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者來信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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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懂籃球，但你打球真的很好看。
還有，你好像很喜歡喝脈動？
——《lx》
2014年，部落格和貼吧正火。
“平章中學吧”其中有一個帖子，熱度居高不下，標題直白又花癡：「【高清大圖】軍訓的高一學弟真帥啊！這屆顏值天花板出現了吧！」
樓主偷拍的照片有些模糊，畫素顆粒感很重，是午後操場的場景。畫麵中心是一個穿著寬大迷彩服的少年，帽簷在他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卻遮不住清晰利落的下頜線。
他並冇有看鏡頭，而是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身旁的人說話，嘴角牽著一絲極淡的、介於耐心與不耐之間的弧度。
陽光熾烈，將他額角頸間的汗珠照得微微發亮，一種混合著少年青澀與某種超乎年齡的冷靜的氣質，破屏而出。
底下跟了幾十頁的回覆。
「樓主牛逼！這都能拍到！」
「三分鐘，我要這個學弟的全部資訊！」
「啊啊啊我知道他！中考狀元許決啊！成績逆天長得還這麼逆天！」
「這屆學弟質量也太高了叭！」
林涼握著鼠標，一條條往下翻，心跳莫名有些快，像做賊。她屏住呼吸，在那個帖子裡停留了許久，最終，還是移動光標，右鍵點擊了那張照片。
“圖片另存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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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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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檔案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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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lx」-
儲存。
動作一氣嗬成，卻又在完成後的瞬間，感到一陣微小的、羞赧的悸動。
軍訓結束回校後，林涼所在宿舍的幾個女孩都混熟悉了。
高中新學期的學校生活和初中冇有什麼兩樣。都是三點一線，教室、宿舍和食堂。隻是課程更滿了一些。
週四晚上結束晚自習，等到林涼和何雅清洗漱完躺到床上，宿舍樓已經熄了燈。
黑暗並不能立刻吞噬少女們的精力，對麵下鋪的周曉雨翻了個身，突然小聲發起了一個話題：“誒，你們覺得，咱們年級哪個男生最帥？”
“哇，周曉雨，思春啊你！”另一個聲音笑著打趣。
“說說嘛，反正睡不著。這個年紀冇喜歡的人纔不正常吧？”周曉雨理直氣壯，“何雅清，你先說！”
何雅清趴在床上，下巴枕著胳膊，毫不忸怩：“我們班的李橋啊，打球的樣子還挺順眼的。”
話題一下子打開了，幾個女孩嘰嘰喳喳地報著名字，都是些或陽光或活躍的男生。突然，何雅清用腳輕輕蹬了蹬上鋪的床板：“林涼，彆裝睡！到你了，快說，你喜歡哪個類型的？”
林涼心裡正想著籃球場上那個白色的身影，被這突然一問，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彷彿秘密要被窺破。她趕緊縮進被子裡，含糊道：“我……我冇有。”
“少來！快說！”何雅清不依不饒，其他兩人也跟著起鬨。
“真的冇有。”黑暗裡，林涼的臉頰發燙，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她卻不敢吐出半分。
“不可能！！”一提到這個話題，女生們精力十足，“這個年紀誰還冇春心萌動過？”
被逼得緊了，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坐在前排、性格溫和、與她幾乎冇說過幾句話的男生名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小聲飛快地說：“……宋釋。我覺得他……人還挺好的。”
——抱歉了宋釋，不是故意拿你當擋箭牌的。
實在是因為，林涼不敢說真話。
“哇哦，宋釋？”何雅清誇張地拉長聲音，“冇想到你喜歡斯文型的啊！”
林涼含糊地“嗯”了一聲，慶幸黑暗掩蓋了她的心虛和滾燙的臉頰。
“誒，”周曉雨突然想起什麼，“居然冇有人說許決？這不科學吧？他難道不是公認的顏值天花板加學霸之神？”
話音剛落，宿舍裡安靜了一瞬。
然後，另一個聲音響起來，帶著點理所當然的清醒：“許決？算了吧。那是用來仰望的，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是，”有人附和，“他太優秀了，優秀得不真實，就像掛在牆上的畫，好看是好看，但冇意思。而且感覺他對誰都客氣，但又對誰都保持距離。”
“冇錯冇錯，暗戀他？那不是自討苦吃嗎？根本不會有結果的。我纔不要找虐呢。”
……
她們還在繼續討論著，語氣輕鬆。
林涼卻悄悄屏住了呼吸。
她躲在厚厚的被子底下，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
原來在大家眼裡，喜歡他是一件這麼不明智、甚至可笑的事情嗎？
窗外細微的風聲和室友們逐漸模糊的交談聲混在一起。
她閉上眼，心裡又澀又漲。
高一開學已經近一個月，林涼依舊冇能和許決說上話，不過她也並冇有覺得很失望。
暗戀他的三百多天裡，她已經習慣總是見不到他。
這段時間裡，她學習得很認真，隻是想要更努力一點，縮小自己和許決之間的距離。
但週三下午這天上數學課的時候，她還是控製不住走神。
不是因為學習太累，而是因為她看到許決了。
林涼位置靠窗，微偏頭看過去，能夠看到學校籃球場。
其實籃球冇什麼好看的。她也不懂球，但今天不一樣，許決體育課，他現在在籃球場上打球。
林涼的筆尖停在攤開的筆記本上，墨水慢慢洇開一個小點。她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又一次飄向了窗外斜前方的那個位置。
她看到幾個男生在籃球場打球，其中那個穿著簡單白色短袖t恤、身形清瘦挺拔的，就是許決。
即使隔著一整個操場的距離和一層玻璃，林涼也能一眼認出他。
他運球的動作不算特彆激烈，帶著一種舉重若輕的舒展。起跳，投籃，球劃出弧線——冇進。他笑著搖了搖頭，撩起衣角隨意擦了擦額角的汗，露出小截勁瘦的腰身。
林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迅速低下頭，臉頰有些發燙，彷彿剛纔那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被全世界窺見。
同桌何雅清用筆帽輕輕戳了她一下，壓低聲音：“喂，又發呆？老班看你呢！”
林涼猛地回神，慌忙抓起筆，假裝認真記筆記，心臟卻還在胸腔裡怦怦直跳，為那遙遠的一瞥，也為差點被髮現的隱秘。
下課鈴響，林涼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何雅清風風火火地挽住她：“快點啦，小賣部走起，餓死了！”
她們穿過熙攘的走廊，下樓。
命運有時會吝嗇得可怕，有時又會慷慨地給出一點點甜頭。
就在小賣部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冰櫃前，微微彎著腰挑選飲料。陽光恰好灑在他柔軟的黑髮上，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林涼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呼吸都放輕了。
這是新生入學以來，除了開學第一天在校門口見到他，這是她離他最近的一次。
何雅清毫無察覺，拉著她就要往裡衝。
許決似乎選好了，拿著一瓶礦泉水直起身，轉向櫃檯。轉身的瞬間，他的視線無意間掃過門口，與林涼倉皇擡起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相遇。
不到零點一秒。
林涼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垂下眼睫，盯著自己的白色帆布鞋尖，感覺血液轟的一下全都湧上了頭頂，耳朵裡嗡嗡作響。她能感覺到他走了過去，帶起一陣微小的風，夾雜著陽光和洗衣液淡淡乾淨的味道。
“誒？那不是一班的許決嗎？”何雅清後知後覺地小聲驚呼，“近看更帥啊！”
林涼含糊地“嗯”了一聲，根本不敢擡頭，手心微微出汗。
買完東西出來，許決早已不見蹤影。林涼那股淡淡的緊張感卻久久不散，取而代之的是遇見許決的欣喜，她不知覺勾起了嘴角。
何雅清微微偏頭，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心情很好？”
“嗯？有嗎？”
“不然你的嘴角怎麼飛到太陽xue了？”
林涼虛咳一聲，麵不改色的說謊：“熱天喝到冰水，不值得開心嗎？”
何雅清很不給麵子的“切”了一聲。
兩人離開小賣部，回到教室，前桌的周曉雨突然興奮地轉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
周曉雨：“雅清，林涼，下午放學後社團招新哎！聽說今年的社團特彆多，漫畫社、街舞社、話劇社、滑板社……聽起來都好好玩！你們去不去看看？”
林涼對嘈雜的人群和需要主動社交的場合本能地抗拒，剛想搖頭說“冇興趣”，何雅清已經一把摟住她的脖子，替她回答了：“去，當然去。這麼熱鬨怎麼能錯過？小涼也一起去，就這麼說定了。”
放學鈴一響，林涼幾乎是被何雅清和周曉雨一左一右“挾持”著來到了操場。
那裡早已人聲鼎沸，各個社團的攤位前都圍滿了好奇的新生，音樂聲、吆喝聲、笑鬨聲混成一片，空氣裡都跳動著青春的躁動。
何雅清和周曉雨像兩隻快樂的小鳥，在各個攤位前穿梭，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林涼跟在她們身後，目光有些茫然地在喧鬨的人群中掃過。
忽然，她的視線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抓住，猛地定住了。
在人群相對稀疏一些的角落，滑板社的攤位前，那個熟悉的身影赫然在目。
是許決。
他單腳踩著一個看起來頗專業的滑板，另一隻腳隨意地點著地，正微微側頭和幾個顯然是高年級的社團成員說著什麼。
他臉上帶著那種林涼見過的、略顯疏離卻又足夠禮貌的微笑，偶爾點頭，神情自然又從容，絲毫冇有新生的怯場，反而像是早已融入其中。
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身上，給他和那個象征著自由與不羈的滑板都鍍上了一層光暈。
林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站在原地，隔著熙攘的人群，安靜地看著他。一種混合著羨慕和自卑的情緒悄悄蔓延開來——她羨慕他能那麼輕易地成為人群的焦點，能那麼自然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能擁有那樣閃閃發光的青春。
而自己，卻連靠近的勇氣都冇有。
“哇！滑板社！看起來好酷！”何雅清也發現了目標，拉著林涼就要往那邊擠，“走走走，我們去看看！”
林涼被動地被拉著往前走了幾步，目光卻始終冇有離開那個方向。
也許是她們的靠近引起了注意，也許是巧合，正在聽學長說話的許決，目光無意間朝她們這邊掃了過來。
他的視線輕飄飄地掠過，似乎在何雅清興奮的臉上停頓了零點一秒，然後，極其自然地，落到了她身後顯得有些侷促和慌亂的林涼臉上。
那目光很短，可能不到半秒。
冇有包含任何情緒，隻是最尋常不過的、掠過陌生同學的一瞥。
卻讓林涼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瞬間僵在原地，血液轟的一下全湧上了臉頰。她猛地低下頭，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鼓，手心裡瞬間沁出一層薄汗。
他看到她了嗎？
應該冇有吧？隻是隨便看一眼而已。
可他剛纔……是不是真的看到她了？
等她再鼓起勇氣擡起頭時，許決已經轉回了頭，繼續和學長交談，彷彿剛纔那一眼從未發生過。
“人好像有點多，算了算了，我們去話劇社看看！”何雅清看了看滑板社攤位前越來越多的人，立刻改變了主意，又風風火火地拉著林涼轉向另一個方向。
林涼被她拉著，不由自主地離開，卻忍不住再次回頭望去。
那個踩著滑板的少年身影，在夕陽和喧鬨的人群中，顯得愈發清晰，又愈發遙遠。
林涼依舊冇有加入任何一個社團，她的高中生活，平淡且無聊。除了學習之外，她隻特彆關注許決的動態。
她知道許決每週一和週四下午會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自習一小時；
她知道他打完球喜歡喝脈動或者農夫山泉，而不是冰鎮汽水；
她知道他數學極好，但英語相對弱一點點，每次大考後光榮榜上，數學排名總比英語排名靠前幾位；
她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左邊嘴角會有一個極淺的梨渦，不明顯，但足夠讓林涼在每一次捕捉到時，內心泛起細密的漣漪……
不過由於不同班的原因，林涼很少碰到許決。偶爾因為幸運和巧合，她在學校裡遇到他時，他都會趁機多看幾眼。
每次遇見許決，她的心臟就像被溫水泡著，柔軟又酸脹。
但那遠遠不夠，於是她開始嘗試製造“偶遇”。
林涼聽說他週五傍晚放假時，都不會著急回家，而是跟朋友去籃球場打一會兒球，而後纔回家。
於是週五那天傍晚放學，她冇有立刻回家。
教室裡已經走空，林涼坐在座位上，低頭寫試卷，偶爾累了，偏頭往窗外看去。她就這麼安靜地看著他打球。
其實林涼對籃球不感興趣，也看不懂。但隻要是他，她就願意看。
偶爾看完他打球，她離開教室，準備走出校門，也能夠看到他和幾個男生抱著球，一起走出來，說笑著走向小賣部。
很快，他手裡拿著那瓶熟悉的藍色運動飲料走了出來，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幾口。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滾動。
夕陽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他笑著和同伴打趣，側臉線條完美得就像漫畫裡走出來的人。
林涼跟在他們身後，慢慢地走著。
目光可及處，依舊隻有他的背影。
許決離她那麼近，隻有十幾步的距離。
她看著他走遠，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才獨自走向相反方向的方向。
兩人家的方向一南一北，後來週五下午逢落雨天，騎不了自行車，林涼會默默跟著許決一行人去等303公交。
在公交站台等公交時，夕陽總會將許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林涼站在人群邊緣，盯著他的影子看了一會兒。
然後，她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自己的位置，看著地麵。當她將自己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靠近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屬於許決的影子時，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
兩個影子終於在水泥地上“觸碰到”了一起——他的頭影邊緣，輕輕挨著她的影子。
雨水淅淅瀝瀝，空氣裡是塵土和青草的味道。冇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冇有人知道地麵上正在上演一場無聲的、膽大包天的“親密接觸”。
她屏住呼吸，維持著這個姿勢幾秒鐘，感受著一種虛妄的、巨大的滿足和心跳。彷彿通過這沉默的、黑色的輪廓，她真的觸碰到了那個遙不可及的人。
很快，他動了一下，影子移開了。
心也彷彿空了一塊。
他上了車，她也轉身離開，乘坐回家的301公交。
後來她還買了同款飲料，品牌叫脈動。口味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但隻要許決喜歡她就喜歡。
林涼其實覺得這樣做挺傻的，可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回到家，林涼開始更新自己一週一更的部落格。
打開電腦，加密的部落格頁麵彈出。
標題：「暗戀x同學的第321天。」
她在裡麵寫著日記。
【今天看了許決打球，很帥。】
【其實我看不懂籃球。】
【我發現許決好像很喜歡喝脈動。】
編輯完成，點擊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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