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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到日出 番外 最初最初[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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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最初最初

“沈靜堂,你出國之前,到底是怎麼喜歡上我的?”

跨年夜第二天,元旦假期,他們窩在家裡暖暖的長絨毯子裡看愛情電影。看到一半,男主角怦然心動之際,隨夏生仰起臉,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沈靜堂抱著他,沉吟一會:“我想想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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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從沈靜堂十六歲,第一次見到十三歲的隨夏生開始說喜歡,這故事未免太過弔詭。

那時沈靜堂尚未通情竅,隨夏生也隻是一個嘴饞就吃冰罐頭吃到進醫院的初中小屁孩。

本科的沈靜堂安靜而孤僻,因為年紀小、冇興趣,他參與不太進同學交際,也常遊離於由社團、創賽、實踐等集體活動組成的青春熱鬨之外。

上課時,他總是坐在第二排靠左邊過道的位置,雷打不動。若是老師講課無聊,他便自顧自看帶去的書。認識的老師都縱容他,因為他的論文和讀書筆記總是很漂亮,已經是幾位教授意向收入門下的學生。

也有煩惱。他的討論課和小組作業偶爾表現糟糕,不過無傷大雅,績點怎麼樣都跌不出前三。

隨興歇關心他想寫的論文題目,幫助他找難以獲取的材料,鼓勵他跨修感興趣的第二學位,帶他旁聽思想爭鋒的學術會議……

儘管領域幾乎毫無交叉,但他實在是沈靜堂學術道路上的第一位恩師。

那時隨興歇手下有七八個碩博研究生,每次開組會後吃飯都是個頗為浩蕩的隊伍。沈靜堂不聽他們的組會,不參加他們聚餐,但在家裡請客吃飯,隨興歇是一定要叫上他的。

這是父母欠下人情帶來的好處,很多年後沈靜堂才懂。年輕的那個沈靜堂頭腦簡單得很,隨老師家裡書多,還能借,飯菜味道更比食堂好上百倍不止,他喜歡到隨家做客。

隨家的那張長桌上永遠不缺讀書人。沈靜堂一般坐末尾,安安靜靜吃完,等餐後跟著隨興歇上樓去找書看。

週末的晚餐,姐弟倆是肯定在家的。隨爾珍吃完飯會提前離席,上樓去寫卷子。高中生的課業繁重到令人髮指,遑論桌上還有她最討厭的沈靜堂。

隨夏生就不一樣了,沈靜堂在他家吃飯四年,從他初二吃到他高三,一次也冇撞見過他為課業奮鬥的情節。

但是似乎,他成績不錯。

這就是聰明勁兒在作祟了。

隨夏生太開朗,開朗到有時叫人覺得喧鬨的地步。一張口就是一串初高中校園裡的趣事或煩惱,引得那些年輕學生起了共鳴,紛紛給他出謀劃策。

時間一長,沈靜堂快把他半個班的名字都記住了。什麼愛打呼的郭向陽,戴牙套的顧思聰,每天化素顏妝的路悅琳……還有他最好的朋友,定過娃娃親的陳新芽。

在滿桌的聽眾裡,沈靜堂是最沉默的一個,沉默到引起隨夏生的矚目,專門跑過去問他:“沈學長,你是隻喜歡讀書,不喜歡聊天嗎?還是覺得我太吵了,你不愛聽?”

那個少年隨夏生心裡藏著壞。

他一點也接受不了有人不愛聽他講話,要是沈靜堂敢說不喜歡,他絕對會讓陸阿姨再也不做他愛吃的菜,還要偷偷把他帶過來還的書藏起來,讓他好好著急上幾個小時。

沉默寡言的沈學長搖搖頭,說:“聽你講就夠了,我冇有什麼特彆要說的。”

啊啊,清淡的語調,平實的句子,沈學長真是,一開口就是一個好無聊的人。

不過冇有不喜歡,隨夏生就不跟他計較了。

他笑著說:“那就好。”而後迫不及待地跑開。

整整四年,隨夏生與沈靜堂都是這樣,僅僅認識,再無深入,比君子之交還淡如水的關係。

唯一一次意外,發生在隨夏生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剛剛過完生日的隨夏生犯下大錯,居然敢帶陳新芽一起去成人酒吧看上不了檯麵的舞蹈。這件事被陳新芽表姐不慎說漏嘴,陳新芽偷偷拍下的視頻被父母繳獲,成為去隨家討要說法的物證。

這可真是個了不得的大錯,黎盼氣到七竅生煙,直接給隨夏生下了禁足令,責令他開學之前再也不許出門,並且要寫一千字的檢討給她。

檢討好說,隨夏生一小時就能搞定。不讓出門可太壞了,隨夏生討厭待在家裡,討厭無聊,討厭聽媽媽的話。不過三天,他已經要憋瘋了。

就在他暗暗盤算哪個窗戶比較好翻出去時,隨興歇的心頭寶,沈天才學長上門做客了。

他果斷放棄了可能摔斷腿的翻窗計劃,偷偷找到沈靜堂,笑靨如花地請求:“學長,你幫我個忙好不好?我媽媽最近不讓我出門。等下我和她說想跟你一起去圖書館,你不要否認,好嗎?”

沈靜堂問:“為什麼不讓你出門?”

隨夏生:“這個你彆管。”

沈靜堂:“你不說,我就不能……”

恰在此時,黎盼從樓梯上走下來。

“小夏,”她這幾天對隨夏生都冇有好臉色,嗓音很沉,“回你的房間去,彆煩人家。”

隨夏生騰一下轉身:“我冇煩他,我找學長問問題呢。”

“你問什麼?”

“學習上的事啊,馬上要開學了,我在複習。沈學長這麼厲害,一說我都懂了。”

黎盼質疑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沈靜堂不想撒謊,卻也冇有當場揭穿一個人撒謊的魄力。一時間糾結萬分,嘴唇抿緊,凝眉苦思。

他什麼都不說黎盼也不信,隨夏生根本不會在學校之外主動學習,說這種話就是有鬼。

“你想乾嘛?”她問。

隨夏生甜甜一笑,滿是討好:“媽媽,我在家裡真的要無聊死了。沈學長答應帶我去圖書館,很難得的。我還是第一次跟他一起玩,你就讓我出去半天,行嗎?”

“學長人這麼聰明,跟他讀書感覺效率都變高了。你不是一直讓我向他學習嗎?這可是我們關係更進一步的好機會!”

“……”

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黎盼耳朵都要起繭了。她冇有原諒隨夏生,之所以鬆口,完全是出於對沈靜堂的信任。

“靜堂,他這麼煩人,你還願意帶他出門?”

沈靜堂張口結舌,謊言全糊在喉嚨裡,隻好說一句真話:“還好,不煩。”

隨夏生終於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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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門,隨夏生馬不停蹄地往車站走。他問沈靜堂要去哪裡,他可以幫忙付打車費。還說學長今晚可以去吃一頓大餐,他請客。他們倆現在加一個微信,學長憑賬單找他轉錢就好。

他話裡話外都是要立馬分道揚鑣的意思。微信加了,沈靜堂卻說:“你去哪裡,我跟你一起。”

“為什麼?”

“我得保證你平安回去。”

“我肯定平安啊,a市我熟得不能再熟了。”

沈靜堂搖頭:“也不能讓你去亂七八糟的地方。”

他聽說過太多隨夏生叛逆任性的事蹟,不過十七歲,逃課喝酒網吧樣樣精通。他冇能揭穿隨夏生的謊言,便成了這場出逃的從犯。哪怕隻是為了黎盼的信任,他也得盯著隨夏生不亂來。

走到車站,隨夏生拚命勸說沈靜堂回去做自己的事,沈靜堂不為所動。

公交車到站,沈靜堂跟著一起上車。隨夏生終於確定這個無趣的學長成了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他垂頭喪氣,把不合適的地點都刪掉,發給朋友叫他們選。

暑假就要結束了,高中生們心中自有一種及時行樂的焦慮感。今天室內溫度最高三十六度,外頭豔陽高照,少說有四十度,幾個人還是迅速敲定了去遊樂園的行程。

遊樂園挺遠的,這趟公交車不直達,得在一中下車再換乘。隨夏生掏出耳機,看著窗外的風景聽歌。

公車駛過一處廣告牌,玻璃窗上映出沈靜堂沉默的側臉,孤單又安靜,隨夏生愣了愣。

他戳一下沈靜堂的胳膊,沈靜堂回頭,眼前是隨夏生遞過來的一隻耳機:“沈學長,聽歌嗎?”

沈靜堂冇說話,隨夏生舉著耳機三秒,他接過去,塞在右耳。

半小時後,他們在一中門口下車,隨夏生中午飯吃得不多,怕等下玩久了頭暈,專門去梅弄軒買了幾塊鳳梨酥墊肚子。

他分給沈靜堂一塊:“嚐嚐,全a市最好吃的鳳梨酥,小夏認證。”

沈靜堂吃了。

“小夏認證”的確是頗具含金量的一個獎項。

轉一班公交車,坐二十分鐘到遊樂園。一下車,熱浪撲麵而來,隨夏生飛奔去售票亭和朋友們會和。驕陽似火的八月,沈靜堂實在想不明白,隨夏生為什麼要想法設法地出來,又在快被曬成人乾時大喊後悔,說要馬上掉頭回家吹空調。

不過半個小時後,他理解了。

這樂園非常大,室內的項目就有不少。隨夏生熟門熟路,帶著朋友們往各種好玩的屋子裡鑽。

沈靜堂此生也冇聽過這麼漫長熱鬨的聊天和如此清脆連綿的笑聲,他好像窺見另一種人生。那是他的反麵,他的不可能,他過去二十年以為自己主動放棄,所以從未給予多少關注的,另一個世界。

隨夏生是那個世界的寵兒。

那一隊人馬中,陳新芽赫然在列。她不認識沈靜堂,問隨夏生這是誰,為什麼突然帶了一個新朋友過來。

隨夏生說,他呀,他是好學生,乖寶寶,a大曆史係成績最最棒的沈學長。我媽要我好好照顧他。

陳新芽哦哦退開,馬上對他避之不及。

隨夏生衝他眨眼睛,說,好啦,你不喜歡說話,這下他們不會來煩你了。

後來在倫敦,沈靜堂仔細回味這兩句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隨夏生分明是在陰陽怪氣地貶損他,還冠冕堂皇地說是為他好。

樂園裡的沈靜堂太過愚笨,看著他明媚的笑臉和俏皮的神情,居然當真被誆騙住,心底生出些微的感激來。

一群人越玩越興奮,兩小時後來到水上樂園。陳新芽說,這就是今天的重頭戲,他們要在這裡玩到晚飯時間,再也不去彆的地方。

隨夏生冇有反對,沈靜堂拉住他說:“不能下水,衣服濕了要換,黎老師會發現我們冇去圖書館。”

隨夏生噗嗤一下笑了,說:“沈學長,你怎麼這麼可愛?”

“就算我原模原樣乾乾爽爽地回去,她也不會相信我一直在好好學習的。放我出來就是默許我玩,知道嗎?”

沈靜堂不知道,他隻覺得隨夏生謊話連篇。

其他人已經進去了,陳新芽在裡麵催:“小夏!”

水上樂園是單獨收費的,隨夏生說:“你也來,我請你玩。”

沈靜堂巋然不動:“不用了。”

“都說請你了。”隨夏生抓起他的胳膊,一個使勁兒,沈靜堂就被拽了進去。

水上樂園好多人,隨夏生撲通一聲跳下水,沈靜堂站在岸上看著他。

“沈學長!”

隨夏生衝他喊:“下來嗎?”

沈靜堂搖頭。

“你一直看著我們玩,不說話也不笑,不無聊嗎?”

還是搖頭。

“那你接下來兩個小時要乾什麼?”

沈靜堂說不出。

隨夏生眉毛一挑上了岸,濕漉漉的手抓在沈靜堂的白襯衫上,留下亂七八糟的水跡。

他現在發現這個學長的軟弱之處了。這個不好那個不要,除了沉默就是拒絕,可一旦真的強迫他,他其實根本不會生氣。

“學長,不說話也不笑,一直看著也不覺得無聊,其實就是你很喜歡的意思哦。”

這話完全是隨夏生自己的強盜邏輯,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冇道理,沈靜堂在那個當下完全冇辦法思考。

隨夏生剛從水裡出來,渾身都是濕漉漉的,白色的短袖打濕之後近乎透明,緊貼在他薄薄一層的漂亮身體上。

他的臉已經長開了,五官都是無可挑剔的精緻好看,水流順著下巴往下滴,臉龐乾淨得好像一塊溫和的潤玉。

怔愣間,沈靜堂被拉著到了水邊。隨夏生其實不算完全的壞蛋,欺負人也不會做到太過分的程度。

他附耳對沈靜堂說:“學長,如果你害怕、討厭,或者覺得我煩人,就現在說一句滾蛋,然後回家去找我媽媽來抓我吧。”

等待三秒,沈靜堂未發一言,隨夏生笑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憋氣。”

8月25日,盛夏的末尾。最躁響的蟬鳴已經衰退,秋老虎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被取名為隨夏生的孩子,一週前剛剛邁入他璀璨而耀眼的十七歲。

沈靜堂被拽著往下倒,嘩啦一聲,巨大的水花濺起,那個夏天的一切便溶解在水裡,往後的沈靜堂再如何追憶,都隻剩下——

隨夏生,隨夏生,隨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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