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筆錄 第48章 藻類孢子寄生手臂
木筏在瀕臨解體的邊緣掙紮著,每一次顛簸都伴隨著藤蔓斷裂的脆響,枯木縫隙裡不斷滲進湖水,將鋪在上麵的樹葉泡得濕透。終於,底部傳來“噗嗤”一聲悶響,木筏觸到了對岸鬆軟泥濘的土地。城城和秦川幾乎是連拖帶拽,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木筏連同上麵昏迷的李建國和焦躁不安的黑子一起弄上岸。剛一脫離水麵,那飽經摧殘的木筏便在一陣令人心碎的“嘎吱”聲中徹底散架,三段中空樹乾滾落一旁,藤蔓斷裂成無數小段,殘骸被幽綠色的湖水緩緩推離岸邊,很快便被幾片漂來的暗紅色“血藻”覆蓋、糾纏,如同被貪婪的怪物迅速吞噬。
四人一犬癱倒在岸邊的腐殖層上,厚厚的枯枝敗葉被壓出深深的凹陷,散發著潮濕的泥土腥氣。精疲力儘的他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被巨大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恐懼衝淡。每個人都狼狽不堪,城城的褲腿被湖水浸透,腿傷處的布條滲出暗紅的血跡;秦川的上衣撕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被“血藻”灼傷的麵板,紅腫不堪;七月的頭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手掌上的水泡破裂,滲出透明的液體,火辣辣地疼。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淡淡的甜腥瘴氣,吸入肺中,依舊帶來一陣輕微的眩暈,但對岸那片殘破石砌遺跡的輪廓在稀薄的霧氣中已清晰可見——巨大的石塊堆疊成殘缺的牆體,頂端隱約可見風化的浮雕,給他們帶來一絲微弱的方向感。
“必須……必須檢查一下……爺爺……”七月喘息稍定,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她強撐著痠痛的身體,用手臂撐著地麵,一點點爬向依舊昏迷的李建國。在剛才湖麵上的混亂中,李建國是他們重點保護的物件,但劇烈的顛簸和“血藻”的突襲讓她心神不寧,不確定是否有疏漏。
城城和秦川也強撐著圍攏過來。城城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將李建國側過身,動作輕柔得彷彿怕驚擾了沉睡的人。他輕輕解開李建國背部傷口的包紮布條,布條在顛簸中有些鬆散,邊緣沾染著泥土和湖水,但傷口處的結痂還算完整,似乎沒有再次嚴重撕裂的跡象。然而,當七月跪坐在李建國身側,準備幫他重新固定包紮時,她的動作猛地頓住,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停滯。
“城城……秦川……你們看……爺爺的手臂!”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手指僵硬地指向李建國垂落的左臂,聲音裡充滿了恐懼。
城城和秦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頭俱是一震,如同被重錘擊中!
隻見李建國垂落在身側的左臂,靠近手腕的小臂外側,不知何時,竟然附著著一小片暗紅色的膠質物!那東西隻有指甲蓋大小,顏色與他們之前在湖中見過的“血藻”一模一樣,表麵泛著詭異的光澤。但它並非簡單地粘附在麵板表麵,邊緣已經與周圍的麵板組織隱隱“融合”在了一起,形成淡淡的暗紅色暈染,彷彿正在向內紮根,與李建國的身體連成一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這片小小的暗紅色斑塊中心,有一個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紅色光點,正在以一種緩慢而規律的節奏,微微搏動著!每一次閃爍,都如同一顆微縮的、邪惡的心臟在跳動,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是“血藻”的孢子!或者是一小塊在湖麵上的混亂中,從觸手上濺射到李建國身上,並成功附著的藻類碎片!它太微小了,被濕漉漉的衣袖遮擋,竟然沒有被及時發現。此刻,它已經開始嘗試寄生,在李建國毫無反抗能力的身體上紮根!
“該死!”城城低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驚怒。他立刻伸手想去將那東西摳下來,指尖已經觸碰到那滑膩冰冷的膠質物,卻被秦川猛地抓住手腕。
“彆直接用手!”秦川急忙阻止,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嘴唇毫無血色,“這東西有腐蝕性,你忘了剛才它是怎麼腐蝕褲腿和麵板的?而且你看它邊緣,好像……好像已經長出類似菌絲的東西伸進麵板裡了!”
城城縮回手,順著秦川的指引仔細一看,果然如此。那暗紅色斑塊的邊緣並非平整,而是延伸出許多比發絲還細的、半透明的紅色絲狀物,如同無數細小的吸管,正悄無聲息地鑽進李建國的毛孔和麵板紋理之中。麵板周圍已經出現了一圈不正常的紅腫,微微隆起,看起來觸目驚心。
嘗試寄生!這些詭異的藻類,竟然具有類似寄生蟲的特性,能夠主動侵入生物體內,汲取養分生長!城城想起湖中那艘骷髏船上,被藻類觸手纏繞、穿透的骸骨,那些骨骼表麵被染成暗紅色,彷彿成了藻類的養分來源。難道李建國最終也會變成那樣,被這些可怕的東西從內部吞噬,化作一具被藻類包裹的骸骨?
恐慌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讓他們幾乎窒息。七月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死死咬著嘴唇,看著那不斷搏動的紅色光點,心中充滿了無助和自責——剛纔在木筏上,她明明一直守在李建國身邊,為什麼沒有發現這致命的威脅?秦川的雙手微微顫抖,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血藻”灼傷的麵板,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幸好他隻是被短暫附著,若是也被寄生……不敢想象後果。
“用刀!把它挖出來!”城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能再猶豫了,每多耽誤一秒,李建國就多一分危險。他拔出腰間的砍刀,刀刃上還殘留著“血藻”的暗紅色汁液,散發著淡淡的甜腥味。他將刀尖對準那片寄生體,準備小心翼翼地將它從李建國的麵板上剔除。
“不行!”秦川再次阻止,聲音急促而嘶啞,“你看那搏動的光點,這東西可能已經有部分‘活體組織’深入皮下了!貿然切割,萬一有殘留,那些菌絲還會繼續生長;而且李叔現在這麼虛弱,昏迷不醒,根本經不起這種折騰,萬一引發大出血怎麼辦?”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這東西在他身上紮根,看著他變成湖底那些骸骨一樣的下場嗎?”七月帶著哭腔問道,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她看著爺爺蒼白的臉龐,心中充滿了絕望,爺爺是為了保護他們才被蜜蜂蟄傷昏迷的,他們絕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
秦川飛快地翻找著隨身攜帶的揹包,揹包早已被湖水浸濕,裡麵的物品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他焦急地摸索著,最終隻找到一小瓶高濃度的消毒酒精和一卷相對乾淨的紗布。這是他們僅剩的醫療物資,原本是用來處理外傷的,現在卻成了拯救李建國的唯一希望。“隻能先試試這個了!用酒精浸泡,看能不能殺死它或者讓它脫落!這東西再詭異,本質上可能還是一種微生物聚合體,酒精或許能起到作用!”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城城蹲下身,用膝蓋頂住李建國的手臂,防止他在酒精刺激下無意識地抽動;秦川小心翼翼地擰開酒精瓶蓋,一股刺鼻的酒精味立刻彌漫開來,與空氣中的甜腥瘴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怪異的氣味。他將瓶口對準那片暗紅色的寄生斑塊,緩慢而均勻地倒出酒精。
“嗤……”
一陣輕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熱油般的聲音響起!那暗紅色的斑塊接觸到酒精後,竟然猛地收縮了一下,表麵的膠質物變得更加粘稠,中心的紅色光點閃爍變得急促,如同心跳加速般劇烈搏動。邊緣的那些菌絲狀物也劇烈地扭動起來,彷彿感受到了致命的痛苦,瘋狂地在麵板表麵掙紮。
有效!三人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眼睛緊緊盯著那片寄生體,期待著它能在酒精的作用下脫落、死亡。
但下一刻,希望就被更大的恐懼取代。
隻見那寄生斑塊在劇烈反應後,非但沒有脫落,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健康的麵板擴散了一小圈!原本隻有指甲蓋大小的斑塊,瞬間擴大到硬幣大小,紅色的菌絲更加深入麵板,在表皮下隱約可見,如同一條條細小的紅色血管。中心的搏動光點也變得更加明亮,閃爍的頻率更快,彷彿在積蓄力量,準備發起更猛烈的入侵。李建國昏迷中的身體甚至因為這刺激而微微抽搐了一下,眉頭緊鎖,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酒精刺激,反而加速了它的寄生過程!
“停下!快停下!”七月尖聲叫道,聲音淒厲,她伸出手,死死按住秦川的手腕,阻止他繼續倒酒精。她看著那不斷擴散的寄生體,心如刀絞,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秦川慌忙停止傾倒酒精,臉色慘白如紙,手一抖,酒精瓶險些掉落在地。“不行……常規的消毒方法沒用……反而會刺激它……加速生長……”他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原本以為能救命的方法,卻成了催命符。
絕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再次將他們淹沒。他們擁有三發能炸毀蜂巢的訊號彈,能在湖水中與恐怖的“血藻”觸手搏鬥,卻對這片小小的、寄生在同伴手臂上的詭異藻類束手無策!這種無力感比麵對湖中那艘骷髏船時更加令人窒息,因為他們眼睜睜看著同伴陷入危險,卻什麼也做不了。
城城死死盯著那不斷搏動的、如同邪惡眼睛般的紅色光點,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李建國是為了保護他們才受的重傷,現在又麵臨著被未知生物寄生的恐怖命運。他想起出發前,李建國拍著他的肩膀說“放心,有我在”,那堅定的眼神彷彿還在眼前。可現在,那個總是保護他們的人,卻靜靜地躺在地上,任由詭異的寄生體侵蝕身體,而他們卻隻能束手無策。
對岸的遺跡和山崖上的閃光近在咫尺,可能藏著離開這片絕境的線索,或者能治療李建國的特殊資源。但李建國手臂上這個不斷擴散的寄生體,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徹底摧毀他,甚至……帶來更未知的變異和危險。如果帶著他進入遺跡,萬一在途中寄生體爆發,他們不僅救不了李建國,甚至可能被變異後的他牽連;可如果停留在這裡,他們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方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寄生過程完成,等待那最壞的結果——李建國變成被“血藻”控製的怪物,或者徹底失去生命。
沉重的抉擇,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隻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聲和李建國微弱的喘息聲。黑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凝重的氣氛,湊到李建國身邊,用鼻子輕輕嗅了嗅那隻被寄生的手臂,然後抬起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城城三人,發出不安的低嗚聲,聲音裡充滿了擔憂。
夕陽的餘暉透過稀薄的粉紫色毒瘴,灑在這片荒涼的岸邊,給大地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橘紅色。遠處的遺跡在暮色中顯得更加神秘,卻也更加危險。他們該何去何從?是帶著被寄生的同伴冒險前行,還是留在原地等待命運的審判?這個選擇,關乎著所有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