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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筆錄 第18章 被肢解的無人機操作手與蛇形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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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微光如同稀釋的墨汁,緩慢地在哀牢山腹地洇開,卻遲遲無法驅散那彷彿有生命的濃霧。霧氣在林間纏繞、流動,帶著沁入骨髓的寒意,附著在每一片樹葉、每一根草莖上,凝結成冰冷的水珠。營地的篝火早已熄滅,隻餘下一堆灰白灰燼,偶爾被山風撩起幾點微弱的火星,轉瞬即逝。

李建國幾乎是徹夜未眠,眼下的烏青訴說著他的疲憊與內心的波瀾。他沉默著,將連夜準備好的草藥一一分發給三個年輕人。那“七葉一枝花”被碾成細膩的粉末,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綠色,散發著尖銳而辛辣的氣味,直衝鼻腔;另外幾種混合搗碎的驅蛇草藥,則被仔細地裹在粗布縫成的小包裡,氣味更加複雜刺鼻,帶著泥土的腥氣和某種植物根莖腐敗後的苦澀。他的動作緩慢而專注,手指因寒冷和年齡微微顫抖,但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苟,彷彿在進行一場與山靈溝通的古老儀式,又像是在為即將赴死的戰士整理最後的行裝。

“這些藥粉,”他開口,聲音比昨夜更加沙啞乾澀,像砂紙摩擦著木頭,“仔細撒在褲腳、袖口,還有衣領周圍。能一定程度上乾擾那些東西的嗅覺,讓它們不那麼容易鎖定你們。”他頓了頓,目光逐一掃過城城、秦川和七月年輕而緊繃的臉,“藥包貼身放著,彆弄濕了。遇到緊急情況,扔出去,或許……能給你們爭取到逃命的幾秒鐘。”他沒有具體說明“那些東西”是什麼,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記住,”他加重了語氣,眼底是化不開的濃重陰影,“一旦聞到那股不正常的甜香,哪怕隻有一絲一毫;或者看到蛇群有任何異動,哪怕是多看了一眼……彆猶豫,立刻後撤!什麼都彆管,保命要緊!”

三人鄭重地接過這來自古老經驗的饋贈,依言將藥粉仔細撒好。刺鼻的氣味瞬間包裹了他們,驅散了清晨的睏意,但也像一層無形的枷鎖,讓本就緊張的心情更加沉重。這氣味彷彿在時刻提醒他們,即將踏入的,是何等凶險的領域。

按照原定計劃,技術擔當秦川首先嘗試使用無人機進行高空偵察。在這個電子裝置可能失靈的區域,這無疑是風險與機遇並存的一步。他帶來的那台六旋翼無人機,線條流暢,科技感十足,與周圍原始粗糙的環境格格不入。它配備了高清廣角攝像頭和先進的熱成像係統,本是窺探未知的利器。

秦川在營地旁找到了一小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地麵的苔蘚被露水打得濕滑。他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地,熟練地啟動遙控器,展開天線。無人機發出低沉而穩定的嗡嗡蜂鳴,螺旋槳開始旋轉,捲起地上的濕冷落葉和細微塵土,隨即平穩升空,像一隻掙脫束縛的金屬蜻蜓。遙控器螢幕上傳回清晰的實時俯瞰畫麵:下方是無邊無際、波濤洶湧的綠色樹冠海洋,乳白色的霧氣如同紗幔在其間緩慢流淌、纏繞。而在視野的儘頭,那片被李建國稱為鬼哭坳的區域,呈現出一種異常深沉的、近乎墨綠的色澤,彷彿一塊巨大的、吸吮光線的祖母綠寶石,又像是一隻沉睡巨獸的脊背,靜靜地蟄伏在群山懷抱之中,散發著不祥的靜謐。

無人機靈巧地調整著姿態,避開參差不齊的樹梢,堅定不移地朝著那片墨綠色區域飛去。城城、七月和李建國緊密地圍在秦川身邊,屏息凝神,緊盯著那小小的螢幕,彷彿那是連線未知世界的唯一視窗。起初的飛行異常順利,畫麵平穩,隻有單調重複的林海和逐漸變得濃密、幾乎要吞噬無人機的霧氣。

然而,當無人機依據坐標,接近李建國口中那片浸滿鮮血記憶的“亡命穀”邊緣時,異變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螢幕上的高清畫麵猛地一跳,隨即開始劇烈晃動、旋轉,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粗暴地搖晃著無人機。訊號指示燈從穩定的綠色瞬間轉為瘋狂的紅色閃爍,刺耳的警報聲從遙控器裡傳出。傳回的畫麵被大量跳躍的雪花和扭曲失真的色塊占據,偶爾能瞥見下方扭曲的林木和岩石,也像是透過破碎的哈哈鏡觀察,光怪陸離,令人頭暈目眩。

“怎麼回事?!訊號受到極其強烈的乾擾!指南針資料也亂了!”秦川的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疙瘩,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手指在遙控器的搖杆和按鍵上飛快地操作,試圖強行穩住無人機的姿態,奪回控製權。但那股無形的乾擾力量異常強大且詭異,無人機的飛行軌跡變得如同醉漢般飄忽不定,時而猛地拔高,時而急速下墜,在空中劃出毫無規律的折線。

“是那種花粉!”李建國語氣斬釘截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陳教授筆記的最後一頁,用鉛筆匆匆寫過他的猜測……高濃度的‘幽冥之花’花粉,不僅能扭麴生物的行為,似乎……還能形成某種特殊的生物電場,強烈乾擾精密的電子裝置!越是靠近核心,乾擾就越強!”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螢幕上的畫麵在一陣劇烈的、令人心悸的扭曲後,猛地一黑,徹底失去了所有訊號!遙控器螢幕上,隻剩下冰冷的、不斷閃爍的紅色大字——“連線中斷”。無人機的蜂鳴聲也戛然而止,彷彿被無形的利刃切斷。

“失聯了!”秦川懊惱地一拳捶在旁邊潮濕的樹乾上,震落幾片冰冷的露水,“最後傳回的穩定坐標在‘亡命穀’東南側,直線距離我們大概還有三公裡!”

短暫的沉默籠罩了四人。丟失的無人機不僅價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可能已經捕捉到了通往鬼哭坳核心區域的關鍵路徑資訊,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必須找回來!

沒有太多時間猶豫,一行人迅速整理好裝備,沿著昨晚李建國憑借記憶勾勒出的方向,踏上了尋找無人機的路途。腳下的路變得越來越難行,參天古木遮天蔽日,使得林下光線異常昏暗,如同提前進入了黃昏。地麵覆蓋著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厚厚落葉層,濕滑而鬆軟,下麵隱藏著盤根錯節的樹根和偽裝巧妙的泥坑,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帶著詭異甜香的氣息,似乎隨著他們的深入而變得清晰可辨,像一條冰冷的絲線,纏繞在鼻尖,撩撥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黑子表現得異常焦躁不安。它不再像往常那樣歡快地跑在前麵探路,而是緊緊貼在李建國的腿邊,喉嚨裡持續發出壓抑的低沉嗚咽,脊背上的毛時不時地炸起,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幽暗的角落,彷彿那裡潛藏著無數看不見的危險。

經過近兩個小時精神與體力的雙重煎熬,他們終於艱難地接近了無人機最後傳回的那個不祥的坐標區域。這裡的地形與之前迥然不同,彷彿被巨人的斧頭胡亂劈砍過,布滿嶙峋突兀的怪石和深不見底、向外滲出寒氣的的地縫。植被也變得稀疏而怪異,樹木扭曲低矮,葉片顏色暗沉。

“看那裡!”眼尖的七月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手指顫抖地指向左前方一處格外茂密、顏色也格外深沉的灌木叢,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

眾人的心猛地一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處灌木叢的枝葉呈現出不自然的、大麵積的折斷和倒伏,彷彿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反複碾壓、拖拽過。一道清晰的、帶著泥土翻卷痕跡的拖痕,從灌木叢邊緣一直延伸向深處。而在那拖痕的儘頭,一抹突兀的、與現代戶外環境格格不入的亮色刺入了他們的眼簾——那是半截穿著某品牌高階衝鋒褲的小腿,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僵硬地暴露在陰冷的空氣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每個人的尾椎骨沿著脊柱急速竄上,直衝天靈蓋,讓頭皮陣陣發麻。

城城示意大家停下,原地保持警戒。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那根結實的登山杖,彷彿它能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緩緩地、極其謹慎地撥開那些淩亂而帶著尖刺的灌木枝條。當視野完全展開時,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依然讓所有人如同被冰水澆頭,連呼吸都在瞬間停滯——

一具男性的屍體,以麵朝下的姿勢匍匐在地,身上穿著專業的gore-tex麵料戶外衝鋒衣褲,顏色鮮豔,此刻卻沾滿了已經凝固發黑的泥濘和血汙。他的身邊,散落著無人機的遙控器碎片,螢幕碎裂成蛛網,還有一些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電子裝置殘骸,線路裸露,如同被暴力拆解。然而,最令人膽寒的是他的死狀。

他的四肢……被一種難以想象的、純粹而蠻橫的力量,硬生生地從軀乾主乾上撕扯、剝離下來!斷口處血肉模糊,骨骼碎裂刺出,傷口邊緣參差不齊,布滿了撕裂性的痕跡,絕非利刃所能造成,更像是……被擁有恐怖力量的顎部咬合住,或者被粗壯無比的東西緊緊纏繞後,活生生地撕裂、扯斷!殘肢被隨意地拋散在屍體周圍幾步遠的範圍內,保持著死亡瞬間的扭曲姿態。軀乾部分也未能倖免,衝鋒衣被撕裂成破布條,下麵的皮肉翻卷,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抓痕和撕裂傷,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紅色的內臟碎片凝固在傷口周圍。大量的鮮血早已流儘,將身下大片的泥土和落葉浸染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凝固的暗褐色。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林地特有的腐殖質氣息,以及那股隱約的、此刻顯得格外詭異的甜香,形成一種足以讓胃部翻江倒海的甜腥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是無人機操作手……看裝備,是資深玩家……”秦川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他強忍著嘔吐的**,辨認出那些裝置碎片和他們使用的專業型號屬於同一係列,“他……比我們更早進來了。可能……就在我們之前一兩天。”

李建國臉色鐵青,他示意城城警戒周圍,自己則蹲下身,強忍著巨大的心理不適和翻湧的情緒,湊近屍體和周圍的痕跡,進行更仔細的勘察。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掠過那些恐怖的傷口、斷肢的擺放位置、拖痕的走向和深度……最終,他的目光凝固在屍體軀乾和殘肢連線處那些並非齒痕的、大麵積的、呈現暗紫紅色的瘀傷,以及肢體被扭曲成的詭異角度上。

“不是尋常野獸……”李建國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源於經驗的殘酷判斷,他指向那些瘀傷和扭曲的關節,“看這些地方,有明顯的、被巨大壓力長時間緊縛、擠壓留下的痕跡……還有這肌肉和韌帶撕裂的方式……像是被什麼東西……活活纏繞、勒緊到骨骼斷裂、內臟破裂之後,再憑借純粹的力量……硬生生扯開的!”

他又指向那道清晰的拖痕,痕跡寬度驚人,且陷入鬆軟地麵頗深,“還有這拖痕,太寬,太沉……絕不是豹子、野豬之類能留下的。這力量……大得嚇人。”

那個一直盤踞在眾人心頭、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此刻幾乎得到了證實——是那條巨蟒!李建國故事裡那條守護著鬼哭坳、纏繞死了陳教授的緬甸蟒!隻有那種體型的生物,才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殺戮方式。

“他肯定是無人機失控墜毀後,冒險進來尋找……結果……”七月再也忍不住,猛地轉過身,扶著旁邊冰冷的岩石乾嘔起來,臉色慘白如紙,後麵的話被恐懼和惡心堵在了喉嚨裡。

恐懼,如同無數冰冷滑膩的藤蔓,從黑暗的林地深處悄然伸出,緊緊地纏繞住每個人的心臟,並且越收越緊,幾乎讓人窒息。

“找無人機殘骸!”城城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一下,尖銳的痛感讓他從巨大的視覺衝擊中勉強找回一絲冷靜,“活要見人,死……也要知道它最後拍到了什麼!這很重要!”

四人強忍著巨大的不適和恐懼,以屍體發現點為中心,在半徑約五十米的範圍內,展開了地毯式的仔細搜尋。每一片灌木叢後,每一塊岩石的縫隙,都不放過。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和腳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

最終,是秦川在一處靠近風化岩壁的、被無數粗壯如兒臂、顏色暗沉近乎黑色的藤蔓幾乎完全覆蓋的狹窄裂縫入口處,發現了目標。

然而,眼前的景象,比那具被肢解的屍體,更加詭異,更加讓人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那無人機的殘骸,並非簡單地摔碎、散落在地上。它被一種難以理解的、充滿了原始惡意和某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儀式感”的方式,硬生生地塞進了那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岩壁裂縫入口!更準確地說,是被“編織”、“構築”了進去——斷裂的碳纖維機臂、扭曲變形的金屬螺旋槳、破碎的塑料機身外殼、裸露的電線和電路板……所有這些現代工業的造物,都與那些古老、粗壯、帶著濕冷潮氣的暗色藤蔓死死地糾纏、捆綁、嵌合在一起!

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扭曲、怪異、卻又形態鮮明的——蛇頭!

那由冰冷金屬、破碎塑料與活體植物構成的“蛇頭”,惟妙惟肖地對著裂縫內部那幽闇莫測、彷彿通往地獄的通道。它張著由斷裂槳葉構成的“巨口”,彷彿在發出無聲的、充滿了威脅與嘲弄的嘶吼,宣告著此路不通。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充滿了殘忍惡趣味的誘餌,一個邀請入侵者步入死亡陷阱的邪惡標誌!裂縫深處,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一股混合著潮濕岩石、千年腐殖質、以及某種冰冷爬行動物特有的腥膻氣息的寒風,從裡麵緩緩吹拂而出,帶著能凍結靈魂的寒意。

一具被殘忍肢解、死狀淒慘的屍體。

一個被刻意擺成守護蛇形、充滿惡意警告的無人機殘骸入口。

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清晰地傳遞出一個超越單純野獸本能襲擊的、帶有某種近乎智慧生物的、冷酷而殘忍的警告意味。這鬼哭坳,絕不僅僅是自然環境險惡那麼簡單。它更像是一個擁有著原始、強大、且充滿敵意意誌的活物,一個為所有膽敢闖入其聖地的入侵者,精心搭建的血腥舞台。

城城用力地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裡那顆狂跳不止、幾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臟。他從揹包側袋取出大功率的強光手電,拇指用力推開開關。

“啪!”

一道凝聚的、如同實質般的光柱,猛地刺入那蛇形入口深處的、化不開的濃稠黑暗之中。光柱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清晰的軌跡,卻無法照亮其儘頭,彷彿被那無儘的幽深徹底吞噬。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七月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望向那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洞口,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秦川沒有回答,他隻是沉默地、反複檢查著手中那枚剛剛從無人機殘骸裡艱難取出的、幸運地沒有物理損壞的微型儲存卡。這裡麵,或許記錄著通往真相的鑰匙,也可能是……更深的絕望。

李建國沉默地佇立著,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視著那幽深如同巨獸咽喉的洞口,又緩緩移回地上那具無人收拾的、同行者的屍骨,蒼老的臉上,每一道皺紋裡都刻滿了沉重的往事與決絕。最終,他抬起眼,看向三個等待他決定的年輕人,那蒼老而嘶啞、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如同磐石般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

“路,隻有這一條了。既然它用這種方式‘邀請’我們進去……”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像是恐懼,又像是解脫,“那就……如它所願。”

手電的光柱,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沒能激起任何回響,隻是無力地被黑暗吞沒。那由藤蔓和殘骸構成的蛇形入口,在光影搖曳中,彷彿活了過來,正無聲地張開巨口,等待著他們的進入,等待著……新的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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