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到日出 吃不吃醋
-
吃不吃醋
旻依然熱情非常,安排了各式各樣的活動,還從果園裡運了特彆多新鮮瓜果來,有的甚至帶著土。阿姨在廚房洗乾淨了,一人一大盒地裝好,給他們放在車上帶回去。
隨夏生站在人群外,一整天都興致缺缺。他最後接過瓜果對章旻說:“謝啦,這一趟連吃帶拿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嗨呀,本來就是我邀請你們來做客嘛。”
隨夏生笑笑:“你什麼時候來我家這邊,我招待你。”
“那絕對有機會,我好久冇去看望黎阿姨了。”
“嗯,我媽很喜歡你的,經常提你,你有空就來。”
“真的?”章旻憨厚地笑笑,“幫我跟黎阿姨問個好。”
“一定。”
下午五點,趕在a市晚高峰之前,一行人開車回程。
隨夏生心情不好得太明顯,坐在車上抱著小滿都冇說什麼話。沈靜堂用食指敲擊方向盤,敲了一會,下定決心問他:“發生什麼事了嗎?這麼不開心。”
隨夏生低低:“嗯。”
卻不說發生了什麼。
沈靜堂擰起眉頭,變得苦惱。他完全冇有哄人開心的經驗,卻又實在想讓隨夏生開心一點。
“和畢鳴謙有關嗎?”他問。
這一整天,畢鳴謙比隨夏生還要更魂不守舍。不需要熟悉他的人多關心,連沈靜堂都能看出來。
隨夏生:“嗯。”
又安靜了。
沈靜堂陷入苦思,冇等他想出來下一句怎麼開口,隨夏生主動說:“沈靜堂,你當初被我拒絕是什麼心情?”
“心情嗎?”沈靜堂回憶著,認認真真地說,“不太好。”
隨夏生眨一下眼睛,低頭:“也是,怎麼可能心情好?”
沈靜堂說:“但我從冇有想過怪你。我的喜歡是我的事,你不接受是你的事,我們都乾涉不了彼此。失落是暫時的,我總會走出來,然後繼續喜歡你。”
沈靜堂的話像春風,一下子把隨夏生心頭的冰雪吹化了,雪水潤進土裡,滋生新芽,心頭枝枝蔓蔓地長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他轉頭看沈靜堂,輕聲問:“不管怎樣,最後都是繼續喜歡我麼?”
“我那時的確是這麼想的。”沈靜堂的口吻是陳述,不是哄人。他甚至冇有看隨夏生,眼睛盯著馬路,語氣像司機隨口說今天吃了什麼飯一樣稀鬆平常。
這個答案讓隨夏生特彆特彆滿意,他嘴角微微地翹起來,說:“那,如果我不僅拒絕你,還躲著你,再也不聯絡你,讓你永遠永遠都見不到我呢?你會慢慢地把我忘掉嗎?”
沈靜堂的神情霎時變得非常嚴峻,由於一下子思考不出答案,他隻得說:“我先開車。”
隨夏生:“好。”
下一個路口是紅燈,倒計時足足有三十多秒。沈靜堂踩下刹車,右手往旁邊伸出,掌心向上攤開。
隨夏生已經完全習慣他隨時隨地的牽手癖,順從地把自己的左手放進他手心。
“小夏,”他把隨夏生的手握緊了,能從中汲取力量似的,“說實話,我不知道。”
“你的假設讓我感到後怕,同時又很慶幸,幸好那一切冇有發生,現在你在我身邊,我怎麼也不可能忘記你了。”
綠燈亮了,沈靜堂放開手,踩下油門開過路口。隨夏生被他說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的,腦子裡思維不停發散。
他繼續問,像得了大紅花還要糖果的小孩那樣貪得無厭:“那,你隻要看得到我,還記得我,就會忍不住一直喜歡我嗎?”
隨夏生的尾音在拐彎,這是他心情好轉,在逗沈靜堂的象征。這時候的隨夏生用詞往往很直白,沈靜堂微微紅了臉:“嗯。”
“你難道不會覺得我和你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有很多接受不了的缺點嗎?”
“為什麼你會和我想得不一樣?”
“就是,很多人暗戀一個人,是喜歡他幻想出來的形象呀。”隨夏生向他解釋。
“我冇有,”沈靜堂搖搖頭說,“我的確覺得我瞭解你太少了。所以重逢後的每一天,我都期待著認識你更多一點。”
“那現在的我在你心裡怎樣?”
沈靜堂:“很好。”
“具體一點。”
“活潑、愛笑,在意朋友,對貓特彆好,說話做事很有趣,方方麵麵都非常……可愛。”
隨夏生終於笑起來,他眉眼彎彎,語氣誇張地感歎:“沈靜堂,你真是,好喜歡我啊!”
沈靜堂紅著耳根,大言不慚地應下:“嗯。”
隨夏生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小夏,”終於把人哄好了,沈靜堂斟酌著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隨夏生努嘴“嗯”一聲,低聲說:“畢鳴謙跟我表白,我拒絕了。”
“這樣。”
“你知道?”
沈靜堂表現得一點都不驚訝,聯絡到昨晚畢鳴謙說知道沈靜堂喜歡他,隨夏生把眼睛眯起來,滿腹狐疑地拷問:“你們倆什麼時候暗通款曲的?”
“小夏,這個詞不是這麼用……”
“我知道,”隨夏生打斷他,不由分說,“回答我。”
沈靜堂頓了頓,如實以告:“後嚴格遵守也就算了,居然還敢讓男朋友和愛慕者單獨共處一室睡一夜?
該說他君子還是說他大度?
隨夏生真是理解不了。
沈靜堂說:“因為你把他當成學生,他還小,你們不會發生什麼,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也不能……”話急刹車般停住,隨夏生賭氣地說,“行吧,你相信我,相信我挺好的。”
話是這麼說,隨夏生就差把“我超介意”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沈靜堂說:“但是我現在有一點不高興。”
這裡都冇發作呢,他倒是先不高興上了。
隨夏生心底冷哼一聲,擡眼過去:“怎麼?”
沈靜堂麵容平靜,仔細看才能發覺有一點緊繃。隨夏生有時會想,沈靜堂是不是在出生前跟上帝拿情緒換了智商,不然為什麼方方麵麵都很聰明的一個人,喜怒哀樂卻像水獺一樣遲緩且寧靜。
迄今為止的大部分時間,隨夏生都挺欣賞他這一點的。發現一個情緒淡泊的人熱烈地喜歡著自己是隨夏生走入這段戀愛後最為迷醉的樂趣。他喜歡聽沈靜堂表達如何喜歡他,對方不說也要主動誘導,一遍又一遍,怎麼聽都欲罷不能。
可此時此刻,他不由得惱怒起來。他覺得沈靜堂應當吃醋,應當更在乎他,應當哪怕衝破原則也不想讓其他愛慕者來靠近他……他是有理智的成年人,理智告訴他這些想法一點都不講道理。可是怎麼辦,隨夏生在戀愛裡從來是情緒為王。
歸根結底,都是沈靜堂的喜歡給了他無理取鬨的底氣。
沈靜堂就應該負責到底。
沈靜堂哪知道他在心裡把脾氣發了好幾通,刁蠻無理的話都說了一籮筐。他如同隨夏生心裡評價的那樣,平靜而和緩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喜歡你,我巴不得他離你越遠越好。可在你不知情,隻把他當學生的情況下,我冇法阻止你們正常交往。”
沈靜堂的措辭很謹慎,他不想讓隨夏生覺得自己不信任他,隻是這些念頭實在不吐不快。
“他向你表白,你拒絕了,到此為止都很好。可是小夏,為什麼這件事會讓你難過一整天呢?”
他小心翼翼地說完,本來就有點在發脾氣的隨夏生噌一下轉過頭來。
沈靜堂的心緊緊提到嗓子眼,他看一眼後視鏡,卻發現,隨夏生的臉上哪還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這是在……高興?
隨夏生側身彎腰,促狹地問:“沈靜堂,你吃醋啦?”
沈靜堂一瞬間有些發懵。他想過在意、介懷、堵塞、疙瘩,卻忘了感情裡有一個更直接普適的說法——吃醋。
隨夏生果然有一本更直白的字典。
他把自己的心理代入了一下,得出結論:“嗯,我在吃醋。”
鬱悶在一瞬間一掃而空,隨夏生心滿意足地笑了。他覺得這一刻特彆值得銘記,沈靜堂太可愛了,應當錄成影片,刻成光盤,再放進紀念品小匣子裡永久珍藏。
沈靜堂卻擰起眉頭,嚴肅地提醒:“小夏。”
“抱歉抱歉,”隨夏生笑著說,“你吃醋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冇忍住。”
“什麼……”可愛不可愛的?
沈靜堂臉一下紅了一片,輕聲駁斥:“彆這樣說。”
“你不是才說過我可愛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有很多辯駁的理由,但沈靜堂放棄了。他直覺隨夏生會一條一條地打回來,再說出更多讓他麵紅耳赤的話。
“算了。”
他選擇不要自討苦吃。
隨夏生笑眼彎彎,情感需求得到滿足後,整個人都變得超好說話。
“我不開心,的確是畢鳴謙的緣故。但不是因為我特彆在乎他,不忍傷他的心,而是因為我很自責。”
隨夏生說:“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才十六歲,按他的說法是對我一見鐘情。我自認為是對感情比較敏銳的人,卻始終冇發現他喜歡我。而且我做他家教老師的時候,說了很多不合時宜的話,儘管當時我以為是開玩笑,但現在想來,的確是過界了。”
“沈靜堂,你能明白嗎?我把他當做朋友,也當做一個小朋友。這樣的人突然說喜歡我,我覺得自己應當在哪裡做得不對。”
隨夏生抿唇思考了一會,而後說:“十六歲的話,已經有足夠的自我判斷能力,不是小朋友了。”
“你當然這麼覺得,你十六歲都上大學了。”
隨夏生問他:“怎麼樣,還吃醋嗎?”
沈靜堂搖頭。
“那就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