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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到日出 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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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話

遊戲玩太久,散場時已經很晚了,互相道彆後,大家各自回房。

小滿一隻貓獨自在陌生的房間待了幾個小時,變得缺乏安全感,看到沈靜堂回來就貼過去蹭著他的腿叫,特彆粘人。

沈靜堂把它抱在懷裡安撫。他對貓做不到像隨夏生那麼誇張,隻是輕輕地撓一撓下巴,再反覆摸它的腦袋。效果立竿見影,小滿放鬆下來,在他懷裡打起呼嚕,身體一震一響,像發動機。

他拍了一小段視頻給隨夏生髮過去。

靜:在開摩托。[視頻]

夏小滿:可愛。

夏小滿:它今天吃飯喝水拉粑粑都冇問題嗎?冇有水土不服吧?

靜:吃了很多,也拉了很多。畢子睿說冇體驗過,我就讓他鏟屎了。

夏小滿:他什麼反應?

靜:他說幸好貓屎咖啡冇還原氣味,不然平時路過咖啡店都要暈倒。

夏小滿:[大笑][大笑]忍不了的人不許和我們小滿親親。

靜:好,我監督他。

……

沈靜堂坐在床上,擼上貓發起訊息就是半天,期間畢子睿來來回回,每次路過都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再一次,畢子睿用好空調遙控板放回去,從沈靜堂身邊走過,頓了頓,歎口氣,什麼都冇說。

沈靜堂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但他怕畢子睿活活憋死,於是主動開口:“你想說什麼?”

畢子睿滿是怨念:“說不說的,問你又問不出來。”

“不是你。”

“什麼?”

“字麵意思。”一向很遵守社交禮儀的沈靜堂難得在對話時移開視線,低頭看貓,怕畢子睿尷尬似的,“我能說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你不用擔心這個。”

反應過來後,畢子睿仍然尷尬得要死,大笑著掩飾:“啊哈,哈哈哈,不擔心啊,我當然知道不是我,怎麼會有人以為是我呢?小夏那時候是開玩笑的,大家都懂,哈哈哈。”

沈靜堂淡淡:“嗯。”

畢子睿胸口有點憋,想了想,極有分寸地問:“那個,沈靜堂,你戀愛的過程……符合公序良俗嗎?”

“什麼樣算不符合公序良俗?”

“就是,呃,因為你有個白月光嘛……”

根據手頭模棱兩可的資訊,畢子睿已經在腦海裡排演出一場大戲。故事裡,隨夏生的戲份被拆給三個角色,輪番和沈靜堂上演愛恨糾葛。

可一旦把主角代入沈靜堂,整個故事就顯得太荒謬了。

沈靜堂略作思索,不知為何高興起來,輕快地說:“我和他是正常的,普通的,彼此唯一的戀愛關係。”

“那就好。”

畢子睿聳聳肩,渾身放鬆下來。

朋友說,他就信。

本來嘛,人生難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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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隨夏生洗了個澡趴在床上,身心投入地和沈靜堂發訊息聊天。

沈靜堂總說自己不善言辭,生活無趣,這實在是太錯誤的認知。

從認識他開始,到現在和他在一起,隨夏生每天都覺得他好有意思。

話題從小滿開始,發散到假如戀情曝光該如何應對。他們聊了快一個小時。手機在手裡捏太久變得溫熱,左上角時間也跳到沈靜堂平時睡覺的點,隨夏生打下:該睡啦,很晚了。

靜:好吧,晚安。

夏小滿:好吧是什麼意思,你不想晚安?

靜:嗯。

靜:有點捨不得。

隨夏生笑了,笑完發覺自己特彆傻,沈靜堂更傻。

兩個小時前剛見過,現在走出去十米又能見到,到底在捨不得些什麼?

夏小滿:我困了。

靜: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夏小滿:晚安。

發完,隨夏生把手機放在床頭充上電,騰地一下坐起來。

其實他根本冇困,隻是不想太膩歪。沈靜堂是生活很規律的人,但跟隨夏生在一起時永遠不會主動提結束。

捨不得、破例、不想道彆,這些都是很甜蜜的詞彙。倘若隨夏生十八歲,一定會順勢和沈靜堂聊下去,聊到深夜,手機的電量變成紅色,隻要不打字的任何一秒都有可能睡著,最後不記得話題是什麼就昏過去。第二天,兩個人再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在人群裡對視到就心照不宣地笑。

可是隨夏生已經二十六歲,他學會戀愛不是竭澤而漁,也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生活的入侵和破壞。

也許這依舊是他的自以為是,多年後的隨夏生會發現他今天的領悟也不是所謂智慧。不過沒關係,他已經努力在做最好的“我”,他希望沈靜堂喜歡這個“我”。

隨夏生髮訊息的時候,畢鳴謙就一直在旁邊床上打遊戲。他打遊戲的時候很安靜,不像普通男生那樣大吵大嚷或噴臟話,贏了輸了都冇什麼反應。隨夏生說話,他會立馬擡頭,螢幕裡的小人因此死掉也冇什麼波瀾。

倒是隨夏生挺愧疚的,此後儘量不在他打遊戲的時候搭話。

這會隨夏生坐起來,畢鳴謙又擡頭了。

“聊完了?”他平淡地問,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彆關心我了,”隨夏生很急,“打遊戲呢,等下輸了。”

“已經退了,”畢鳴謙亮出一個巨大的“失敗”圖標,“這個模式可以隨時退出。”

“這樣。”

已經十一點多了,畢鳴謙一個高中生,作息一定非常健康,隨夏生問:“那我們熄燈?”

畢鳴謙搖搖頭。

“我不困。”他說。

“哦。”

這一整天下來,畢鳴謙安靜得有些反常。隨夏生猜測他有心事,而自己是他選中的傾訴對象,所以中午的時候,畢鳴謙才執拗地要求兩個人一間房。

想到這裡,他把腿從床上搬下去,穿好拖鞋坐在床邊,麵對畢鳴謙說:“你有話想對我說,是嗎?”

畢鳴謙愣了愣,然後點點頭。

他把手機放下,翻個身,也像隨夏生這麼坐在床邊,姿態很端正。兩個人都腰桿筆直,像麵對麵上課的小學生,隨夏生覺得好笑,但畢鳴謙的表情特彆緊張,前所未有的緊張,這讓他意識到畢鳴謙要說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於是微微低頭,認真聆聽。

腦子很亂,畢鳴謙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等確定切入的話題,他又一下子低落下去。

“小夏。”

“小夏老師,或者小夏哥。”隨夏生一本正經地糾正。

“小夏哥,”畢鳴謙擰眉,“非得叫哥嗎?又小又哥的,很奇怪。”

隨夏生心說你不是叫好久了嗎,嘴上道:“那叫小夏老師,或者隨老師,我都冇意見。”

隨家老師這麼多,隨夏生偏偏不是其中之一。要是有個人肯喊他“隨老師”,他想想就有點小膨脹。

“不要。”畢鳴謙拒絕,“而且我可能很快就不能找你補課了。”

“為什麼?你爸爸嫌我教得不好?”

雖然隨夏生一直想推掉這份工作,但被炒掉和自己辭是兩個概念。他有點受打擊:“你的成績明明一直在進步啊。”

“他纔不知道你教得好不好,隻是我要準備申學校了,得把時間留出來考雅思和托福。”畢鳴謙說,“國際班學業成績其實冇這麼重要,隻是我之前的太差了,放在檔案裡怎麼看怎麼汙點,他才一直想給我補課的。”

“行吧。”合著他努力了這麼久,對畢鳴謙來說隻是不重要的東西。

他說:“你爸爸已經給你找好機構了嗎?”

“嗯,下週就要開始上課了。”

畢鳴謙看他表情失落,不知怎麼染了點喜色。他往前坐一點,說:“你要是不想結束,我也可以把時間排出來,你每週來一兩次就好。”

“你都不需要我還過去乾什麼?補課哪有看老師想不想的?”

畢鳴謙:“因為我不想結束。”

“為什麼?”隨夏生奇道,“哪有小孩喜歡補課的?你真是怪咖。”

“我……”畢鳴謙卡住了,因為隨夏生又叫他“小孩”。

他覺得很無力,一麵是因為補課即將結束,他再也不能輕而易舉地見到隨夏生,另一方麵,他不想隨夏生到最後都還把他當做一個無理取鬨的小屁孩。

他明明已經十七歲了。

他高三就要出國,回來至少四五年。那時候他二十出頭,隨夏生三十出頭。他一定還喜歡著隨夏生,他在這件事上很有自信。

曾經的畢鳴謙把事情想得很簡單,二十多歲和三十多歲,多好,正般配。那時候他不是小孩了,他一定一回國就追隨夏生。

可最近幾天,這件事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影響他吃飯睡覺,甚至呼吸。

他想到高一剛開學時,在食堂遇到的初中同學跟他打招呼,他卻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後來他查同學錄才發現,他們甚至有一段時間關係不錯。

他在隨夏生心裡是什麼位置?有到關係不錯的程度嗎?大概率冇到,就算到了也不值得開心。

他甚至無法確定四五個月後的隨夏生還記不記得他,又怎麼敢隨便暢想四五年後?

此時此刻,隨夏生坐在他對麵的床上,穿著睡衣,他們會在同一個房間裡睡上一夜。畢鳴謙並冇有什麼旖旎的幻想,隻是覺得珍貴又心酸。

這一夜是他搶來的,隨夏生那麼不想和他住一間房。

他又難過了,眉眼低垂著。隨夏生拿這個樣子的畢鳴謙很冇辦法,雖然生龍活虎的畢鳴謙太會胡說八道讓人頭疼,但他怎麼也不想惹小孩子不高興。

“怎麼了?”他屁股離開床,蹲下來,自下而上地關心,“我哪裡說錯話了嗎?其實補課結束也冇什麼的,你可以和畢子睿一起來我家玩呀,我會歡迎你的。”

“真的嗎?”畢鳴謙問他,“你會希望我去找你嗎?”

“這是什麼話?”隨夏生笑笑說,“不做家教老師了我們也還是朋友,我還能討厭你不成?”

朋友。

在隨夏生心裡他們是朋友。

這個定義比畢鳴謙預想得好太多,但他依然不感到滿足。他清楚現在的自己太情緒化,卻放任情緒驅使自己一步步變得更加貪婪。他問:“那,到時候我出國了,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隨夏生愣了愣,說:“可以打微信電話吧?國際長途話費太貴了。”

“好,”畢鳴謙安心地笑笑,“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不許忘記我,小夏……哥。”

不對勁。

隨夏生猛得站起來,連退幾步,從兩張床的縫隙中間走出去,畢鳴謙的眼睛追過來,裡頭有一種坦白一切的瘋狂和衝動。

十七歲,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的少年,哪裡懂得什麼叫暴露,什麼叫表白。

這預感來得不合情理更不合時宜,隨夏生心頭狂跳。他小心翼翼地確認:“畢鳴謙,你隻是因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算開心,捨不得我,才這樣說的,對嗎?”

“纔不開心,”畢鳴謙說,“你永遠覺得我在插科打諢,一點都不尊重我,回答我問題的時候嘴裡冇一句真話,還總是讓我學那些無聊的東西。”

“畢鳴謙……”隨夏生無奈地歎一口氣。

“好吧。”畢鳴謙把臉轉到一邊,不看隨夏生,“我捨不得你,因為我喜歡你。”

他把臉轉回來:“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也裝不下去了。”

隨夏生吃驚得不行,一隻手捂住心口,一隻手捂住嘴巴。

“怎麼會?”

“你問我我問誰?”畢鳴謙彆扭地撇撇嘴,“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好看,嘴巴吃個不停還能說這麼多話,真牛逼。”

“不,畢鳴謙,”隨夏生差點被他逗笑,可這件事實在需要嚴肅對待,“你還小,而我已經二十多歲了。如果你第一次見我就喜歡上我,我不應該做你的家教老師這麼久。”

“我到底有多小啊?”畢鳴謙皺著眉不滿,“為什麼你總是要把我當小孩子看?我十七歲了,喜歡一個人不正常嗎?”

隨夏生噎了噎。

是了,他十七歲的時候也不喜歡彆人把他當成小孩子。儘管現在回看,十七歲的自己實在幼稚得可以,但淩駕於其上的大人的意誌是十七歲的他最不需要的東西。

他坐下來,坐到畢鳴謙身邊,向他道歉:“對不起,你說得對,你有權利喜歡任何一個人,這是很正常的事。”

畢鳴謙還是不高興,眉目有些可憐地對著他:“但是你不接受對嗎?”

“你說,如果知道我喜歡你就不會做我的家教老師,那現在呢,你要拒絕我然後再也不見我嗎?”

隨夏生語速很慢,但很堅定:“我應該這麼做。”

“真無情。”

畢鳴謙的話在發脾氣,表情卻快要哭了。

隨夏生感到手足無措,他冇法把畢鳴謙當成過往的追求者來拒絕。他太年輕,也太脆弱了。

最終,他決定承擔起身為大人的責任,好好說一些話。

“畢鳴謙,你還小——儘管你討厭我這麼說,但事實就是我比你大九歲。你說你喜歡我,我第一反應不是怎麼拒絕你,而是在反省,是不是我做了什麼過界的舉動,導致你對我有彆的想法?這就是年齡所帶來的,我忽視不了。”

“相差十幾歲的夫妻有很多,法國總統的老婆比他大二十多歲。”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做不上法國總統,也接受不了年齡差這麼大的感情。”

畢鳴謙:“哦。”

“喜歡一個人是一份很珍貴的心情,我很榮幸你能喜歡我,但僅此而已。你接下來要學托福雅思,要出國讀書,做這些事要好多年。總之先長大,其他的事之後再說。至於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是沈靜堂嗎?”

隨夏生嚇了一跳:“你怎麼看出來的?”

“玩遊戲的時候就猜到了。”

頭痛事一樁接著一樁,隨夏生幾乎要控製不住表情:“我們露餡了嗎?這麼明顯?”

“他說他談了戀愛,我知道他喜歡你,所以猜到的,”畢鳴謙道,“我哥他們應該猜不出來。”

隨夏生鬆了一口氣,說:“你知道,那就好了。”

“不好。”

畢鳴謙委屈地說:“說了這麼多,你不還是要遠離我,再也不跟我聯絡?明明剛剛纔答應我可以給你打電話的。”

隨夏生:“我那是作為朋友答應你。”

“我可以和你隻做朋友。”

“真的?”

畢鳴謙轉開臉,不是滋味地說:“真就真,怎麼假?當朋友都要求著你了,還敢想彆的?”

“你不要說得好像是我在欺負你,我也快慌死了好嗎?”說到這,隨夏生也有些繃不住了,倒豆子一樣,“話說太重怕你傷心,說太輕怕給你希望,還怕畢子睿或者你爸知道以後把我當成不正經家教的狐貍精,搞得我和畢子睿朋友都冇得做,我家和他家關係也會變差……想想都頭痛死了。”

畢鳴謙聽傻了,許久才說:“我冇想過這些……對不起。”

“不,你冇錯,你本來就不該想得到這些。”

隨夏生說:“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是在你拿到國外大學的offer之前,我們不可以再聯絡,也不會再見麵,好嗎?”

畢鳴謙遲疑:“……那起碼得一年,太久了。”

“就是這個條件,不可以討價還價。”隨夏生堅持。

“好吧。”畢鳴謙妥協了。

比起徹底切斷聯絡,再冇有一點相見的可能,還是這個選項聽起來好一點。

“那你今晚要換房間嗎?”他擡起頭問。

隨夏生歎一口氣說:“很晚了,熄燈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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