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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試錯清單 林母的恐懼與老鄰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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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母的恐懼與老鄰居的話

與陳澤在咖啡館的日子,就像一場溫柔的夢境,短暫地衝散了我心頭的陰霾。黑膠唱片沙沙作響,咖啡香氣繚繞,他眼底的沉靜總能讓我感到一絲安寧。可現實,卻從來不像手衝咖啡的蒸汽那般,可以被輕輕吹散。它更像一聲聲尖銳的電話鈴,總能不合時宜地將我拉回無儘的煩惱之中。

那天傍晚,窗外是上海華燈初上的霓虹,我正窩在沙發裡,手裡捧著一本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思緒卻飄得很遠。電話倏然響起,螢幕上閃爍著“母親”二字。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熟悉的戰栗感襲來。我知道,這電話是避不開的劫數。

“喂,意意啊,你最近怎麼樣?在上海還順利嗎?”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溫柔,那份客套,反倒讓我心頭警鈴大作。我太瞭解她了,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挺好的,媽。”我敷衍地回答,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手卻下意識地捏緊了書頁。

“好什麼好?!”果然,母親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像一支被繃緊的弦,終於斷裂。“你今年都29了,馬上就30了!你看看你身邊的朋友,哪個還沒結婚生子的?你還想單身到什麼時候?!我養你這麼大,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熟悉的催婚攻勢如期而至,排山倒海般襲來。我感到一股熱氣直衝腦門,積壓已久的疲憊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這大半年來,陸揚的熱烈與背叛、顧廷軒的成熟與欺騙,都像兩把鈍刀,在我心頭反反複複地磨礪著。如今又加上陳澤那份無法言說的遺憾,我的神經早已繃到了極限。

“媽,我自己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很忙,沒時間跟你吵!”我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煩躁,幾乎是吼了回去。

“你忙什麼忙?再忙還能忙得連自己的人生大事都不顧了?!你以為嫁人是小事嗎?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有多難?!”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尖銳,穿透電話線,直擊我的耳膜,彷彿要刺穿我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我就是不想你像我一樣!換個燈泡都要自己爬高爬低,生病了連個端水的人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有多難啊!”

“轟——!”

母親這句歇斯底裡的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猛地炸開。我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影畫麵,瞬間僵住了。窗外的霓虹在我的眼中變得模糊,村上春樹的文字在指尖變得沉重。母親那份長久以來的歇斯底裡,那份強加於我的“為我好”,在她那句“我就是不想你像我一樣!”後,突然變了味道。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像第一次看見月球的背麵。她所有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掌控”,她對婚姻的執念,她強硬的言辭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恐懼和深意。那份恐懼,是我從未觸及過的,也從未設想過的。

電話那頭,母親還在氣喘籲籲地叨唸著,但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我的手指僵硬地找到結束通話鍵,無聲地切斷了連線。手機被我像燙手山芋一樣扔到沙發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我整個人陷進沙發深處,陷入一片混沌。

母親對我的嚴厲,對婚姻的執念,真的隻是因為她的“掌控欲”嗎?她一個人,拉扯著我長大,是多麼的辛苦和孤獨?我似乎從未真正去思考過這些。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那個堅硬的,無所不能的母親。

幾天後,上海的空氣變得沉悶,壓得我喘不過氣。與其在這樣壓抑的都市裡一個人糾結,我決定回去一趟,短暫地逃離。老家的小鎮,至少還有一方熟悉的天空和泥土。

列車緩緩駛入熟悉的站台,撲麵而來的是帶著濕潤泥土氣息的空氣。小鎮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那些老舊的房屋,斑駁的牆壁,巷口那棵幾十年沒變的老槐樹,都像是時間停滯的證明。我拉著行李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試圖在這份熟悉中找尋一絲慰藉。

午後陽光正好,灑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我走到街角,偶然遇到了小時候經常給我糖吃的老鄰居李阿姨。她正坐在自家門口的小板凳上,穿著一件花色圍裙,手裡擇著菜,老花鏡搭在鼻梁上。

“喲,是意意啊!”李阿姨擡起頭,看見我時眼睛瞬間亮了,臉上堆滿了親切的笑容,眼角的皺紋也跟著舒展開來,“都長這麼大了,越來越漂亮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媽可沒跟我說你回來。”她放下手中的菜,熱情地拉住我的手,掌心粗糙卻帶著暖意。

我笑著與她寒暄,聊起這些年的近況。李阿姨的院子裡,爬山虎鬱鬱蔥蔥,一隻橘貓正慵懶地臥在牆角曬太陽。這些充滿煙火氣的場景,是上海冰冷的水泥森林裡所沒有的。

“你媽啊,真是不容易。當年你爸走得早,她一個人拉扯你,又當爹又當媽的。”李阿姨歎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憐惜,彷彿在回憶那些艱難的歲月,“彆看你媽平時嘴硬,刀子嘴豆腐心,她呀,這輩子真是苦日子過怕了,沒人能分擔。”

我靜靜地聽著,心頭像是被什麼輕輕觸動了一下。

“你媽身體一直不太好,有高血壓,前兩年還住過院。她這人就是倔,生病了也不愛跟人說,怕麻煩彆人。”李阿姨壓低了聲音,像是告訴我一個秘密,“她最怕的就是哪天自己不在了,你一個人在上海,沒人照顧,沒人幫襯。她跟我說過好多次,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成家立業,有個伴,哪怕是吵吵鬨鬨,也比一個人強……她說她一個人受的苦,不想你再嘗一遍。”

李阿姨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卻又裹挾著滾燙的溫度,瞬間擊垮了我所有的偽裝和防備。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強勢的,是不懂我的。她對我的一切要求,都像是無儘的束縛和指責。但我從未想過,她所有的“強勢”和“不懂”,都源於一份深沉的,笨拙的愛,以及對孤獨的巨大恐懼。那份恐懼,讓她緊緊抓住我認為的“標準”,生怕我偏離了她認為的“正軌”。

她對婚姻的執念,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對未來我可能麵臨的孤獨的恐懼。她想讓我成家,隻是想讓我有一個人,能夠替她繼續愛我,陪伴我,不再像她一樣,一個人麵對生活的風雨。

我的眼睛開始發熱,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原來,我一直誤解了她。那些年少時的叛逆,那些成年後的冷戰,那些結束通話的電話,都在此刻化作無儘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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