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後即焚 第1章 01我沒教過你嗎?
01我沒教過你嗎?
2015年,楓島,酷暑。
太陽像跟誰有仇似的玩命暴曬,馬路邊兩個橘黃色的路障被曬化了,直流黃湯。
二樓某扇彩色玻璃花窗裡,一個男人正撐著洗手池嘔吐。
酒喝得太多,想吐也吐不出來。
胃裡跟燒著似的往上攛勁兒。
他低著頭,單手撐在台子上,另一隻手扯下束縛在脖子上的領帶,一圈圈纏上手背。
沾了水的手摁著大理石台麵,指尖泛青,骨節粗大,手指長而有力,顯得很有衝擊力。
“梁總。”門外助理敲門問。
“要不要通知開發商會議延後?”
梁宵嚴深呼一口氣,擡起臉,鏡子中出現一雙狹長的眼。
眉壓眼,下三白,泛著煙霧般的神秘淡漠的灰色瞳孔,不做表情也顯得很凶。
“不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答,沒什麼血色的薄唇緊緊抿著。
他側過頭去拿紙,露出頸部最粗的那根筋一鼓一鼓地隱入黑襯衫領口裡。
“可是今天——”不是您生日嗎?
助理話沒說完,門突然開啟。
梁宵嚴帶著滿身潮氣站在他麵前,頭幾乎頂到門框:“我洗個澡,十分鐘。”
說完關上門走去浴室。
這是他今天第二場酒局,算上剛才陪那些老家夥喝的,已經陸陸續續喝了七八瓶。
倒不是有人灌他,他要是不想喝隻需要擡下手,純粹是他自己想用酒精麻痹神經。
第二場一直鬨到傍晚,從會館出來時太陽剛落。
高樓林立,晚霞鋪天。
梁宵嚴的車行駛在跨江大橋上,後座車窗降到一半。
他側頭倦怠地望著窗外,打理隨意的短發被風吹動,隨著車子前行路燈漸次亮起,昏黃的光影描摹著他線條優越的側臉,在天邊即將消逝的夕陽下,彷彿一幕懷舊主題的公路電影。
“嗡——嗡——”
手機震了兩下。
他按亮螢幕,彈出來一個沒有備注的純黑頭像發來的微信。
-daddy,生日快樂。
指尖一僵,梁宵嚴的瞳孔微微瞪大。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開,訊息還在。
怔愣幾秒後,他伸手掏向口袋,從裡麵拿出個小藥瓶,擰開就往嘴裡倒。
白色的小圓藥片,他數都沒數,水也不喝,閉著眼乾嚼。
苦澀的藥味在齒尖溢開,耳邊能聽到自己的咀嚼聲。確認所有感官都正常,梁宵嚴才睜開眼睛,再次按亮手機,那條訊息就那樣真真切切地躺在螢幕上。
喉結滾了滾,他把發信人拖進黑名單。
夕陽落儘,車子開到一棟老式小區樓下。
司機問梁宵嚴要不要幫他買飯?
他說不用,“這麼晚了你回去陪家人。”自己拐去旁邊刨冰店買了碗刨冰。
老小區沒電梯,他拎著刨冰走上五樓。
進門、開燈、換鞋、洗澡。
洗完出來時刨冰已經化了一半。
他站在桌前靜靜地看著,看了很久,從櫃子裡翻出來一根生日蠟燭,插在了刨冰上。
蠟燭是去年用剩的,數字還是31。
他把蠟燭點燃,關上燈。
不知從哪變出一頭粉色小豬玩偶放在對麵。
晚風涼薄,吹動燭火。
窗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地球按部就班地日月交替。
四周空空蕩蕩,整個房子都空空蕩蕩。
隻要他不發出聲音,好像全世界都空空蕩蕩。
他就那樣沉默地坐在那裡,看著對麵的玩偶出神。
恍惚間小豬變成了一個小孩兒。
圓頭圓腦圓肚皮,頭上梳著一個噴泉似的小揪兒,拍著小手搖頭晃腦地給他唱生日歌,那雙滾圓晶亮的狗狗眼裡燃著兩堆比蠟燭還要亮的火。
“哥哥又長大一歲!哥哥生日快樂!我會永遠永遠陪著哥哥!”
“呲——”梁宵嚴把蠟燭澆滅了。
刨冰化成一灘水,他起身往外走,給保鏢打電話:“過來接我。”
“回哪兒?”
“乾江彆院。”
門“砰”一聲關上,外麵夜幕降臨。
江水洶湧地拍打著堤岸,廢棄大橋上空無一人,護欄上印著個大紅油漆寫的“拆”字。
遠處轟鳴聲乍起。
就見兩輛黑色重機摩托車從水天相接的邊際線中衝出來,一前一後駛入跨江大橋。
一個寸頭男人在前麵玩命飛奔,速度已然飆到極限,輪胎和地麵摩擦出陣陣火星,車頭不受控製地死亡搖擺。
他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攥住車把,試圖穩住摩托,但車頭就是和他較勁,他越攥就晃得越狠。
“刺啦”一聲,車頭打橫,眼看要翻!
遊弋從後麵衝過來:“翹頭!”
男人被嚇了一跳,差點撞向護欄。
“趕緊翹頭!你要翻了!”
男人鬼哭狼嚎:“怎麼翹?我不會啊!”
“不會你還騎車跑?脖子上頂的是皮球嗎!”遊弋破口大罵,從身後抽出根棒球棍。
男人以為遊弋要砸他,大驚失色。
緊接著那棍子就猛砸向他後座!
“砰!”一聲巨響,後車座整個被砸塌,前麵車頭瞬間翹起。
男人大頭朝下,雙手脫把。這個速度栽下來,他的皮球會像西瓜一樣炸開。
千鈞一發之際,遊弋按住他的脖子同時一腳油門踩到底!
隨著遊弋的摩托猛衝出去,男人被順勢甩回車上,連人帶車重重砸回地麵。
車頭回正,有驚無險。
男人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整個人呼哧帶喘,連忙降下車速,滑到橫在大橋中央的遊弋麵前。
“小遊先生……”
他屁滾尿流地翻下來,“當年的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遊弋皺眉看他,沒有作聲,像是並不滿意這個答案。
其實是聽不見。
最後那一下衝太猛了,到現在耳朵還嗡嗡的。
對麵的男人還在苦苦哀求,哇啦哇啦地光張嘴不出聲。
遊弋掏掏耳朵,從車上下來,把棒球棍支在橋邊。
頭發被風吹散了,漂亮的臉蛋上全是灰,眼下被劃了一條細長的血線,一滴殷紅的血流下來。
他嘴裡叼著根青綠色的發繩,邊走邊低頭,兩手伸到腦後將及腰的白色長發攏起,高高地梳成馬尾,薄薄一片人在風中立著,長發向著月亮飄蕩。
“我隻要東西。”
遊弋蹲下來,直直地盯著他。
“什麼、什麼東西……我聽不懂您說什麼……”
“痛快點,我著急給人慶生。”
“我真不知道!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您要的東西!”男人似乎篤定遊弋不會真把他怎麼樣。
卻不料遊弋看了他幾秒,倏地起身,拎過棒球棍,“那行。”
……
十分鐘後。
男人報出一串地址:“桐花路314號,二樓地板撬開,有個保險櫃……”
“密碼。”遊弋站著用濕巾擦手。
“3758……”
“謝了。”他禮貌道謝,把垃圾揣口袋走人,捏起衣領上的耳麥,呼叫同夥:“來接我。”
沒幾秒,一架轟鳴的直升機從對麵大樓飛出。
遊弋縱身一躍翻下欄杆,抓住繩梯爬上去。
剛上去前麵小孩兒就興奮地轉過來:“弋哥!東西拿到了嗎!”
他叫萬萬,今年剛十七,遊弋的鐵杆粉絲。
“嗯。”遊弋把地址報給他,讓他去取。
小孩兒轉過去歡呼。
遊弋從口袋裡翻出包濕巾,仔仔細細地把臉上沾的臟汙擦淨,收拾體麵。
弄完又拿出個透明的pvc袋,裡麵包著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青綠色襯衫。
襯衫洗得很舊了,但儲存得非常小心,一道褶皺都沒有。
萬萬從後視鏡裡瞟了一眼,猶豫道:“弋哥,這誰的衣服啊……你走哪兒都帶著。”
遊弋不答。
萬萬又問:“那我送你去哪兒?”
“回家。”
“哪個家?”
“乾江彆院。”
“喔,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有屁就放。”
“可是你都離婚一年了!那還是你的家嗎?那裡邊還有人要你嗎?”
這一串嚷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風聲停了,遊弋啞火了,就連頭頂的螺旋槳都變成了靜音的。
萬萬吞了吞口水,乍著膽子回頭。
就見遊弋了無生氣地仰靠在座位裡,臉上罩著那件襯衫。
他像是累了,又像是煩了,一動不動地把自己埋在那片暗沉的青綠裡,隻一縷長發搭在胸前。
看著看著,萬萬發現不對勁兒。
遊弋不是在閉目養神,而是在……聞。
他在聞那件襯衫。
聞得很用力,也很難受,就像溺水之人剛獲救一般貪婪地吸入、吞嚥,甚至能看到他鼻梁和嘴唇的輪廓,跟魚鰓似的微微開合。
萬萬心疼,想安慰他一下,卻看到他肚子上洇出一大片黑紅的血。
“呀!弋哥你受傷了!”
“我知道,彆一驚一乍的。”
剛砸車時飛出來一塊鐵片,生生劃開的。
他當時就感覺到了,但飛機上又沒有急救包,隻能用手按著。
“我送你去醫院!”萬萬要掉頭。
“不用,先回我家。”
“可是你流了那麼多血——”
“我說了先回我家!”
他用沒沾血的手一把扯下襯衫,臉上含怒,眉心皺起,那雙黑亮亮的眼睛卻因為忍疼,汪著一層潮紅的水光,瞧著像小狗打濕的鼻尖。
“去趟醫院再回來,零點都過了。”
-
二十分鐘後,直升機開到乾江彆院。
遊弋捂著傷口跳下來,讓萬萬把飛機開走,他站在五層樓頂,俯瞰自己住過七年的庭院。
撇嘴,一點過生日的氛圍都沒有。
怎麼連個氣球都不給掛啊?
院子裡沒有崗哨,隻亮著一圈路燈。
風太大了,吹在他的傷口上活像拿鹽往裡灌。
他疼得嘶氣,又不敢嘶太大聲。
順著排水管一點點滑下去,到三樓某間開著的窗戶前。
比眼眶先發酸的是鼻腔。
熟悉的味道飄了出來。
心口一下絞得生疼,他用力吸了幾大口,吸完還閉了會兒氣,讓那些味道在肺裡停留得久一點。
怕血沾到窗戶上第二天被人發現,他捂緊傷口小心翼翼地翻進去。
落地的那一刻,雙腿就軟了,眼眶裡燙乎乎的像是要化掉。
夜燈太暗了,暗到他連床上人的輪廓都看不清。
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走到床邊,看到梁宵嚴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麵。
他穿著黑色睡袍,薄被隻蓋到腰。
床那麼大,他卻隻睡左邊一小半,一隻手搭在臉上,一隻手懸在床沿。
窗簾縫漏了一道月光進來,正橫在他腰上,冷白的清輝襯得那隻手十分性感。指甲修剪得乾淨,骨節清晰分明,手背上伏著一根根迫攝的青筋。
遊弋蹲下來,捧住那隻手,把臉埋了進去。
太久沒見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有時在腦海裡描摹梁宵嚴的長相都要費些力氣,但每次想到這雙手,都能瞬間回憶起那些深刻的掌紋和粗糙的硬繭。
這隻手牽過他、抱過他、探索過他,也打過他。
從孩提時期柔軟的手,到青年時代遍佈老繭的手,遊弋一直覺得,哥哥的手就是記錄他們成長的大樹,手上的繭就是他們的年輪。
他們掙紮著長大一歲,那些繭就加厚一層。
剛出生時,是這雙手第一個抱住他。
他媽不要他,說找個地方扔了。
梁宵嚴就捧著那一兜水似的肉團子,哩哩啦啦淌著血,吊著半根臍帶,漫山遍野地跑。
從天黑跑到天亮,從水寨跑到山頂,跑到崩潰,跑到筋疲力儘,跑到最後也沒把他扔了。
後來遊弋問他:“為啥不扔呢?”
“我媽都不要我,我爸也不要我,你一個被拐到我家的,最無辜、最可憐、最和我毫不相乾的孩子,你為啥要我?”
“你不知道你不扔就得養一輩子嗎?”
他問這話時在哭,梁宵嚴卻淡淡地笑,用指尖刮刮他嘴角的小紅痣,“你當時閉著眼,蹭我的手,我碰一碰你,你發出生下來後的第一聲啼哭。”
“我就想,好歹給你吃一頓飽飯吧,彆餓著肚子走。”
心軟是梁宵嚴的原罪。
管了他一頓飯就要管他一輩子。
後來他長到五個月,還沒有十斤重,餓得皮包骨,每次呼吸都看到薄薄的肚皮陷下去再鼓出來。
那時梁宵嚴十歲,彆的孩子都背著書包上小學了,他背上是什麼呢?
磚頭、水泥、一大盆把他壓得直不起腰來的花生瓜子。
他把這些背到三裡地外的集市上去賣。
一卡磚頭兩塊,一袋水泥四塊,一碗花生瓜子五毛。
在太陽底下扯著嗓子喊一天,換來一把汗濕的毛票,毛票又變成奶粉。
那麼高階那麼好看的一大罐子,他用小黑手抱著往家跑,還沒到半路就被人搶了。
他追著那人哭,求人家給他留一點,後來摔在地上磕出一臉血。
爬起來,血抹掉,再次背上磚頭水泥和花生瓜子上路。
這次學乖了,把奶粉偷偷藏懷裡。
越金貴的東西越不禁吃。
那麼一大勺奶粉隻泡出半瓶奶,塞進弟弟嘴裡,小家夥拚命吮吸,興奮得兩腳亂蹬,眼睛瞪得又大又亮,還伸出兩隻拳頭緊緊抵著奶瓶。
梁宵嚴看著他笑,笑著笑著心裡就生出一股委屈。
委屈他弟弟長到這麼大才吃到第一口正經奶。
弟弟吃得急,他又不會喂,生怕嗆到,全程高度緊張,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拿著奶瓶。
香香甜甜又營養的奶粉流進弟弟嘴裡,磚頭和水泥磨出的繭子烙在哥哥手心。
那個奶瓶一直用到遊弋五歲,喝水都使它。
梁宵嚴念舊,捨不得扔,放在他們家碗櫥裡。
隨著慢慢長大,遊弋就越來越見不得它。
見一次掉一次眼淚,哭著罵自己:“我怎麼就這麼矯情!這麼金貴!彆的孩子喝點米糊不也一樣長大了,怎麼就我非要喝那個破奶!我怎麼這麼不好養啊!”
梁宵嚴說是不好養。
“怎麼喂都喂不壯,愁得慌。”
於是他哭得更加厲害,猴在哥哥身上,攥著他的手臂咬。
他從小就這麼咬,從出生起就這麼咬。
哥哥的手臂就是他的玩具,哥哥的懷抱就是他的繈褓。
他吸食著哥哥的血肉長大,被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托舉到靠他自己一輩子都看不到的風景裡,然後轉身,狠狠地踹了哥哥一腳。
他們決裂那天晚上,也是這雙手。
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摜到牆上。
那一下砸得太狠,聲音大得好像把他的肩胛骨都給砸裂了。
但遊弋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他看著哥哥的眼睛,隻覺得萬箭穿心。
梁宵嚴的眼睛過分得漂亮。
潮濕、清透,略微偏藍調的淺灰色,永遠直勾勾,霧沉沉,讓人想到陰雨綿綿的天空,彷彿一眨眼就會席捲起一場大霧。
冷臉配多情眼,都不知道該說他冷漠還是深情。
但現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變得猙獰、扭曲,橫著那麼多血絲,那麼那麼多,多到遊弋覺得哥哥的眼睛都要被它們割碎了。
“當初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的,求到了又不珍惜。”梁宵嚴發狠地問他。
“我說過,你愛我就要一輩子愛我,我們之間除了白頭到老再沒有彆的路能走,你敢背著我乾出這種事!我把你玩爛了再和你同歸於儘!”
遊弋被那雙手掐著,按在地上。
力道大得他幾乎窒息,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衣服被粗暴撕開,釦子彈飛到臉上,劈頭蓋臉的撕咬充斥著一股血腥味,淩虐著他的脖子和肩。
某一個瞬間,他真以為自己會死在哥哥身下。
可當他闔上眼,脖子卻被淋濕一片。
良久,耳邊傳來很茫然的一聲:“為什麼?”
“為什麼連你也這麼對我……”
“我就是賤命一條對嗎?活該一輩子被人糟踐。”
遊弋說不是,說沒有,說我愛哥哥,哥哥在我這很珍貴。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把梁宵嚴往懷裡抱,抓著他的手按在臉上親。
淚水一滴滴滑下來,落在粗糙的掌心。
遊弋擡起頭,看到梁宵嚴還在床上睡著,時間馬上要到零點。
他擦乾淚,很輕、很輕地握住哥哥的手,放到自己頭頂,假裝他在揉。
“哥,對不起……生日快樂。”
話音剛落,啪,一個小巴掌拍在臉上。
躺在床上的人連動都沒動,聲音懶懶的帶著點啞。
“我沒教過你登門拜訪之前要先知會主人嗎?”
梁宵嚴坐起身,在黑暗中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把燈按亮了。
麵前半跪著的人低著個腦袋,身上風衣裹得嚴實。
遊弋壓根不敢擡頭。
見不到的時候抓心撓肝地想,見到了又連對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還愣在剛才那個巴掌裡,沒回過神。
擡手碰碰被打的地方——不疼,麻麻的,就跟小時候因為鬨著穿裙子被哥哥掐了把臉沒兩樣。
梁宵嚴下床,站定,看著麵前隻到自己大腿的孩子。
“我說沒說過,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一定弄死你。”
遊弋閉了閉眼,起身就跑。
可他剛跳到床上想要借力翻出窗戶,就被拉住腳踝拖了回去,一下從床尾直接被拖到床頭。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被扳著肩膀翻過來,按在身下。
“唔……”
肚子上的傷被磕到了,他疼得偏過頭吸了口氣,一行晶瑩的淚從眼尾滑出來。
梁宵嚴掐著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對視,指腹粗暴地碾過他的淚水,“哭什麼?看我一眼就讓你這麼委屈?”
“不委屈,我想看……”
遊弋掙出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
晚風悄悄,兩人四目相對。
兩雙眼睛都破碎。
時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二十二年裡,分開最久的一回。
最終還是遊弋先敗下陣來:“哥,我疼……”
梁宵嚴一愣,聞到股血腥味。
低頭,看到黑紅的血已經浸透他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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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大吉!每週一日晚7點更新。
還是開文前說幾句哈。
深情爹係封建大家長攻x瘋批白毛欠罰小狗受
過去架空背景,不要考究現實。
年上爹係養成(從出生開始養)破鏡重圓追夫(當年的事小遊是真有難處)
楓島係列第四本,會有前三本的人過來客串。
ps:這個哥比前三個哥都狠,畢竟是第一任爹,這個弟也比前三個弟都欠揍,所以他可能隔三差五就挨一頓收拾,但本質還是個好寶寶,兩人身心隻有彼此,從生到死始終如一,酸酸甜甜he。
小寶們往下看之前可以先去後台清除下快取,因為會邊更邊修錯彆字,有時會出bug導致白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