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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無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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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的想法其實很實用。

很久之前市坊之間便傳過趙太後的豔史,棠姬頗聽過幾個離譜的版本,其中早就有人說雍王秦臻並非其父莊襄王的血脈了。

他們說趙太後原本是趙國的女奴,因為相貌出眾被商人薑文信選中,收到家中做了妾室,不久之後趙太後就懷有身孕——也就是後來的雍王秦臻。

薑文信是薑齊王室的後人,他的先祖是姬周的開國元勳薑子牙,被天子封到齊國,世鎮於此。幾百年前陳國的公子完因母國動亂逃離陳國,因其妻是齊國薑家的宗室女,所以便同妻子一同逃往齊國,在齊國定居。公子完的後人在齊國經營百年,最終發動政變,奪了齊國的王位。

因為齊國原本的王室是薑姓呂氏,公子完的後人是媯姓田氏,曆史上將這場動亂成為“田氏代齊”。

在齊國被田氏占了之後,原本薑家的後人隻能像百年前的陳國公子丸一樣去彆國謀生路,圖謀複國。薑文信的祖輩也在列國中飄蕩多年,到薑文信這一代在趙國做商人。薑文信也一直以複興薑氏為己任,四處尋找發跡的辦法。

他當時身份寒微,無法在趙國王室中攪弄風雲,所以退而求其次,盯上了當時在趙國做質子的雍國王孫。

薑文信出錢出力,終於為這位雍王孫謀得了回雍國的機會,之後更是散儘家財想儘辦法,為雍王孫爭取到了儲君的位置。

薑文信雖因擁立之功做了雍國的丞相,但是雍國在西北之地經營幾百年,並不是他一朝一夕就可以控製的。

他很想像當年陳國公子完的後人一樣奪了雍國嬴家的江山,但是也沒有田家佈局數百年的耐心,所以乾脆另辟蹊徑將自己懷了孕的愛妾送給雍王孫,好讓自己的後代將來坐上雍國的國君之位。

之後這位雍王孫果然成了雍國的國君,死後諡號莊襄王。之後他來自趙國的愛妾成了雍國的太後,這個孩子作為莊襄王的長子也名正言順地繼承了莊襄王的王位,成瞭如今雍國的國君。

薑文信雖然直到現在都沒有成功複興薑齊之國,但他將雍國嬴家的血脈換了種,間接讓薑姓呂氏的後人重新登上一國之君的寶座。

坊間還有傳說說,趙太後對薑文信這舊情人餘情未了,在丈夫莊襄王去世之後不願安分守寡,仍然幾次三番將薑文信約至宮中歡好。

可薑文信與趙太後年紀相差甚多,趙太後如今也才三十餘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薑文信已經年過半百垂垂老矣,根本不能讓趙太後滿意。

雖然以往趙太後是薑文信的婢妾,薑文信是趙太後的夫主。但如今時移世易,兩人的身份逆轉,趙太後是君主之母,是當之無愧的君,薑文信雖貴為丞相,但在趙太後麵前也是處於下位的臣子。薑文信雖身體不中用,但也不敢得罪趙太後,隻能另外選取風華正茂的少年獻給趙太後,好躲過自己這邊抽人骨髓的苦差事。

薑文信為趙太後選取許多美貌少年,其中有一位少年體魄強健,身懷異稟可挑動車輪。最要命的是這少年也來自趙國,容貌氣韻都與年輕時候的薑文信十分相像,終於成功收獲了趙太後的芳心,讓趙太後放過了薑文信。

這位來自趙國的俊俏少年,據說就是趙太後身邊的近臣趙皚,也就是如今聲名赫赫的長信侯——此人就連封號都與趙太後舊情人的名字十分相似,趙太後對舊人深情可見一斑。

這個故事固然邏輯縝密**迭起十分動聽,但是棠姬並不太信。

因為她見過江丞相和那位長信侯,兩人長得並不算相像。

雍王秦臻的父親、祖父、曾祖……先輩往上數七八代都是極為精明能乾的君主,其中沒有一個傻瓜,怎會連血脈傳承都搞不清楚,輕易讓旁人騙過去?

莊襄王膝下也並非隻有秦臻一個兒子,倘若他對秦臻的出身有半分懷疑,也不會將王位傳給秦臻。

再者說,他們編這個故事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前些年楚國王室就有過一樁類似的事情傳出來過,劇情走向跟這件事情基本沒有差彆。

楚國的那個故事是說,楚國的春申君黃歇在楚國極有權勢,因為楚王遲遲沒有子嗣,所以黃歇便選趙人李園的妹妹入後宅,臨幸李園之妹使其有孕之後,再將李園之妹進獻楚王。幾個月後李園之妹果然誕下一男成為楚國的儲君,之後的楚國王室都是黃歇的後代。

說來也巧,這個故事中作為奸詐醜角的李家兄妹,竟然也是趙國人。

棠姬都懷疑,是不是說書的先生在編造趙太後的風流韻事的時候懶得寫新情節,所以直接將楚國的事情抄來用了。

但是市井眾人就愛聽這些獵奇刺激的事情,反而對這些事情的真假並不在意。

對於那些玩弄權柄的政客來說,這些王後、太後的風流韻事是極好的攪弄朝局的武器。畢竟自打夏朝的大禹王傳位於自己的兒子夏啟開始,曆朝曆代九州列國的王位都是父死子繼,完全依從血脈進行傳承。

倘若君主的母親行為不檢,婦德不修,君王被懷疑不是上一任君王的至親血脈,那他繼承王位的理由也變得不再正當。

對於君主的政敵來說,這是兵不血刃卻能給他致命一擊的最好方法,價效比相當高。

所以無論是雍國現在的趙太後,楚國的李太後,還是陳國最後一任國君夏子南的母親夏姬,身上都背著一件又一件風流韻事。

倘若他們想在雍國境內挑起動亂,隻需要將趙太後的情史告知雍王秦臻的對手即可。

他們根本不需要多麼費力,簡單整理一下市井中的傳言,稍微潤色,增加一些香豔細節,整個故事就會變得更加真實可信,流傳度也會增加很多。

到時候除了雍王秦臻和趙太後,就連丞相薑文信和長信侯趙皚也會陷入輿論的漩渦。

倘若雍國君主的血脈傳出有問題,原本作為雍國宗室首腦的秦臻會頃刻失去宗室親族的支援。秦臻將不再是嬴姓秦氏名正言順的大家長,反而會成為整個嬴姓秦氏的敵人。

秦臻雖是這個故事的核心,但傳言來自於他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情,他無法自證清白。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趙太後守寡多年卻身懷有孕,她無論怎麼解釋,隻怕都難以得到大家的信任。

阿木同棠姬和老姚、老李等人溝通完想法,再次激動開口。

“此事若傳揚出去,不僅六國埋藏的奸細暗樁會行動,就連他們老嬴家自己的兄弟叔伯也不會閒著。到時候秦臻腹背受敵,整個雍國肯定亂作一團。

莊襄王除了秦臻,膝下隻有長安君一個兒子。長安君作為次子本無緣王位,得到這個機會必然不會毫無作為。我們若將手中精鐵都交給長安君,讓他用來武裝自己封地的勇士,必然能給秦臻致命一擊。

蒙傲是秦臻的親信,他從齊國逃來雍國,除了秦臻之外再雍國毫無依仗。倘若秦臻這邊出了事,雍國無人支援他繼續東征,那韓國被圍困的危機必解!”

阿木一邊說著,又扭頭觀察了下棠姬的表情。

“確實。”棠姬點了點頭,似乎頗為讚同阿木的觀點。

不過她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提出了一些細節措辭方麵的異議。

“秦臻為雍國之君多年,在長安城中也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勢力。雖然他的親信主力都在東郡征戰,但也不至於麵對亂局毫無防守之力。長安君就算得了我們手中所有的精鐵,武裝了幾萬兵士,可也不見得能給秦臻‘致命一擊’,大概率會是‘兩敗俱傷’或者‘同歸於儘’吧!”

話說到這裡,棠姬低下頭苦笑一聲,“當然,兩敗俱傷或者同歸於儘的結局更好。對於我們來說,雍國越混亂,局勢對我們就更有利。隻不過……”

隻不過長安君秦皦的性命大概會葬送於此。

長安君若因爭權之事被殺,他的生母韓姬大概率也會被牽連,性命大概率也留不住。

棠姬一輩子渴望能有親人陪伴,經曆這些年的戰亂動蕩,她身邊的親人幾乎死儘。她現在所知還存活於世的親人,好像也就隻有她的生母韓姬和同母異父的弟弟秦皦了。

她本以為自己努力這麼久是為親朋摯友掙一份生的希望,沒想到實際上做的卻是將血親一個個逼上死路的事情。

怪不得阿木方纔說起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吞吞吐吐,幾次觀察她的表情。

原來阿木是擔心她會為了韓姬和秦皦變節,放棄與他合作在雍國製造內亂的事情。

老姚和老李也都偷偷觀察著棠姬的表情。

他們都知道棠姬同韓姬、秦皦的淵源,也清楚棠姬對親人的珍視眷戀,不知道在這樣的關頭棠姬會作何抉擇。

棠姬扭頭看了眼滿臉質疑的阿木,又看了看同樣惴惴不安的老姚和老李,很清楚他們此時對她的不信任。

“怎麼,你們擔心我會叛變?”棠姬問道。

老姚和老李忙不迭搖頭,可阿木卻神情冷漠不置可否。

棠姬醞釀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是你們不必過分擔心。我雖然同韓姬和秦皦有血緣關係,但我同他們素無往來,也無情分,我真正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正經的韓國人,他們一個死在了上黨,另一個埋在了新鄭。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首先是一個韓國人。我知道麵對這樣的事情一個韓國人應當怎麼做。這樣吧……這件事可以由我去做!給我三天時間,我會將趙太後的事情傳遍整個雍王室,讓長安君秦皦與雍王秦臻反目。”

棠姬雖然信誓旦旦,但老姚、老李和阿木明顯都不太相信。

老姚小心試探道:“如果此事哄將出去,最好的結果是長安君殺掉秦臻成為新的雍王,他年紀韓國是自己的舅家,從此撤軍,再不犯韓;可是如果結果不好,他也有可能會死。老闆娘,你想清楚了嗎?”

不等棠姬回答,阿木率先反駁。

“不可能。雍國現在是七國之中最強的國家,韓趙魏楚燕齊六國加在一起未必能抗衡一個雍國。這樣的局勢下,無論雍國的王是哪國的外甥外孫,他也不會放棄吃掉六國的心的。

生逢亂世,在利益權勢的驅動下父子兄弟尚且互相殘殺毆鬥不休,你竟然還指望他們能為了外家表親收起屠刀?這種事情你自己聽著不覺得可笑嗎?”

老姚垂下眸子,沒敢再說話。

棠姬倒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老姚方纔問她的話。

“老姚,我想得很清楚。事情哄將出去,雍國大亂,他們確實可能會死。但是事情不哄大,千千萬萬的韓國人還有我們大家,難道就能活嗎?

所有人都能死,為什麼唯獨他們不能死?再者說秦皦他也不是韓國人了。他的身上流著雍國人的血,比起血脈存疑的雍王,他甚至有更名正言順繼承雍國君的血脈。大家早不是一樣的人了。”

阿木聽著棠姬的話盯著她看了許久,他拿不準棠姬的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兩個月錢棠姬知道她的養母去世於新鄭肝腸寸斷,不惜同他撕破臉也要離開雍國,言語中更是對韓王頗多怨懟,一點不像忠於韓王的樣子。

若不是他拿她生母韓姬還在雍國的事情引誘規勸,她根本就不可能留在長安。

這才過去多久,韓國又排到她的生母韓姬前麵了?

“這話是你真心的嗎?”阿木追問道。

“是!我真心真意,天日可鑒。若有半句謊言,上天可叫我此刻斃命!”棠姬解釋多遍,此時也有些煩躁,“師叔,我說的很清楚了。你若堅持不信我,我再同你說多少遍纔有用呢?”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對大王有些……”阿木說到一半,剩下的話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他其實還是不太相信棠姬,在他眼裡棠姬就是一個謊話連篇的人。可是這樣嚴肅的場合,這樣篤定的誓言,棠姬的態度確實不像信口胡說的樣子。

倘若是在以往,他絕對不會用棠姬這樣立場存疑的人。可眼下他手下確實是無人可用,也不得不同棠姬這樣的攀扯。

眼下辦法不多,他也隻能勉強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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