂之後,是如同潮水般蔓延開的竊竊私語。
「那不是三連的蘇教官嗎?」
「我靠,跟她接吻的……好像是她們連的新生,叫林澤!」
「大新聞啊!」
蘇晚手下的幾個排長都是她的心腹,此刻臉漲成了豬肝色。
一個膽大的站了出來,指著主席台上的我。
「報告主教官!您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是軍訓時間,您播放這種不明視訊,是想擾亂軍訓秩序嗎?」
另一個人緊跟著附和:「對!主教官,您這是濫用職權!」
視訊的男主角,那個叫林澤的新生,更是直接從隊伍裡跳了出來。
他滿臉漲紅,指著我吼道:「主教官,你這是公報私仇!」
我沒有理會這些聒噪的雜音。
手指在遙控器上輕輕一按。
暫停,放大。
蘇晚和林澤那兩張無比投入的臉,清晰地占據了整個螢幕。
全場,再次陷入死寂。
剛才所有叫囂的人,全都像被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晚站在佇列前,身體僵硬,臉色在一瞬間褪儘血色。
我拿起主席台上的擴音喇叭。
「教官蘇晚。」
「嚴重違反紀律,私德不修,即刻起,解除其教官職務。」
全場嘩然。
我沒給任何人反應時間,目光轉向全體人員。
「我與蘇晚,到此為止。」
說完,我放下喇叭。
在數千人的各色目光中,我轉身走下主席台。
無視了蘇晚那張慘白的臉,和那雙寫滿崩潰與乞求的眼睛。
口袋裡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螢幕上跳動著兩個字:王團長。
我麵無表情地按下了靜音鍵。
2
我回到我的獨立休息室。
這裡是主教官的專屬空間,安靜、獨立。
我脫下那身汗濕的作訓服,然後拔出了手機卡,扔進了垃圾桶。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
我的副官,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張誠,端著一份熱飯菜走了進來。
「錚哥,你怎麼一個人躲這兒了?」
張誠還不知情,他調侃道:
「嫂子今天沒給你加餐?這可不像她啊。」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螢幕上,顯示著蘇晚嫂子四個字。
張誠下意識地接通,還順手按了擴音。
「張誠!」
蘇晚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哭腔。
「陸錚呢?陸錚在哪兒?你快告訴我!他不接我電話!」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手機。
不等張誠反應,伸出手,直接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張誠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哥,你倆吵架了?操場上的那是……」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可她一個女孩子,你這樣讓她怎麼下得來台?」
「女孩子?」我笑了笑。
「她現在有人陪。」
我走到休息室的視窗。
從這裡,剛好能看到樓下的空地。
蘇晚像一隻無頭蒼蠅,在瘋狂地尋找著什麼,一遍遍撥打著我的電話。
那個叫林澤的新生,正跟在她身後。
他臉上帶著心疼。
他伸手,想去拉蘇晚的手臂。
「滾開!」
蘇晚煩躁地一把甩開了他。
林澤似乎不甘心,湊上去對她說了些什麼。
我看不清他的口型,卻看到蘇晚的表情從焦急變成了絕望。
她猛地推開林澤,繼續漫無目的地亂轉。
而那個林澤,就那樣站在不遠處,用一種勢在必得的眼神,欣賞著她的崩潰。
這一幕,真是絕妙。
張誠也看到了,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將飯盒往我麵前推了推。
「哥,先吃飯吧。」
我搖了搖頭,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3
處理完所有軍訓交接事宜,已經是深夜。
我離開了休息室,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
擰開門把手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門,沒有鎖。
推開門,一股熟悉的馨香撲麵而來。
蘇晚竟然在我的房間裡。
她用備用鑰匙進來的。
她穿著我的一件寬大的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白皙的鎖骨。
襯衫下擺堪堪遮住大腿,兩條腿又細又直。
這是她從前最喜歡的小把戲。
桌上,放著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是她以前每次在我宿醉或高強度訓練後,為我準備的。
「陸錚……」
她一開口,眼眶就紅了,聲音哽咽,楚楚可憐。
「視訊是P的,是林澤P的!他一直對我有想法,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們,想破壞我們的關係!」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表情。
連日的高壓和憤怒,讓我的偏頭痛再次發作。
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像是有一柄錘子在不停地敲打。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P的?」
「那視訊就是我親手用手機拍的。需要我把原片發給你,讓你再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吻技嗎?」
我的聲音平靜,精準地擊穿她所有的謊言。
蘇晚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
她握在手中的玻璃水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蜂蜜水灑了一地,玻璃碎片四處飛濺。
劇烈的頭痛讓我一陣反胃。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轉身衝進衛生間,扶著洗手池開始乾嘔。
胃裡空空如也,隻嘔出酸澀的膽汁。
身後,沒有傳來她離開的腳步聲。
我聽到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收拾玻璃碎片的聲音。
然後她去給我找了藥箱,拿出止痛藥和溫水。
她還在繼續扮演著那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賢惠另一半。
我漱了口,走出衛生間。
看著她遞過來的藥片和水,隻覺得無比惡心,無比諷刺。
這種表演,真讓我歎為觀止。
我沒有接。
隻是抬起手,指著門口。
「滾。」
4
第二天一早。
「砰!」
我的宿舍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我猛地從床上驚醒,頭痛欲裂。
王團長那張憤怒的臉出現在門口。
他衝到我床邊,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陸錚!你他媽瘋了是不是!」
「誰讓你在操場上放那東西的?啊?誰給你的膽子!」
「你就為了點男女之間的破事,要把和蘇家的關係全毀了?」
他唾沫橫飛,繼續咆哮著。
「蘇晚還年輕,犯點錯怎麼了?哪個年輕人不犯錯?」
「她爸是誰你不知道嗎?後勤部的高層!他一句話,能給我們團爭取多少資源?能讓你我的前途順多少?」
「你倒好!因私廢公!為了一點狗屁的自尊心,把你自己,把老子,把大半個團的前途都給葬送了!」
我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氣得渾身發抖,頭痛瞬間達到了頂峰。
胃裡再次翻湧,我捂著嘴,衝進衛生間,又是一陣劇烈的乾嘔。
王團長跟到了衛生間門口,還在喋喋不休。
「沒本事!連個女人都管不住,你還有什麼用?」
「就知道用這種粗暴的手段,你看看你,有什麼手段可言?」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紙簍裡,那裡有幾團沾著血跡的紙巾。
是昨晚蘇晚收拾玻璃碎片時,不小心劃傷手留下的。
他立刻找到了新的攻擊點,指著那血跡,痛心疾首地指責我:
「你看你!你還動手了是不是?讓蘇晚跟著你受這種委屈!」
我終於崩潰了。
不是因為蘇晚的背叛。
而是因為我一直敬重、甚至視為父親和榜樣的上級,竟然是這副醜惡的嘴臉。
我曾經堅守的一切,我的榮譽、原則、忠誠……
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都可以是換取利益的籌碼。
我甚至是他用來鞏固和蘇家關係的政治工具。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寒心將我淹沒。
我沒有力氣再爭辯。
我走出衛生間,回到床上,一把拉過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死死裹住。
在被子裡那個密不透風的、黑暗的世界裡。
我死死咬著牙,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5
黑暗中,過去的回憶像潮水般湧來。
我和蘇晚,曾是學校裡最耀眼的一對。
她是通訊係的高材生,我是指揮係的第一名。
我們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情侶,是教科書般的愛情範本。
畢業時,我手握著好幾個去首都王牌部隊的橄欖枝。
可為了能和她分到同一個地方,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
我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隻因為這裡有她。
我記得,學校操場上,她第一次穿著常服,英姿颯爽地向我敬禮。
「陸錚師兄,久仰大名。」
我記得,她枕在我的臂彎裡,眼睛裡閃著星光,對我說:
「陸錚,等這次軍訓結束,我們就打結婚報告吧。」
「我爸媽那邊,我去說。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她說過,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是她在這條艱苦道路中,唯一的光。
戰友……
愛人……
這些美好的詞彙,這些滾燙的回憶。
此刻,卻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在我心臟上反複切割。
你說我是你唯一的光,為什麼你的吻可以那麼輕易地給彆人?
你說非我不嫁,為什麼你的身體可以躺在彆人的懷裡?
這些問題,像魔咒一樣在腦海裡盤旋。
註定沒有答案。
隻有無儘的嘲諷。
6
王團長施壓無果,最終摔門而去。
我把自己關在宿舍,對外宣稱身體不適,將所有訓練事務暫時交由副官張誠處理。
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場突如其來的崩塌。
幾天後,我強迫自己恢複了工作。
軍訓基地的生活,依舊按部就班。
隻是,周圍的空氣變了。
在食堂吃飯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複雜的目光。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揮之不去。
「聽說了嗎?其實是陸主教官先在外麵有人了,被蘇教官抓到,蘇教官氣不過,才找了個新生報複他。」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這樣,不然主教官怎麼會那麼狠,直接在幾千人麵前毀了她。」
「也是,蘇教官家世那麼好,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會看上一個新生。肯定是陸錚配不上人家,被甩了惱羞成怒。」
流言蜚語,總是偏愛弱者,尤其是蘇晚這種楚楚可憐的弱者。
我的副官張誠聽得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跟他們吵。
「你們他媽放屁!我錚哥是什麼人我不知道?當初蘇晚追我哥追了多久?整天噓寒問暖,體貼得跟什麼似的!」
爭吵聲引來了更多人的側目。
我麵無表情地吃完餐盤裡最後一口飯。
拉住情緒激動的張誠。
「走了。」
「哥!他們……」
「不必多說。」我聲音平靜,「嘴長在彆人身上。」
回到宿舍,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陸錚,我命令你,立刻去給蘇晚道歉,撤銷對她的處分,把這件事給我壓下去!彆逼我用彆的手段!」
是王團長的口氣。
我看著那條命令式的簡訊,默默地,將這個號碼也拖入了黑名單。
7
軍訓晚間的緊急集合演練。
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沒有帶雨衣,獨自站在主席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澆透全身。
關節炎的舊疾,在陰冷的雨水中開始隱隱作痛。
我需要這種疼痛,來讓我保持清醒。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衝破雨幕,向我跑來。
是蘇晚。
她已經不是教官了,穿著一身便服,渾身濕透,手裡卻高高舉著一把傘。
她跑到我身邊,將傘舉到我的頭頂,隔絕了那片冰冷的雨。
「陸錚!」
她帶著哭腔。
「你有關節炎,你不能這麼淋雨!求你了,快回去吧!」
她的關心,像一根針,紮破了我強撐數日的冷靜和麻木。
我一把揮開她遞過來的傘。
雨傘飛出去,掉在泥水裡。
冰冷的雨水再次澆下來。
「滾開!」
我衝她嘶吼。
她愣住了,眼淚混著雨水從臉上滑落。
但她沒有走,反而又追了上來,再次撿起傘,固執地為我撐著。
她不停地哀求著,重複著那幾句話。
「我錯了,陸錚,我真的錯了……」
「你彆拿自己的身體賭氣,好不好?你懲罰我,怎麼都行……」
她的眼淚,她的哀求,她此刻的深情。
在我眼裡,都變成了一場令人作嘔的表演。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她,用儘全身的力氣,衝著她大吼:
「我嫌你臟!聽見沒有!」
「你的關心!你的眼淚!你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惡心!」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吼完,我不知道臉上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膝蓋傳來熟悉的、尖銳的刺痛,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我看著她站在雨中,失魂落魄,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我的心裡,沒有一絲報複的快感。
隻有無邊無際的疲憊和悲哀。
8
我拖著疼痛的腿,回到了宿舍。
剛換下濕透的衣服,電話就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陸錚!」
是王團長的聲音,焦急,且壓抑著滔天的憤怒。
「蘇晚吞了安眠藥,現在正在醫院洗胃搶救!你他媽馬上給我滾過來!」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但隨即,一種詭異的平靜攫住了我。
我趕到醫院。
急救室門口,紅燈長亮。
王團長一看到我,就衝了過來,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痛罵。
「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你要是把她逼出個三長兩短,蘇家不會放過你,我也保不住你!」
我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他擔心的,從來不是蘇晚的命。
而是蘇家的怒火,是他自己的前途。
我心寒地看著他,聲音沙啞地問:
「王團長,如果今天躺在裡麵的是我,你會為我打這個電話嗎?」
王團長愣住了,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便服但身形筆挺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是蘇家的警衛員。
他向王團長低聲彙報蘇晚被發現的經過,言語間滿是後怕。
我盯著急救室那盞刺目的紅燈,內心竟然毫無波瀾。
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這不是求死。
這是逼我屈服的,最後通牒。
是用她的命,來綁架我的餘生。
我甚至控製不住地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她真的就這麼死了,我是不是……就能徹底解脫了?
這個想法讓我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
我到底被他們逼到了什麼地步。
9
醫生從急救室出來,說蘇晚沒有生命危險了,隻是需要留院觀察。
我緊繃的神經在聽到這句話後,並非鬆懈,而是徹底斷裂。
我知道,這場鬨劇還沒結束。
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轉身,就準備離開。
剛一轉身,走廊拐角處,一個人影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
他跑得太急,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身上。
為了躲避,我下意識地側身。
那隻本就劇痛的膝蓋,狠狠地撞在了牆角上。
「唔!」
一陣劇痛襲來,我悶哼一聲,眼前一黑,當場跪倒在地。
「蘇晚姐!蘇晚姐!」
撞我的人,正是那個新生,林澤。
他滿臉驚惶,嘴裡焦急地喊著蘇晚的名字,根本沒看我一眼,就要往急救室裡衝。
「林少爺!」
蘇家的警衛員臉色一變,眼疾手快地一把將他攔住,低聲喝道:「您怎麼來了?這裡不方便!」
林少爺?
王團長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林澤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衣服,和他手腕上那塊限量款手錶。
臉上的怒氣瞬間收斂,態度立刻緩和下來。
「小同誌,你……你和蘇家是什麼關係?」王團長試探著問。
在一片緊張而詭異的對峙中。
我扶著牆壁,忍著膝蓋傳來的鑽心劇痛,緩緩站直了身體。
我看著一臉諂媚、準備盤問家底的王團長。
看著滿臉焦急、試圖闖關的林澤。
看著極力阻攔、神色尷尬的蘇家警衛。
這出戲,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我冷笑一聲,決定給他們再加一把火。
我看向王團長,一字一頓地說道。
「團長,彆問了。」
「他,就是蘇晚翹訓也要去私會的那個大一新生,操場視訊的男主角。」
整個走廊的空氣,瞬間凝固。
王團長的表情,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
我看著他震驚的臉,緩緩地,投下了最後一顆重磅炸彈。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
「他還是蘇家世交的兒子,蘇晚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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