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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隻一分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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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

淩晨五點,天色尚暗。學校內卻已傳來窸窸窣窣的碎響。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深深印刻在一部分人的腦海裡,於是在大多數人仍眠於夢中的此刻,還是有人悄悄的爬了起來。

節明樂不算淺眠,但這幾日卻醒得格外早。學校內剛剛傳來了些許雜亂的碎響,他便翻了個身,支了起來。

彼時另一張床上的那人似乎仍在睡著。淺暗的光自窗外透入些許,恰巧映亮了那人微簇的葉眉。少年似乎做這不算太美好的夢,節明樂安靜盯了會兒,想到對方的疾病,終究隻是安靜地坐著,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等喧囂降臨時,安群若自會蘇醒。現在,他尚可沉於夢中,即便那並非美夢。

小時候的安群若就經常做噩夢。他不敢自己獨自入睡,就抱著他那礙眼的熊玩偶爬到節明樂的床上。

節明樂實在是嫌那玩偶礙眼,便會趁著哥哥睡著時把玩偶扯開,拱進哥哥柔軟的懷抱中。

他摟著哥哥軟得比玩偶還舒服的腰腹,總是覺得格外滿足。

直到某日,他從細弱的嗚咽聲中驚醒,看到哥哥在自己懷裡無聲地打著嗝。小節明樂立刻意識到哥哥在做噩夢,他輕拍著哥哥的麵頰喚醒他,將那柔軟的像小熊娃娃一樣的身體抱進懷裡,反複說著寬慰的話:

“哥哥,沒事,樂樂在,噩夢都是假的……”

他什麼都說,說電視上的,說故事裡的,說同學們口中的,說動畫片裡的。可安群若卻猛地推開他,從他的懷裡逃開,去找那隻早就被節明樂扔在地上的玩偶。

逃得驚慌失措的安家小少爺甚至因為手腳不聽使喚,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去。若非當時房間地板上鋪著軟墊,節明樂幾乎不敢想,那刺耳的動靜究竟是什麼。

是骨頭磕在地板上的聲響嗎?為什麼那麼惡心,為什麼那麼刺耳?像是一種延遲催發的淩遲,在當時隻覺得困惑,卻在未來的每時每刻刺得他生疼。

而年幼的安群若哪裡顧得上這些?他跌跌撞撞得抓住了地上的熊玩偶,似乎終於得到了些許安慰。在噩夢中都未曾哭泣的小少爺,在這時卻徹底哭出了聲。

哭鬨聲引來了保姆。兩個保姆圍著小少爺,想方設法地安慰他。而小少爺的弟弟,卻居高臨下地坐在床上,冷漠地看著那些眼淚被旁人抹去。

畢竟,重新抱住熊玩偶的安家小少爺,哭的那般梨花帶雨,惹人憐愛。而試圖安慰他的節明樂,卻成了那個被推開的、比噩夢還糟糕的人。

……所以節明樂不會在安群若做噩夢時叫醒他。畢竟,不清醒的哥哥,會把夢境和現實搞混。

節明樂就算再怎麼強大,也不允許這個人第二次推開自己。

這念頭自然而然的驅使他行動,於是幾年前安群若喃喃著“鬼”撞進他懷裡時,他才會下意識地用了假音,還編了一連串假話。

沒想到他的笨蛋哥哥在夢裡變得更笨了,居然信以為真。

“……”

本是這樣漫無目的的想著,睡夢中的少年突然蜷縮起身子,擺出防禦的姿勢。從節明樂的位置可以看出安群若的狀態並不好,那張速來平靜的臉此刻拚命躲進被褥,壓抑著的喘息也格外淩亂。

節明樂的手下意識攥緊,猶豫不過一瞬,還是掀開被褥跨了過來。兩個人的床鋪離的很近,節明樂省去了穿鞋的步驟,直接跨坐到安群若的床沿。

“安群若?醒醒。”男生的手搭在少年繃緊的肩上,一麵逆著對方的力道用力,一麵又沿著對方的後頸下滑,安撫性地揉著。

他本就經常安撫做噩夢的安家小少爺,無論是年幼時還是身為“鬼”,這些都是必備技能——算下來,這麼多年裡數百個日日夜夜,他其實也就失手過那麼一次。

隻是以前是作為“節明樂”,現在是作為一個臆想的“鬼”罷了。

想到他那個本該很輕易就掉馬的馬甲,節明樂心底五味雜陳。他希望安群若早點發現他,儘早發現是他,卻也時常不願賭安群若對他的感情究竟能不能超越世俗,超越母親,超越安家。

特彆是,當母親和疾病始終壓在安群若身上時,即便節明樂作為“鬼”接近著對方,也很清楚,小安少爺根本不可能在那種環境下分出心思和任何人在一起。

他隻是需要一個發泄口,一個能將一切恐懼釋放的機會。若是那時小安少爺發現“鬼”的身份,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和節明樂反目成仇。

但現在,沒有母親的威壓,沒有疾病的重擔。安群若來到了一個完全嶄新的環境,對一切都好奇而熱愛——在這樣的環境下,安群若難道不會貪圖更多嗎?

比如說,愛?

節明樂不會忘記小安少爺昨天拿到便簽條時的神情,他初入凡間的少爺呆呆地盯著那張小紙,幾乎完全移不開視線。

哇,這還是他節明樂隨手寫的,若是換成少女那沾著花瓣的信紙,少爺豈不是要當場笑出聲?

……這些紛雜的念頭一瞬便自天之驕子靈動的腦海中閃過,節明樂垂下眸子時,目光中帶著些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惡意、和期許。

如果現在在這裡的不是“鬼”,而是他呢?

男生再開口時,聲調不在刻意的壓低。他用自己最真實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咬出了聲:

“哥哥,不要怕,樂樂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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