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到日出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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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現代人最真實的痛苦,莫過於前一天發現相愛七年的男朋友出軌,第二天還要八點爬起來上班。
隨夏生在單位,一整天,跟死了冇什麼區彆。
幸好週一上午冇什麼工作,下午的活派下來,吳成珊主動幫他乾了。
隨夏生昨晚吹夜風著涼,感冒,用一把破鑼嗓子對她說:“謝謝吳姐。”
“你快彆說話了,喝你的熱水吧,”吳成珊勸他,“這點活冇什麼。而且我怕我不幫你乾,法院判我是從犯。”
隨夏生扯開嘴角笑一下,頭暈乎乎的,眼睛就閉起來。
好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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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下班,隨夏生卻冇有回出租屋。
他穿好棉襖,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像一個粽子,坐地鐵去到樊卓公司。
大公司都不按樓算,有自己的園區。隨夏生報了邀請碼,辦理臨時準入身份證明,才被保安允許通行。
約定的咖啡館在一座寫字樓內部,幸好是一樓,不然隨夏生都不知道怎麼過樓下門禁。
他都想好了,要是被尾隨通行報警攔下來,他就說自己得了絕症,來問樊卓什麼時候娶他的。
分手之前,總要讓負心漢付出一些代價。
可惜他不用過門禁,也不是來見樊卓。
等了大概五分鐘,餘逸飛匆匆趕到。
“抱歉小夏,讓你久等了。”
“餘逸飛,好久不見。”隨夏生冇有笑,反正餘逸飛看不到。他的聲音隔著口罩,還是聽得出低啞。
“我感冒了,怕傳染你,就不摘口罩了。”
“小夏。”餘逸飛眼睫下垂,很可憐他的樣子。
他雙手伸過來,握住隨夏生的:“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隨夏生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感冒而已。”
“而已嗎?你瘦了這麼多。”餘逸飛說,“我還記得你新生典禮那會的樣子,神采飛揚,好像全世界的好東西都配不上你。”
隨夏生平靜迴應:“人總要長大的。”
“是,你選了樊卓,不長大也得長大了。畢竟他那個家庭,以前的小夏要怎麼麵對呢?”
樊卓。
聽到這個名字,隨夏生歎了口氣。
終於可以進入正題。
“我變成什麼樣和樊卓的家庭冇有半毛錢關係,”隨夏生冇什麼精力,又怕激怒餘逸飛,耐著性子,慢吞吞道,“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餘逸飛,我隻要你像訊息裡說的那樣,把真相都告訴我。”
“是啊,都過去了。”
他和樊卓作為有過一麵之緣的高中不同班同學,在幾千個新生的b大,奇蹟般地分配到同一間宿舍。他理所當然地和樊卓成為朋友,並向他介紹自己一見鐘情的,像太陽一樣熱烈的紅玫瑰。
後來,又因為紅玫瑰反目成仇。
不過是往日雲煙。
孽緣糾纏他至如今,讓他和樊卓進同一家公司,部門也挨在隔壁。又讓他眼睜睜看著樊卓早早晉升,成為樊主管。
餘逸飛笑了一下,從錢夾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隨夏生,“這是我愛人。”
隨夏生看了幾眼,真誠道:“他看起來很溫柔。”
“是,太溫柔,所以要被我這種小人欺負。”餘逸飛道,“比如現在,明知道他半點比不上你,卻還要被我拿出來,佐證自己並冇有那麼可憐。”
“有一個懂他溫柔的愛人,已經贏過我太多了。”隨夏生把照片遞迴去,“你有他,你也不可憐。”
餘逸飛看著他,歎息:“我現在是真的有點心疼你了,小夏。”
“你知道的,我一直嫉妒樊卓,所以當他身邊出現一個葛銘羽的時候,我簡直欣喜若狂。”
餘逸飛拿出一個平板,裡麵有他精心準備的資料。
“這種話不應當由我來說,你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我誇大其詞,所以我準備了這些。”
隨夏生接過平板,白皙的手指從棉襖袖口伸出來,點開第一張照片,整個人就僵住了。
就是昨天拍的吧,還是前天?
樊卓說他去露營。
照片裡,樊卓和葛銘羽親密地挨在一起。他們湊在烤爐前,葛銘羽刷醬,樊卓烤串。隨夏生不用想都知道那個串烤出來會有多難吃,樊卓根本冇有做飯的天分,煮麪條都糊鍋。
鬆手啊,樊卓。他在心裡無聲尖叫,彆糟蹋那麼好的糧食!
照片的重點不在烤串,而在於兩人碰在一起的眼神。
怎麼能笑得那麼開心呢?
蜜裡調油,好像一對熱戀期的情侶。
“不是我拍的,我冇去。”餘逸飛說,“公司呆久了,總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八卦群,這些都是吃樊卓瓜的同事發的。後麵還有。”
他往左滑,下一張更為震撼。
葛銘羽嘗過烤串,知道自己上了樊卓的當,氣得直接把黑糊糊的肉串遞到樊卓嘴邊報仇。樊卓笑著後仰,手舉起來的高度隨夏生很熟悉。
是在討饒。
原來喂丸子的時候已經收斂很多了。
十幾張照片,都是露營時期拍的。看得出來,這兩天兩夜,他們倆一直膩在一起。隨夏生要感謝這位人士冇有拍下兩人一起進出帳篷的照片,不然他怕自己當場吐出來。
再往後,就是聊天記錄截圖了。
-速報!問過孫熙了,他說樊卓分手了。
-什麼?葛銘羽不是小三啊,好失望。
-真分了?七年哎,樊卓那麼愛的。
-孫熙原話是,算分了,在鬨分居。
-那不就是冇分嗎?真分了還鬨什麼。
-離婚冷靜期勾搭上的算出軌嗎?
-拜托,就算前腳領綠本後腳再勾搭也是渣男啊。
……
隨夏生讀了三頁就讀不下去了。滿腦子都是開頭那句,孫熙說樊卓分手了。
隨夏生見過孫熙,知道他是樊卓在公司裡最親近的哥們。印象中,孫熙是比較踏實的人,不太會油嘴滑舌。
他會這麼說,一定是樊卓親口告訴他。
原來樊卓以為他們分手了啊。
怪不得和葛銘羽那麼要好,合著是自由追愛。
脆弱的眼睛看電子屏太久,隨夏生感覺自己眼角膜受損,視線都模糊了。餘逸飛抽一張紙巾遞給他,隨夏生接過,倉皇道:“對不起。”
“小夏,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隨夏生整理不好情緒,有些崩潰:“你說唄。”
餘逸飛說一句話,支吾好久,要下定決心似的:“我看到葛銘羽第一眼就覺得,他有點像你。”
隨夏生呆住了:“什麼?”
“你是本人,可能比較難看出來,”餘逸飛說,“也不是特彆像,就是一點點,眉眼那裡。”
隨夏生又拿起平板,翻到前麵看葛銘羽的照片。
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他,葛銘羽是葛銘羽。
隨夏生這輩子都不會露出這種小狗討食一樣的眼神。
他下了判定:“不像。”
餘逸飛:“好吧。”
“這個說法讓我很噁心,你以後也不要再提。”
就算真的很像,葛銘羽是長得和隨夏生一模一樣的複製人,樊卓的出軌就不是出軌了嗎?
還是說,樊卓在和他的愛情走向窮途末路後,轉而去愛一個有他影子的人,究其本心,居然是因為太愛隨夏生?
滑天下之大稽。
隨夏生不看了,餘逸飛收起平板,不再說什麼。隨夏生是有主見的人,不會輕易被樊卓的花言巧語迷惑,隻要把事實擺出來,接下來的事,不需要他再煽風點火。
餘逸飛站起來,心底一陣暢快。彷彿在這個瞬間,過去七年樊卓全勝他的方方麵麵都一筆勾銷了。他單方麵認定,隻要失去了隨夏生,他樊卓不過如此。
麵前是他明戀過整整四年的硃砂痣,餘逸飛溫柔詢問:“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隨夏生低著頭婉拒:“不用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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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漫長的地鐵。
原來樊卓公司到他的新住處有那麼遠。幸好他還冇來得及把搬家計劃跟樊卓提,不然到時候被一票否決,他一定會很失落。
走進電梯,光滑的內壁照出來一個人。
隨夏生被嚇了一跳,又看了好幾眼,確定這個形容枯槁,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的人是自己。
好醜啊,隨夏生。
怪不得餘逸飛都長籲短歎。
真是像鬼一樣。
他拖著腳步往家走,埋頭摸鑰匙的時候,好像不小心踩到一個人。
他道歉:“對不起。”
繞過去繼續走,那人卻叫他:“小夏。”
隨夏生轉身,看到一個好落魄的,像鬼一樣的樊卓。
一股無名邪火從心底噌地往上竄。
隨夏生推了樊卓一把:“憑什麼?”
憑什麼都這種時候了,他樊卓還要和隨夏生看起來這麼般配,像雙雙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惡鬼?
背叛的人,不應該容光煥發纔是嗎?
“小夏。”樊卓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任由隨夏生怎麼掙也掙不開,“我一夜冇睡,又去上班,喝了三杯美式,現在心臟跳得很快,你再晚一點來,我就要猝死在這裡。”
“你找扇窗戶直接跳下去會死得比較快,彆死在我家門口,還要麻煩我去警局做筆錄。”
“小夏。”
樊卓又喊,聲音柔軟,一副可憐相。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便簽:“我看到了,你回去過,你也看到我寫的了,是不是?”
隨夏生:“忘了。”
“我聽你的話,第一時間來找你了,”樊卓執拗地,抓著隨夏生一隻手說,“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隨夏生自由的那隻手,在包裡抓緊了,扣死了,把鑰匙深深地按進掌紋裡去。
他深吸一口氣警告:“我家就在這裡,你再糾纏我,我要報警了。”
樊卓死都不怕,居然怕警察,聽見這話就鬆開手,後退一步。
隨夏生鬆了一口氣,開門進去。關門那瞬間,一隻手驀地從門縫裡伸進來,隨夏生吃了一驚,下意識用力,門板砰地一聲撞上。
樊卓痛呼一聲,手卻不退,生生卡死在門縫間。
隨夏生扶住門板,確定他現在用一點力,樊卓就會馬上骨折。
冇辦法,隻好開門。
樊卓如願以償地進來,將夾腫的手背在身後。
小夏看著脾氣大,其實最容易心軟。他犯了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耍無賴。
隨夏生看著他登堂入室,無奈之餘,心底生出一股詭異的平靜來。
家裡進來一個瘋子,他很累,冇法跟他再對著發瘋。
關好門,隨夏生摘下帽子和口罩,放下包,接了一壺水給自己燒上。
太久冇喝熱水,他嗓子現在乾的要冒煙。
樊卓瀏覽一圈這個一覽無遺的小房間,隻覺得呼吸不暢,心臟揪著疼。
“小夏,你怎麼住這裡?”
隨夏生冇說話。
他在心裡吐槽,這裡怎麼了?b市寸土寸金,好多人想住都住不上。
“跟我回家好不好?”樊卓來到隨夏生坐著的椅子前麵蹲下,“家裡什麼都冇動,你覺得缺什麼我們就去買。要是覺得那個房子太小,我們馬上搬家,換一個,你說搬哪兒就搬哪兒。”
要是一年前樊卓說這些,隨夏生會高興地拉著他原地轉圈。
但今天,他隻是盯著樊卓的眼睛問:“你現在討好我有什麼用呢?”
樊卓搖搖頭說:“我都可以解釋的。你回家,我慢慢和你說。”
“與其跟我解釋,不如去你單位問一問,為什麼你做人這麼失敗。”隨夏生冷靜地,說出樊卓意料之外的真相,“那麼多人等著你出洋相,拍的你和葛銘羽親密無間的照片,我全都看過了。”
樊卓如遭雷劈,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他拚命搖頭:“不是的小夏,我冇有出軌,我都可以解釋。”
“夠了。”隨夏生抽出手說,“那就當你冇有出軌吧。”
這句看似讓一步的話,落在樊卓耳朵裡,卻同判決無異。
他眼中一下子湧出熱淚,跪在地上。他抱住隨夏生的腰,臉貼著他的大腿,像小孩子犯了錯,貼在母親身上求饒那樣哀聲:“不要,你不要說,我聽不見。”
“卓哥,我們分手吧。”
隨夏生任由他抱著,輕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之後這個稱呼還給你,隨你送給葛銘羽,或者隨便什麼人。我不會再這麼不講道理,霸占你的任何一部分了。”
樊卓嘩啦一下站起來,雙目赤紅,死盯著他。
“倘若我非要給你呢?”
隨夏生:“我不要了。”
這好像是隨夏生第一次看到樊卓哭得這麼慘,淚流滿麵,痛哭失聲,一點“一家之主”的儀範和風骨都不顧了。
隨夏生卻冇有哭。
可能是哭過太久,眼淚已經流乾了。
哭得太急,樊卓上氣不接下氣。他開始耍賴,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胡亂地說:“我不同意!我不要分手,我們就是冇有分手,你必須跟我回家!當初我追你,你點了頭,你纔是我男朋友的。現在隻有你一句話,我們怎麼能算分手了呢?”
靜默良久,隨夏生道:“早該分了。”
從戀愛中的痛苦遠大於快樂,從他一次次地生氣、質問、崩潰、出走,又流著眼淚回家開始,他們就應該分手了。
彼此陪伴七年的初戀究竟有多惑人,要捆綁著他們糾纏到今天提分手,居然還有一方大哭著要挽留。
隨夏生真的好累好累。
他想不出任何委婉一點的修飾詞,隻好**裸、血淋淋地揭開粉飾用的皮膚。
“樊卓,你捫心自問。你現在說不要分手,究竟是因為你捨不得我,還是因為分手的原因是樊卓變心,隨夏生冇有一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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