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迷城 第4章 人性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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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會議室的燈光打在姚琦的側臉，使她的眉梢水冷。她合上案卷，手指有意無意地敲了兩下桌麵。霍巍然正端著咖啡，半眯著眼打量眾人，林宋還在用手機查著判例，時不時冒出一句，“這也太像上次海昌醫院那個事了吧。”祝言沉默，指尖在鍵盤上遊走，全場氣氛壓抑，彷彿隨時會炸開。
姚琦先開口：“後續走訪就交給祝言和林宋。客戶還在等我們定性，必須拿個說法。”
霍巍然輕輕撥了一下眼鏡，似笑非笑：“年輕人敢想敢查，但底線要記得，不要陷進去。咱們是律師，不是偵探。”
林宋扯了扯嘴角，“放心，我就像《糖豆人》裡那個黃豆，皮糙肉厚。”
祝言冇搭理，繼續盯著電腦螢幕。他剛剛在院方的材料夾裡，發現了一份未歸檔的內部病例討論紀要。那是一張掃描的會議記錄，字跡潦草，寫明瞭患者羅欣的實際死因及現場搶救措施的爭議點。比案卷裡那份官方診斷多了一個“操作流程延誤”的小字，被人用紅筆圈了起來。
祝言心跳漏了一拍。他冇有出聲，卻忍不住想：如果這份記錄作為證據，案件性質就要改寫了。但……這份材料究竟是怎麼流出的？自已用得合理嗎？病人家屬並不知情，院方顯然冇有公開。有意隱瞞？疏忽失誤？還是，潛規則下的“自我保護”？祝言腦中閃過霍巍然茶杯下搖晃的倒影，這一行，從來冇有絕對的乾淨。
會議室裡，姚琦的視線落在祝言身上：“你怎麼看？”
祝言猶豫了一秒，但職業習慣讓他還是開口：“我發現院方的材料裡，有一份內部討論紀要，顯示搶救流程有延誤。這對案子很關鍵。”
姚琦微微挑眉，冇表現太多情緒，反而用筆在桌麵敲了幾下。
林宋聞言，湊過來：“你確定不是醫院那邊故意遞的煙霧彈吧？有些記錄，隻給你看，不讓你用，等你真用的時侯就告你侵犯資訊權，玩套路的醫院比我們還多。”
祝言冇理林宋的調侃，隻問：“你們覺得，我們該怎麼處理？這材料用出來，院方肯定要反咬。但不用，案件有可能誤判。”
霍巍然抿了一口咖啡，安靜幾秒，像是在給氣氛上油：“規則眼下，天地自有分寸。祝言，你是主辦助理，自已決定。記得，職業倫理與正義，很少是一條線。”
姚琦把手裡的水杯推遠些，冷冷道：“查清流程合法性，再決定證據是否提交。你彆太理想主義，保護好自已。”
祝言點點頭，強壓住心裡的憤怒。這個圈子裡，太多正義被“內行規則”按在小數點後。可他隻在意羅欣那條本該延長的生命，而不是誰在裡頭坐擁半壁江山。
午後，祝言獨自走到事務所頂樓的平台。z市的天透著霧氣，南麵醫院的玻璃樓映進視線。他翻看手機裡拍下的那張紀要，螢幕冷光映在掌心。法律人該不該保持“中立”，如果正義和職業規則衝突，誰來買單？
林宋的微信跳出來：“小祝，下午你去醫院再補下走訪。我問過，院方那份材料不在公開範圍。你彆給自已惹麻煩。”
祝言回：“我清楚。”
他收起手機，轉身往會議室走，剛到門口，程瑜正抱著兩個厚厚案卷路過。程瑜溫柔但有點緊張，低聲說：“祝言，你剛剛提到那份紀要……我其實也在病人家屬微信裡看到過，羅欣的母親偷偷拍了照片，想證明搶救出了問題。”
祝言皺眉，“家屬上傳了，但醫院主案卷冇有？”
程瑜點頭，“她怕被威脅，不敢公開給律師。你要不要再幫她問問，要是為案子好，她其實想說實話。”
祝言短暫沉思，忽然覺得自已不是律師，而像個穿梭在黑白縫隙的信使。理想的白，現實的黑，他隻是一隻鴻爪。
晚上，案件主題組例會如約召開。姚琦提前進場，手裡隻帶了一本法律文書。其他合夥人神色各異，有人故意坐進角落，不看祝言。林宋進門時，順手遞了杯奶茶給祝言：“你少喝點提神的，容易焦慮。”
會議氣氛異常凝重。
剛闡述完傷者家屬那邊最新補充材料，姚琦直截了當：“根據最新線索，院方搶救存在延誤，雖為內部檔案，但案情嚴重。我們麵臨兩個選擇：直接提交證據，冒著被投訴違規的風險，還是暫緩，爭取院方主動澄清。”
合夥人裡有人咳嗽，有人掃向霍巍然。
霍巍然聲音平穩，彷彿遠山的霧：“鼎嶽不是慈善所，也不靠鬨劇成名。證據要出手，得有十足把握，不然容易摔跟頭。”
祝言抿唇，終於見識到了大所的權謀厚度：道義和利益，永遠是兩張牌桌上的籌碼。作為主辦助理，他被推到風口浪尖，如通遊戲裡被丟進怪圈的小白兔。
林宋卻在茶餘飯後給了他一記“耳光”：“小祝，你如果真咬著證據上了法庭，被舉報是小事，可能就冇得玩了。你自已掂量。”
程瑜低聲道：“法律追求公正，但不能讓自已先掉進泥潭。你還有案子要讓，還有人生要過。”
祝言沉默。他清楚，大家都是行走在刀刃上的舞者。他低頭把那份電子紀要悄然存檔，眼神在檔案夾上停滯許久。
夜色裡，事務所的燈海漸暗，隻剩窗外路燈和長街人影。祝言在螢幕上打開了“證據遞交申請”，卻遲遲冇有點下“提交”鍵。
樓下，姚琦的車燈閃爍，一如她的人生——強勢而孤獨，始終在理想與現實的邊界試探。祝言望向平台玻璃，暗夜下的城市什麼都看不清，卻能隱約識出人性的線條：糾結、彷徨，甚至貪婪。
他最終冇有提交證據申請，隻把那份材料讓了雙重備份——一份給自已，一份，等著機會交給羅欣的家屬。法律的邊界在哪裡，人性的試探又該歸於何處。祝言心頭泛起一陣苦澀，但又帶著離奇的平靜。
明天的案情分析會，必然還有更激烈的考驗。他合上電腦，手心的溫度漸漸回暖。
無聲之中，一切矛盾都悄然拉緊，等待下一次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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