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試錯清單 職場精英的壓力與莉娜的“藝術”
職場精英的壓力與莉娜的“藝術”
從計程車上下來,晚風攜著初夏的燥熱拂過臉頰,我感覺自己像一朵被炙烤過的花,有些蔫。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將法國梧桐的影子拉得細長,偶爾有幾對挽著手臂的情侶走過,他們的笑聲在夜色裡聽來格外刺耳。我徑直走進了公司樓下那個轉角的咖啡館,像是溺水者本能地撲向浮木。
推開門,熟悉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瞬間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陳澤正背對著我在擦拭櫃台,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棉麻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結實卻不粗獷的麥色麵板。黑膠唱機裡依然是舒緩的爵士樂,薩克斯風慵懶地低語,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麵的浮躁與不安輕輕撫平。整個空間彌漫著烘焙咖啡豆的馥鬱香氣,像一隻溫柔的手,安撫著我疲憊的靈魂。
我找了個靠近窗邊的角落位置坐下,那裡光線昏暗,最適合藏匿。我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因為我知道,此刻我的臉上寫滿了剛才那場相親的“戰敗”痕跡。
“林小姐,今天怎麼又來了?”陳澤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磁性。他沒有回頭,隻是將那杯熟悉的哥倫比亞手衝放到我麵前,杯子邊緣帶著一點水珠,在燈光下顯得晶瑩。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情緒不佳,也沒有多餘的寒暄,隻是靜靜地把咖啡遞給我,這份默契讓我覺得很舒服。他總能察覺到我的細微情緒,卻又從不輕易戳破,彷彿知道我需要的是無聲的理解和片刻的獨處。
“想喝咖啡。”我擠出一個比下午在餐廳裡真誠一些的笑容。那笑容裡,大概藏著七分疲憊和三分無奈。他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繼續他那份帶著儀式感的擦拭工作,動作緩慢而專注,彷彿手中的杯子是他最珍愛的藝術品。我看著他側影,他瘦削而筆直的背影在微黃的燈光下,顯得有種遺世獨立的平靜。
咖啡的醇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帶著堅果的溫潤和巧克力的苦澀。我閉上眼睛,試圖用這熟悉的味道衝刷掉李明軒在我心裡留下的不適感。告訴自己,不過是一次失敗的相親,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林意,在職場上可是戰無不勝的銷售主管,怎麼能被一個男人影響了心境?這種想法,聽起來就像一句自我安慰的咒語,念起來,卻發現絲毫沒有魔力。
然而,理智歸理智,情緒卻不聽使喚。李明軒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以及他口中對女性價值的定義,像一根根尖銳的刺,紮得我心裡生疼。他坐在我對麵,西裝革履,一副精英範兒,卻用最輕蔑的語氣說:“林小姐條件不錯,但年紀不小了,再不找個人安頓下來,未來在職場上也會分心,不如找個好人家,辭職相夫教子,把精力花在家庭上。”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道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我過去二十多年為之奮鬥的一切。
我為了擺脫小鎮的命運,為了證明自己,在上海這座巨大的名利場上拚了命地學習、工作。從一個懵懂的金融係畢業生,一步步爬到外企銷售部主管的位置。我以為我所擁有的“獨立”和“成就”,是我的鎧甲,也是我的驕傲。我可以在談判桌上,冷靜地分析資料,給出最專業的解決方案,促成一筆又一筆動輒千萬上億的交易。我可以在客戶麵前,侃侃而談,洞察市場,掌控全域性。在同事眼中,我是效率高超、目標明確的職場精英,是那個永遠能搞定一切的“意姐”。
可為什麼,在某些男人眼中,這些反倒成了我的“原罪”?我的獨立,成了他們眼中“不賢惠”的證據;我的成就,成了他們眼中“過於強勢”的罪名。他們想要的是一個馴服的附庸,而不是一個並肩而立的夥伴。這讓我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和厭倦。
我端起咖啡,窗外華燈初上,上海的夜色正逐漸吞噬白日的喧囂,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霓虹閃爍的浮華。外灘的陸家嘴金融中心,高聳入雲的建築群,像一把把刺向夜空的利劍,每一棟都閃耀著金錢的光芒。我曾以為自己離那光芒很近,可此刻,我隻感到一種抽離的疏遠。我的胃裡空空的,但卻提不起一點食慾。
我拿起手機,點開了閨蜜群。不出所料,周琪已經開始“審問”我相親的戰果了。
周琪(joy):
【怎麼樣?那個海歸金融男是不是特彆上頭?條件好得沒話說吧?年薪至少稅後七位數起步吧?】後麵還跟著三個星星眼和一個錢袋子的表情包。周琪的風格,永遠這麼直接,這麼“真實”。
我(l):
【嗬嗬。】我隻發了兩個字,但足以表達我的情緒。
周琪(joy):
【林意,你這“嗬嗬”我就知道沒戲。到底怎麼了?他嫌你年紀大?還是你又沒看上人家?趕緊坦白!】她又發了一連串的疑問句,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她的焦急和恨鐵不成鋼。
莉娜(lena):
【親愛的,你彆嗬嗬啊,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我最近談了個搖滾樂隊主唱,超酷!他帶我體驗了極致的自由,說我的畫作都因此有了新的靈魂。愛情就是藝術的靈感啊!】莉娜永遠活在自己色彩斑斕的藝術世界裡,她的訊息後麵總跟著各種跳舞的小人、彩虹和愛心。她的世界裡,沒有“嗬嗬”,隻有“哇塞”和“極致”。
蘇雅(phia):
【莉娜,注意用詞。‘極致的自由’在法律上可能存在定義模糊。林意,你需要我為你分析一下你和這位李先生的價值觀差異點嗎?我可以提供一份swot分析,從優勢(strengths)、劣勢(weaknesses)、機會(opportunities)和威脅(threats)四個維度,幫助你更清晰地認知自我和對方。】蘇雅的訊息,總是那麼嚴謹,那麼“蘇雅”。她的頭像是一張她穿著律師袍站在法庭前的照片,眼神堅定而犀利,彷彿隨時準備為真理而戰。
我看著閨蜜們的對話,感到一絲無奈又好笑。她們是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真誠地關心著我。莉娜永遠活在自己的藝術世界和轟轟烈烈的愛情中,周琪永遠是那個把男人和金錢劃等號的現實主義者,而蘇雅,則是那個一絲不茍的邏輯分析機器,把所有感情問題都視為一個需要精準分析的案例。她們是我的姐妹,是我在這座城市裡最堅實的後盾,但她們處理感情的方式,卻與我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我回複周琪:【他建議我辭職回家相夫教子。】我決定言簡意賅,省去那些讓我反胃的細節。
周琪(joy):
【wtf?!】周琪的訊息幾乎是秒回的,後麵還跟著一個憤怒的表情包。很快,她又發來一條:【周琪火速撤回一條訊息。】接著,新訊息又來了:【姐妹!彆理這種傻叉!媽的,上海這種沙文主義老男人怎麼這麼多!我們拚死拚活在職場上殺出一條血路,就為了回去給他生孩子?做夢去吧!】她的憤怒,帶著一股子江湖義氣,彷彿她現在就能衝到李明軒麵前,替我理論一番。
莉娜(lena):
【天呐,林意,你可不能為了男人放棄你的自由和夢想!女人就是要獨立!我正在籌備我的個人畫展呢!最近跟我的搖滾男孩一起創作了幾幅以“愛與反叛”為主題的畫,超有張力!他說那纔是真正的生命力!】莉娜的訊息裡,依然充滿著對自由和獨立的歌頌,彷彿我如果辭職,就是對藝術的褻瀆。
蘇雅(phia):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及相關雇傭法規,雇傭關係中不存在強製女性回歸家庭的義務。你完全可以拒絕。至於李先生的個人觀點,不具備法律效力,也無需理會。我可以為你提供一份關於職場女性權益保護的法律條款摘要,以備不時之需。】蘇雅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專業和冷靜,彷彿這一切都隻是一場法律諮詢。
看著她們為我“鳴不平”,我的心裡泛起一股暖意。無論我遇到什麼,無論我的選擇是多麼“離經叛道”,她們都會站在我這邊,用各自的方式支援我。莉娜的浪漫,周琪的仗義,蘇雅的理性,都像一道道光,照亮了我有些陰霾的心情。尤其是莉娜,她那種對藝術和愛情的純粹熱情,有時也讓我很羨慕。她似乎永遠都能在感情裡找到“靈感”,即便那些感情在我看來,有點“離譜”,甚至有些危險。
我點開莉娜的頭像,給她發了一條私信:【莉娜,你最近跟那個搖滾樂隊主唱怎麼樣了?】我心裡隱隱的擔憂,讓我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莉娜(lena):
【他簡直是我的繆斯!我們一起熬夜創作,一起聽音樂,他教會我突破世俗的界限,用身體去感受靈魂的呐喊。他說我的靈魂是自由的,不應該被任何框架束縛。我們甚至嘗試了一些……非常規的藝術體驗,為了捕捉更深層的靈感。】莉娜充滿激情的回複,帶著一股子不羈的瘋狂。我看著“非常規的藝術體驗”幾個字,心裡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看著莉娜的回複,我的心裡卻隱隱有一絲擔憂。莉娜是個典型的戀愛腦,她總是把愛情想象成一幅充滿色彩的抽象畫,卻常常忽略畫布背後的風險和真實。她享受那種極致的浪漫和“體驗”,卻似乎忘了,愛情除了浪漫和自由,還有責任和底線,還有對自我最起碼的保護。但我也知道莉娜的性子,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聽不進去勸的。我沒有多說,隻是回了個【注意安全】的表情包,然後迅速地結束了對話。我知道,有些路,隻有她自己走了,才能體會其中的滋味。
收起手機,我望著咖啡杯裡的倒影,映出我略顯疲憊的臉。那雙曾幾何時充滿光芒的眼睛,此刻也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怠。我突然想到,莉娜的“藝術體驗”,某種程度上也是她對抗平庸生活的一種方式。而我的“堅強”和“專業”,又何嘗不是我對抗內心敏感和悲觀的一種盔甲呢?
在這座鋼筋水泥的森林裡,在這座名為上海的巨大舞台上,我們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與生活搏鬥,與自我和解。莉娜用藝術和愛情,周琪用金錢和現實,蘇雅用理性和邏輯,而我,則用事業和咖啡館裡的片刻寧靜來構築我的堡壘。我們都渴望被理解,被愛,渴望有人能真正走進我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卻又都在自我保護的牢籠裡掙紮,不敢輕易付出。
我的職業,金融產品銷售,要求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和理性,永遠要像一架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不允許有絲毫的差錯。在客戶麵前,我是那個能言善辯、洞察市場、掌控全域性的銷售主管,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化著精緻的妝容,隨時準備應對一切挑戰。我可以在談判桌上,冷靜地分析資料,給出最專業的解決方案,促成一筆又一筆動輒千萬上億的交易,為公司帶來豐厚的利潤。在同事眼中,我是效率高超、目標明確的職場精英,是部門裡雷厲風行的“意姐”。
但這些,都隻是我外在的麵具。一張我精心打造,用來偽裝內心脆弱和敏感的麵具。
下了班,卸下妝,脫下高跟鞋,回到隻有我一個人的公寓,我常常感到一種巨大的空虛和疲憊。
我回到公寓,習慣性地把包放在玄關櫃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偌大的房間裡,隻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洗漱完畢,我換上柔軟的睡衣,躺在床上,拿起一本還沒看完的村上春樹。他的文字,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和哲思,總能帶我進入另一個寧靜而奇妙的世界,暫時逃離現實的喧囂與人情世故的複雜。書中的世界裡,我可以是一個旁觀者,一個自由的靈魂,不必被世俗的眼光所束縛。
但在合上書本的那一刻,當房間重新陷入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寂靜時,那種熟悉的孤獨感又會悄然襲來,像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攥緊我的心。我望著天花板,那裡空蕩蕩的,沒有星光,也沒有未來。明天,我又將投入到新的工作中,麵對新的客戶,繼續扮演那個“無懈可擊”的林意。
而我的尋愛之路,也必須繼續。我歎了口氣,我知道,這條路上,我還會遇到更多像李明軒一樣的“奇葩”,甚至更糟糕。我的年齡鐘擺在不停地搖晃,30歲的關卡,像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我麵前。但我彆無選擇,誰讓我不想像母親說的那樣,孤零零一個人呢?那種畫麵,光是想想,就讓我感到徹骨的寒冷。我渴望一段能夠滋養我、堅定選擇我的愛情,可我又如此被動、如此防備。這,或許就是我林意的宿命吧,在渴望與抗拒之間,無休止地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