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隻一分 試卷

    試卷

三人聊得熱火朝天。那兩人因為在回頭同安群若交流，後腦勺對著黑板，毫無防備，以至於當有個人站在他們身後時，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現。

“想借卷子？”

節明樂涼颼颼的聲音鬼魅般響起，那兩人猛地回頭，恰巧撞進節明樂居高臨下的目光之中，心虛地立刻裝模作樣背起了書——他們還沒有情商低到招惹一個看起來心情就很不好的人。

“……”但安群若卻似乎沒有被抓包的自覺。他擡頭望著男生，看著節明樂很快將視線自二人身上移開，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

“怎麼下來了？”安群若動了動唇，聲音很輕很輕，輕易便淹沒在眾人的背書聲中，彷彿並不期望被任何人察覺。但節明樂實在對他太熟悉了，以至於隻是看著那微微開闔的雙唇，就知道安群若是什麼心思。

這不是安群若同方纔兩人聊天的聲量，甚至或許都算不上聊天——畢竟交流應該努力讓對話者理解。節明樂有時候會覺得，比起交流，安群若麵對自己時，很多時候更像是不得不給予一個輕微的反應。

這種感覺讓他氣得牙癢。男生抵著後牙槽磨了磨，伏低身子。他就站在安群若身側，兩隻手臂都壓在桌上，正對著少年那微帶笑意的臉。

兩人離得很近，以至於節明樂一絲聲音也懶得發出，隻盯著安群若的臉動唇。

沒人聽清他說了什麼，可安群若麵上的笑容卻驟然僵住、降溫，最終變得極為不悅。

極近的距離下，節明樂能清晰地看到少年臉上的神情變化。安群若的表情一向很淡，淡淡的微笑會讓人產生他很好親近的錯覺。

但其實隻需要那微揚的唇角下降幾個畫素點，那張溫和的臉就會顯露出內裡難以取悅的少爺本質。

安群若不高興，節明樂漆黑的心情就一下子得到了緩解。他很快直起身子。幾乎同時，教室內響起了貫耳的鈴聲。

在他的視線餘光之內，本想說些什麼的安群若果不其然地按耐住反駁的**，在周遭同學們起身時也磨磨蹭蹭地站起來。

課間操時間到了。

“做夢呢？”

節明樂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到隻有安群若能聽清。而男生說完這句話後，直起身子，算著時間。

安群若瞬間變了臉色。然而不待他說些什麼，鈴聲驟然響徹校園。他幾乎毫無準備，一擡眼看到牆上的時鐘已然走到了課間操的時間，再落下視線時，方纔還停在身畔的人已不見蹤影。

同學們窸窸窣窣地站了起來。安群若愣了片刻，在心裡道：

做夢。

可不就是做夢。

前排的兩人起身時看到少年仍舊坐在座位上，擔憂地安慰了安群若幾句：“你彆擔心，我們借你看看，大家核對一下也不會差太多。”

“對啊，先去上課間操吧。最多也就是挨幾句批評，也沒什麼，至少知道自己哪裡沒寫對。”

“……嗯。”安群若回過神來，也站起身，向他們笑了笑，神情恍惚。

他忘記了。早上時他從夢中醒來，意識一直不線上，全靠節明樂安排才能順利踩著點進入教室。

他記得自己當時隻來得及將書包帶上，沒有過多檢查——現在想想，他夢裡是不是寫了很多卷子？

安群若將書包拉出來，隻一眼，他就看到試捲上羅列著密密麻麻的字跡。那些字跡無視題目、無視行列和所有圖案，自顧自的鋪滿了整張紙麵。

那可是整整三十天的字！

安群若被幾乎圖黑的試卷驚得發懵。素來敏慧的安小少爺呆愣愣地將試卷放下，幽魂一般隨著人群向外走。

他順著人流一道前往操場，在數不儘的人頭裡下意識地尋找著自己認識的人。他安靜地獨自漫步著，心底卻一個勁兒地自責：

他在夢中寫了整整三十天的試卷。整整三十天！從早到晚，從未停下——他為什麼要等這三十天？他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揍節明樂（夢裡）一頓？！

彼時天色尚顯昏暗，天邊僅有半明的光。整個校園內學生的臉都隱匿在這隱約的昏暗之中。安群若跟著幾個勉強認識的人走了一段路，在擡頭時，周遭已沒有他認識的人。

學生們湧入操場後，就開始走向各自班級所在的方隊，雖然混亂但仍能看出有跡可循。安群若站在操場中央四下張望了一圈，竟沒能找到自己的班級。

他才剛來，認識的人本就不多，在這般昏暗的光線下自然更難辨認，以至於少年站在操場中央張望了好一會，都沒能再移動半步。

“……樂、”安群若下意識地喚出聲，身子立刻向一側傾斜過去。他立刻轉頭，看到節明樂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背後，扯著自己的手腕向某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