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後即焚 第9章 09彆逼我把你關到懺悔室去
09彆逼我把你關到懺悔室去
遊弋失蹤了27天。
梁宵嚴就在國外找了27天。
海關出入境記錄顯示,遊弋並沒有離開過那個城市。
梁宵嚴在當地報案,張貼數萬張尋人啟事,買下這個城市所有大屏每天滾動遊弋的照片。
聯係的士公司,在每列地鐵、每趟巴士、每輛計程車上都貼滿重金尋人的告示。
27天,一無所獲。
梁宵嚴的精神越來越差,暴瘦、咳血,形如枯槁。
從遊弋失蹤那天開始他的心就空了,魂被勾走了,人是飄著的,腦袋裡一片空白,閃過無數種孩子丟了後可能的經曆。
被賣掉、被切掉、被打被罵被人欺負被綁架逼迫,甚至已經躺在某個角落再也不會醒來,想讓哥哥帶他回家卻連話都沒法說。
梁宵嚴快被逼瘋了,生不如死。
那些假設、那些畫麵就像吸入肺裡的毒煙,分裂成上億個細小分子,隨著氣管擴散,黏附上每一滴血液,滲透進麵板骨骼結締組織,最後所有分子一齊爆炸,將他從內而外地撕成碎片。
他住在車裡,每天隻睡三個小時,無數次衝到街上拉住一個疑似遊弋的行人,再和人家道歉。
他追著相似的背影闖進車流差點被撞,被小飛拽回來,強迫他喝水進食。
那時他已經兩天水米未進,嘴上結了一圈枯白的死皮。
行屍走肉般瞪著那雙渾濁的眼球,盯著手裡的麵包,很久很久。
小飛問他怎麼了?
他說:“蠻蠻餓的時候,會有東西吃嗎?”
遊弋從小就怕餓,一餓就把自己藏到牆角,小小扁扁的一團,揉著肚子抹著眼睛哭。
梁宵嚴腦袋裡滿是那副畫麵,張口咬下麵包時喉嚨裡都沁著血味。
然而餓肚子隻是遊弋可能麵臨的遭遇裡最溫和的一種。
那個城市並不安全。
治安很差,下著暴雪。
青天白日的都有人舉著槍支衝上街掃射,晚上的暗巷更是吸藥過量者的天堂。
河裡隔三岔五就會浮起屍體,警局經常出現無人認領的死者。
酒吧外麵像曬蘿卜乾一樣躺著一排排醉得人事不清的年輕孩子,幸運點的隻是被偷走錢財,不幸的直接被拖到角落施暴。
梁宵嚴每次看到都會去救,把壞人打跑,然後捧著那個孩子的臉,確認是不是遊弋。
這個不是,旁邊的呢?一整條街的呢?一整個區呢?
他從天黑找到天亮,找遍所有醉鬼,統統不是,臨走前給醉鬼的親人朋友打電話通知來接。
有個醉鬼問他為什麼幫我?
他說我家小孩兒丟了,我希望他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也有人幫他。
在一座數百萬人口的城市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遍尋未果後,梁宵嚴從楓島調來全部人手,展開地毯式搜尋。
海關那邊也通了氣兒,一旦遊弋出現立刻把人扣押。
找不到弟弟的每分每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時間的流逝都像施加在身上的酷刑。
梁宵嚴開始精神錯亂,記憶恍惚。
他有時會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呢?
弟弟失蹤是假的,弟弟和他結婚也是假的,弟弟陪伴他這麼多年相依為命全都是假的。
或許他早在七歲之前就餓死在那個被高牆圍住的院子裡了,死在拐賣販的棗樹藤下了,死於無數次的逃跑未遂,死在被踩斷手腕的雨天……
他早就死了,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死掉了。
至於那些有人疼有人愛有人對他說會永遠永遠陪著他的畫麵,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就連弟弟這個人,也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不然怎麼會說消失就消失了……
第27天的晚上,還是沒有遊弋的訊息。
梁宵嚴心如死灰。
他站在步履匆匆的人流中望著茫茫江麵,背對著高樓裡的萬家燈火,突然發瘋似的要跳下去。
小飛拚命阻攔,求他彆做傻事,說還沒走到那一步。
梁宵嚴說我不是要跳,我想下去撈一撈。
“他如果被害了呢……被綁上石頭沉進去了呢……”
“我無數次經過這裡卻不下去找他,他該有多傷心。”
“我下去看看吧,萬一在裡麵呢……”
整個城市都找遍了,下水道都撈過了,垃圾處理站也搜查過了,統統都沒有,那還能在哪呢?
梁宵嚴隻能想到水裡了。
他說出這些話時整個人都很平靜,沒有絕望崩潰,也沒有歇斯底裡。
表情淡淡的,聲音淡淡的,生機也淡淡的。
彷彿隻是飯做好了弟弟卻沒有下來吃,他說我去書房找一找,是不是玩著玩著睡著了。
他甚至已經接受了弟弟遇害的可能,不管是生是死隻想把人找到,抱抱他,帶回家,不把他一個人留在異國他鄉。
小飛啞然,久久失語。
看著他這幅樣子,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27天了,就算真在水裡,也快被魚吃光了……
那天晚上梁宵嚴還是下去了。
暴雪天,零下十多度,他穿著潛水服在冰冷的江水裡打撈。
小飛站在岸上,等搜查的人回來彙報。
回來一撥人,梁宵嚴就浮出水麵,看小飛朝他搖頭。
他的心隨著身體一起慢慢降溫,降到比江水還要冷,降到他沉在水底,仿若躺在棺中。
第七次浮上來時,小飛沒有搖頭。
他正在接電話,緊攥著手機,雙眼瞪得很大,好像聽到的訊息讓他無力承受。
梁宵嚴熬過了呼吸心跳全停的幾秒,聽到他說:“人找到了,不在這裡。”
梁宵嚴枯死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但小飛聽懂了。
“還活著。”小飛說。
“他回楓島了。”
-
從那個飄雪的城市回到楓島,要七個小時。
這七個小時梁宵嚴什麼都沒乾,什麼都沒想,他坐在飛機上,死死地盯著弟弟。
遊弋是在北海灣被找到的。
找到他的人給梁宵嚴打視訊,鏡頭對準遊弋。
他還穿著走時那件白色絲綢襯衣,一條棕色大圍巾圍住肩膀和頭臉,側對著鏡頭,看向海麵。
梁宵嚴沒叫他,也沒讓他回頭,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連眼睛都很少眨。
第28天的淩晨,飛機落地北海灣。
梁宵嚴從艙門裡走出來時一下子就跪地上了,雙腿軟的站不起來。
他活了這麼久,長到三十歲,第一次下跪。
以至於小飛的第一反應都不是去扶他,而是駭然。
在他的印象裡,梁宵嚴就是他少年和青年時代見過最凜然剛烈的靈魂。
他是奔騰在石哭水寨的野馬,鋼鐵鑄造的鈍刀,即便傷痕累累缺口無數都不曾彎折過半寸,今天卻被一架飛機絆得倒地不起。
後來他想,絆倒梁宵嚴的不是飛機,而是那27天,是失而複得的弟弟。
小飛把他扶起來,撐著他,一步一步走到遊弋麵前。
遊弋擡起臉,梁宵嚴看著他。
兩人近在咫尺。
海風從他們的縫隙中刮過,發出呼嘯的聲響,如同穿過一座被劈裂的山石中間的傷口。
梁宵嚴沒有問他去哪了?怎麼不接電話?這27天發生了什麼?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他隻是擁住弟弟。
雙手張開把他全部攏進懷裡的那種擁法,下巴貼著發頂,問他:“餓不餓?”
遊弋說有一點。
聲音很低很啞,像是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梁宵嚴就從口袋裡掏出個麵包給他,“吃了吧,我看著你吃。”
麵包是他臨上飛機前買的,那個城市最常見的麵包,任何一家便利店都可以買到。
裡麵有芝士火腿和雞蛋,遊弋上中學時最喜歡吃的那一款。
這27天裡,梁宵嚴每天都買很多麵包,分給街上的流浪漢,再給他們一筆錢和自己的聯係方式,讓他們看弟弟的照片。
“如果看到照片上這個孩子,麻煩打給我,我會立刻趕到,他肚子餓的話請給他買一個麵包。”
遊弋接過來,很聽話地開始吃。
梁宵嚴不錯眼地盯著他看。
瘦了,黑了。
眼下兩條很重的烏青,薄薄一片人幾乎連圍巾都撐不起來。
梁宵嚴看了很久很久,開口是哽咽的:“你沒有東西吃嗎?”
遊弋眼眶倏地紅了,沒有回答,隻搖搖腦袋。
“很久沒睡覺了?”
依舊搖頭。
“有……”梁宵嚴用儘全身的力氣才把這句話說完整,“有人打你了?”
“沒,怎麼可能。”遊弋牽住他的手,讓他放心。
“那就好。”
這樣就好,梁宵嚴什麼都不問了。
弟弟人間蒸發27天音訊全無,而他隻在乎他吃沒吃飽、睡沒睡好、有沒有被打。
他把遊弋拉起來,說帶他回家,給他做紅糖粿。
遊弋跌進他懷裡,滿身海浪的潮氣,“哥,我們聊聊吧。”
梁宵嚴預感到什麼,執意地拽著他往家走。
“哥!”遊弋抓住他的手腕,整個人貼到他背上,瘦骨嶙峋的身體即便隔著兩層布料還是感覺硌得慌,“我們聊聊吧,聊聊好嗎……”
-
最終還是沒能回家。
梁宵嚴帶他去附近的度假酒店,開了間房,小飛怕他們出事,也跟著去了。
開的房間是他們常住的,每次來北海灣都住這間,開啟窗戶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那條橫穿北海灣的海上自行車道。
以前遊弋經常騎著自行車來接梁宵嚴下班。
他從車道的騎到終點,需要8分鐘,哥哥從辦公室出來,也需要8分鐘。
他開始騎之前就給哥哥發訊息:今日獎勵已傳送,請8分鐘後到指定地點領取。
之後他閉著眼睛撒大把騎都沒事,8分鐘後準會撞進哥哥懷裡,哥哥塞給他一塊紅糖粿或者兩串烤河豚,騎車帶他回家,他坐在後座晃悠著腿吃東西。
遊弋站在窗前,眺望海上寥無人煙的車道。
接哥哥下班的場景恍如昨日,卻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過來洗澡。”
後頸被捏著,梁宵嚴整個抱住他把他抱進浴室。
他不能再忍受弟弟離開他的視線一步,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行。
兩人站在花灑下,**相貼。
梁宵嚴的胸膛貼著遊弋的後背,把他壓在牆上,什麼都沒做,隻是感受弟弟在懷裡的實感。
遊弋臉上都是水,長發濡濕在背上,梁宵嚴把他的頭發撥開,吻他的肩膀和耳側。
“對不起……”遊弋轉過來,撲進他懷裡。
梁宵嚴說沒事,“回來就好。”
那個城市太冷了,還好弟弟沒留在那兒。
他兜著屁股把弟弟抱進懷裡,像小時候哄他睡覺那樣抱著。
遊弋還在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梁宵嚴不想再聽,讓他彆說了。
可遊弋沒完沒了,反複不停地重複那三個字。
梁宵嚴急了,惱了,他預感到弟弟不僅在為那27天道歉,還在為他即將要做的事道歉,他一拳砸在牆上,“我讓你閉嘴!”
遊弋痛哭出聲。
吹頭發時,他在哥哥頭上看到了一縷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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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來,小飛已經買好早飯,站在一邊狼吞虎嚥。
梁宵嚴和遊弋誰都沒動,隔著桌子對視。
“你出去吃。”梁宵嚴和小飛說。
“不,”遊弋低頭摳著手指,“小飛哥留下吧。”
小飛叼著半拉包子,一臉懵。
天光亮起,海上升起朝霞,窗景一半蔚藍一半橘紅。
遊弋的頭靠著窗欞,往外看,修長的脖頸,過分蒼白的臉,黑沉沉的眼底滿是小碎光。
他率先開口:“我是自己走的。”
“我知道你們在找我。”
整個房間都因為他這兩句話陷入死寂,空氣凝結成冰,冷得往下滴水。
“啪。”小飛手裡的飯倒扣在地。
“你說什麼?”他怒氣衝衝地上前,“你有病啊?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瘋了!嚴哥都跳——”
“閉嘴。”梁宵嚴讓他噤聲,盯著遊弋,“把話說完。”
遊弋喉結滾了滾,看似鎮定地望著窗外,但肩膀在顫。
他說:“我找到我媽了。”
“什麼?”小飛沒聽明白,“你媽不是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
“她沒有死,她隻是走了,但她現在回來了,她回來了!”
遊弋本來語速和緩,但看到牆上的掛鐘,瞬間激動起來,音量陡然拔高,像著急完成任務般大喊:“這些天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很好,很愛我!我想和她一起生活!就是這樣!”
“所以?”
相比於他,梁宵嚴平靜得可怕。
那兩個字一出來遊弋就抖了一下,氣勢頓消,艱難地吐出一句:“所以我們分開吧。”
“看著我說。”
遊弋閉了閉眼,轉過來,用吼的:“我們分開吧!”
兩行淚珠隨著他的吼聲被震出眼眶,順著臉頰流到桌上。
梁宵嚴垂眸看著那滴淚。
“我不好嗎?”他問,“我不愛你嗎?我哪裡做的不夠好你說出來我會改。”
“不是!”遊弋頸邊的血管緊繃,整個人都緊繃。
“我已經和你生活了二十年,總要勻一點時間給她。”
梁宵嚴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可笑。
“原來這東西還能勻的?”
“艱難困苦勻給我,幸福美滿勻給她?我就這麼賤,可以讓你們隨意磋磨?”
“好,勻就勻吧。”
他同意了。
坦然、大度、包容地、以欺壓自己為妥協地同意了這項荒謬至極的苛求。
“你可以把她接過來。”
但是遊弋說:“不行,不可以。”
“她不接受我和男人在一起,我們離婚吧。”
“砰——!”
話音落定的同時一把椅子被踹飛到牆上,砸個粉碎。
小飛麵色鐵青,怒不可遏:“你在說什麼鬼話?嚴哥養你二十年,拚死拚活纔有今天!她不知道從哪蹦出來說一句不接受你就要和嚴哥離婚?你的良心呢?!”
遊弋無言以對,側過臉去。
彎翹的睫毛被眼淚墜得垂下來,淚水不停流,他胡亂擦抹著鼻尖和眼瞼。
氣氛太壓抑了。
小小的房間像個熔爐,明明開著窗戶卻還是讓人喘不過氣。
海風不斷刮進來,從他們身邊吹過,散發出一股苦味。
海風的苦味,眼淚的苦味,過去二十年點點滴滴都將化為泡影的苦味。
梁宵嚴自始至終都沒說什麼。
他沉默地看著弟弟,目光冷而沉,彷彿在端詳自己珍愛的寶貝,怎麼出去一趟就被彆人劃了這樣大一道劃痕。
良久,他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
“我以為,應該是我考慮,是否接受她成為你的母親。”
多麼傲慢的一句話,但由他說出來理所當然。
“不是這樣的……”遊弋啞聲低喃。
“不能因為你把我養大,就真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
“我是個人,獨立的人,我有權決定自己和誰在一起生活,我想她,我想陪陪她。”
他撲過來,跪在地上,抓住梁宵嚴的手,額頭貼住他的手背。
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就好像他和媽媽纔是一夥的,而梁宵嚴是拆散他們母子的可惡的外人。
“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兩年?一年?我去陪陪她,陪完就回來,好嗎?”
他眼裡全是淚,淚快把那雙殷紅的眼珠衝碎,哭得人都一抽一抽的,整張臉都是紅的。
梁宵嚴定定地看著他,回顧過去二十年,竟然想不起來,弟弟什麼時候用這樣可憐的模樣向自己乞求過什麼嗎?
從來沒有。
這是第一次,就是求自己放他走。
“停。”
梁宵嚴把他扶起來,扶到沙發上,“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轉頭和小飛說:“給他倒杯水。”
小飛氣呼呼地去了。
遊弋還在抽噎。
梁宵嚴輕輕一眯眼。
遊弋瞬間止住哭腔,用力閉緊嘴巴。
梁宵嚴彆過眼,雙肘撐著膝蓋,低頭沉思,手裡握著一枚打火機,開啟又關閉。
“哢噠、哢噠、哢噠……”
打火機響一下,遊弋的心就跳一下,他覺得不是打火機被按,而是他的心,被哥哥攥在手裡。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幾秒,梁宵嚴終於思考完,擡起眼。
眉弓壓得很低,雙眼隱沒在陰影裡,透出一股森冷的鬼氣。
“誰教你說這些的?”
遊弋被問愣住了。
甚至結巴了一下:“什、什麼?”
“我問,”他的語調上揚了幾分,“誰教你的?”
遊弋慌到極點,就連牙齒都在打顫:“沒、沒人教我……啊!”
話沒說完,梁宵嚴一巴掌拍在桌上!響聲震得他從心裡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他就被哥哥的大手掐住下巴,被迫仰頭,由上而下射來的目光直直刺進他眼底。
梁宵嚴一字一句不容違抗:“你最好立刻告訴我,你背著我,去哪裡,學了這麼蹩腳的把戲。”
“不然等我自己查出來,我會當著你的麵弄死他。”
“沒有,我沒和人學……這些都是我自己想說的……”遊弋淚流滿麵,喉間滿是破碎的嗚咽。
“那好。”
梁宵嚴扯起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忍的笑。
“你在哪兒找到你媽的?”
遊弋說那個下雪的城市。
“她多高,多胖,多大年紀,麵板是黑還是白,描述。”
遊弋一個都答不出來。
梁宵嚴也不給他瞎編的時間,“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我……”
“那我給她打個電話。”梁宵嚴說著,居然真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多時,一道帶著水寨鄉音的女聲響起,遊弋完全呆愣住了。
他傻了似的睜大眼睛,聽著哥哥和那個女人對話。
“你去找蠻蠻了?”梁宵嚴問。
“蠻蠻?沒有啊,我都一年多沒上島了。”女人說。
“蠻、蠻?”梁宵嚴又輕又慢地重複這兩個字。
對麵乾笑兩聲,“啊,是小遊,我一時著急叫錯了,他怎麼了?”
“離家出走了,剛回來。”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看向遊弋。
“還有彆的理由嗎?”
遊弋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他瞪著眼睛跌進沙發裡,蒼白的小臉上震驚、恐慌、不敢置信、茫然無措,來回交替。
最後自欺欺人地狡辯:“不會的,不可能……你怎麼會有我媽媽的聯係方式,她都走二十年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從不對你說謊。”
遊弋張張嘴,啞口無言。
確實如此,他像哥哥瞭解他那樣瞭解著哥哥。
“那你怎麼……怎麼找到她的?怎麼從來沒和我說過?你還和她保持聯係?她有提過我嗎?”
“沒有。”梁宵嚴斬釘截鐵。
遊弋垂下腦袋,略微有些失落和難過,“也對,她如果真想我早就來看我了。”
“我是說,”梁宵嚴把話說完,“我沒有找到她。”
遊弋猛地擡頭。
梁宵嚴連表情都沒變,目光平直而沉靜地落在他身上,但那雙總是蒙著薄霧般的淡漠哀傷的眼睛,此刻卻湧出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你也沒有找到她。”
“……你詐我?”
遊弋頭皮發麻,聲音都顫抖起來,“那電話裡那個人?”
“以前寨子的李阿姨,你很喜歡吃她做的金錢糕。”
“可是你說不會對我說謊的。”
“因為你也在對我說謊。”
梁宵嚴耐心告罄:“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遊弋,到底是誰教唆你的?”
“彆逼我把你關到懺悔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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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