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 第42章 ,終章亦是序曲
暗戀,終章亦是序曲
年關將至,寒風在城市尖嘯,路旁電杆懸掛的紅燈籠徒勞的搖擺著,沒能燃起一絲一毫的暖意。
俞揚站在環宸集團大門外的台階上,七十八層的高樓令他望而生畏。
指尖無意識攥緊大衣口袋裡的禮物盒,掌心不知何時沁出了冰涼的汗水。
站他身後的唐皓洋伸手推了他一把:“還愣著乾嘛?早退早了事,完事去辦年貨。”
深吸一口氣,俞揚回了句“好”,鼓起勇氣走向旋轉門。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該償還的總要歸還。
尤其是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昨天收拾屋子時,唐皓洋看見秦陸贈他的那枚手錶,驚呼了一個他並不熟悉的品牌名。
沙夫豪森iwc萬國表。
俞揚通過百度搜尋才意識到,它根本就不是不值錢的地攤貨,而是高階腕錶品牌“小王子”特彆版。
最令他不安的是,這批表全球限量隻發行了100枚,單枚售價至少需要80萬。
如此昂貴的生日禮物,早已超出朋友的界限。
他和秦陸,更不合適。
經曆整宿的輾轉反側,俞揚還是決定將禮物妥善地物歸原主。
隻是如何妥善歸還,俞揚一時間犯了難。
畢竟兩人的關係已經鬨僵,再見麵似乎也隻能令彼此間更加難堪。
最後還是唐皓洋出的主意。
拜托秦陸公司前台代為轉送,既能免去見麵時的尷尬,也能達成退還禮物的目的。
今天並不是俞揚第一次來環宸集團,大一時他陪秦陸來過這裡好幾次。
大堂佈局變化不大,隻是物是人非,曾經的工作人員已經變了,不再是那些見麵會同他主動打招呼的熟悉麵孔。
俞揚難得放鬆下來,徑直走向接待處。
隔著接待櫃,前台小姐微一頷首,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先生,您好。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俞揚將禮物盒放在台麵,緩緩地朝她推了過去:“您好,我這裡有件東西,請麻煩轉交給秦陸,秦總。”
前台小姐依舊麵帶笑容,語氣帶上了一絲職業化的疏離:“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沒有預約,”俞揚伸手將禮物盒再度向她推了推,“你可以開啟看一下,這裡麵是枚手錶,它是屬於秦總的,我隻是過來將它送還。”
“抱歉,先生,集團有規定,未經預約的一切物品我們都不能隨意接收。”
她將禮物盒推回俞揚:“您還是先拿回去吧。或者您方便現在聯係下秦總,得到他的允許,我們就會收下。”
唐皓洋微微側身,手肘隨意抵在櫃台邊緣,揚起一張帥臉,唇角勾著撩人的笑意。
“美女,麻煩通融一下,這東西對你們秦總很重要。”
前台小姐平靜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語氣溫和:“抱歉先生,這的確超出了我們的工作職責。”
唐皓洋握拳虛捶了一下台麵,扒在俞揚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媽的,這裡的企業文化隨主,都倔的要死。”
俞揚艱難拿回禮物盒,反過來勸他:“算了,先回去吧,我再想彆的辦法。”
兩人並肩向外走。
走到半路,唐皓洋一把奪過俞揚手中的禮物盒,在他沒反應過來前,急速衝向接待處。
距離一米遠的時候他做出一個投籃的動作,同時扯著嗓子大喊:“哎,美女!接好!”
禮物盒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前台小姐驚惶之下下意識伸手接住。
目的達成!
唐皓洋轉身,邊跑邊喊:“俞揚,快跑!”
俞揚回過神,朝大門口奮力跑去。
前台小姐回過神,指著兩人急切地朝保安大喊:“保安!快攔住他們!”
金屬旋轉門近在眼前,俞揚逃跑在望。
氣流突然滾動起來,一陣寒氣撲麵而來。
下一秒。
秦陸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從中轉了出來。
驚慌失措下,“刹車”不及,俞揚整個人重重地撞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衝擊力,秦陸沒有絲毫防備。
他被“人肉炸彈”撞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手臂卻十分強勁有力地抱住了對方。
薄荷的味道裹著寒氣鋪天蓋地的壓迫下來。
俞揚心跳加速,莫名有些腿軟。
不得不承認。
他吃不慣薄荷糖,卻耽溺這份氣息。
即使秦陸有意識地護住了他,但他的鼻尖還是撞到了對方肩膀。
一陣尖銳的疼痛直竄丘腦,酸意幾乎是同時湧進眼眶,眼睛瞬間紅透。
“你沒事吧?”
頭頂響起秦陸關切的問候。
“沒,我沒事。”
俞揚試著掙脫,奈何對方抱得極緊,像是不捨得鬆手。
腰腹間的巨大壓力,令他一度產生一種腰會被勒斷的錯覺。
俞揚小聲:“秦陸,可以放開我嗎?”
秦陸沒鬆手,嘴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笑意。
“你來找我?”
“是,”俞揚推了推他,“先,先放開我再說……”
焦灼間,一股巨大的拉力從背後傳來。
唐皓洋抓住俞揚的外套硬是將他從秦陸的懷裡扯了出來。
他向前半步,霸道又強勢地將俞揚半掩在身後,然後一臉挑釁地看向秦陸。
秦陸嘴角的笑意消失,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眼中結滿了冰。
四目敵視,空氣凝冰。
一場無聲硝煙悄然在環宸集團的大堂裡彌漫。
跟在秦陸身後的楊曉薇看清來人,表情十分詫異。
“俞揚,你怎麼來了?”
秦陸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
淺灰色的圍巾繞了兩圈,幾乎埋住了他半張臉。露在外麵的臉色很蒼白,一雙小鹿眼卻泛著紅潤,而那雙漂亮的手此時正緊緊抓著唐皓洋的胳膊。
像抓著什麼了不起的救命稻草。
煙癮似乎又犯了,秦陸落在腿側的右手悄然握拳,像在蓄力,又像是隱忍。
“我……”
俞揚剛想回應。
趕來的保安們迅速上前攔住兩人,同時轉向秦陸,微微躬身。
“對不起秦總,我們這就處理,絕不會再讓他們衝撞到您!”
秦陸眉峰驟然擰緊,眼底蓄著明顯的不悅。
“讓開!”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保安儘數退去。
“既然是來找我的,”秦陸盯著俞揚,想求一個答案,“又為什麼要跑?”
唐皓洋譏諷道:“秦總家大業大規矩大,不跑我們怕出不去這門。”
秦陸不睬他,語氣軟了些:“俞揚,回答我。”
抓著唐皓洋胳膊的手指微微收緊,俞揚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他猶豫道,“我來還東西。”
“還什麼?”
秦陸靠過去,像把俞揚從礙眼的人身後拉出來。
唐皓洋開啟他的手,將俞揚完全擋住。
“有話說話,少他媽動手動腳。”
秦陸被激怒了。
他揪起唐皓洋的衣領,憤怒地逼視著他:“我和俞揚之間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插手!”
唐皓洋怒視回去,冷笑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你他媽算老幾?”
“我媽可就生了我一個,”唐皓洋挑眉,譏諷全開,“秦二公子,你說我算老幾?”
“秦陸放手!”
俞揚終於從唐皓洋的身後走出,雙手用力握緊秦陸的小臂,聲音不算洪亮,卻帶著堅定的顫音,滿眼祈求地看著他。
“你快把唐哥放開。”
唐皓洋拉開俞揚,滿不在乎道:“彆求他,哥沒事,大不了打一架。”
楊曉薇同樣勸和:“彆這樣秦陸,這是公司,影響不好。”
秦陸憤懣地鬆開手,語氣消沉:“所以,你找我到底要還什麼?”
“秦總,是這個。”
等候多時的前台小姐將手中的禮物盒展示給他看。
她的語氣十分恭敬:“方纔這兩位先生希望我能將它轉交給您。由於沒有預約,我們沒敢接收。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把它丟下就跑。”
秦陸的瞳孔猛地收縮,胸腔像是被人攥緊,悶得發疼,喉間發緊,半晌才擠出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
他定定地看著俞揚,渴望能得到他的答複。
逃避不再是最優解。
俞揚鼓足勇氣站出來。
他從前台小姐手裡拿過禮物盒,迎著秦陸的目光慢慢走過去。
又在距離他半米的位置站定,雙手將禮物盒捧上前。
“還給你。”
頓時,秦陸眸底閃過錯愕、慌亂,還有些許意味不明的受傷。
“為什麼?”
“這件禮物對我來說實在是太貴重了。”
俞揚的語氣很真誠,真誠的距離感十分明顯。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對不起秦陸,我不能收下它。”
秦陸沉默,遲遲不接。
楊曉薇連忙站出來解釋:“俞揚,你不知道,這塊表是……”
“曉薇!”
秦陸厲聲打斷她。
楊曉薇麵色一白,窘迫的低下頭不再言語。
俞揚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緊接著他感到手中的重量猝然消失,掌心隻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氣。
禮物盒沉甸甸的,像墜了塊巨石。秦陸拿著它,指尖泛著青白。
“你不收,有人收。”
聲調沉的像是落了霜的琴絃,秦陸將禮物盒轉手塞給楊曉薇。
“曉薇,我記得你也喜歡這塊表。正好,送你了。”
“我……”楊曉薇不知所措地捧著禮物盒。
秦陸的話像一根針,猝不及防紮進心臟。
俞揚來不及難過,左手被唐皓洋猛地抓起。
唐皓洋拉下他的衣袖,白皙的手腕上正赫然戴著一枚全黑色石英錶。
“看到了嗎?卡西歐,我送的。當然嘍,不比秦總您送的金貴,但好歹足夠接地氣。”
唐皓洋得意洋洋道:“更重要的是得看什麼人送。對吧俞揚?”
“唐哥!”俞揚縮回手,拉下衣袖,蹙眉看向唐皓洋“彆這樣。”
這副模樣落在秦陸眼裡像極了無奈的嗔怪,他眼中的火氣幾乎要溢位來。
唐皓洋卻猶嫌不足,他舉起自己的胳膊,當著所有人的麵明晃晃露出手腕。
“這表確實不錯,所以我也喜歡。”
沉默在幾人之間炸開,戰火硝煙滾滾,嗆得人喉嚨發緊。
臨了,秦陸極輕地“嗬”了一聲,扔下一句“隨便”,越過兩人,大步朝電梯走了過去。
楊曉薇看著俞揚數次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聲“再見”,便拿著禮物盒緊隨秦陸離去。
走出環宸集團,俞揚一身冷汗。寒風一吹,濕冷刺骨,他不由地瑟縮著裹緊圍巾取暖。
唐皓洋:“怪我嗎?”
“沒有……”
“怪我我也必須這麼做。”
唐皓洋冷笑道:“我就是見不得他對你頤指氣使那樣!
不管六年前你們誰對誰錯,他都是導致你生病的直接原因。”
俞揚解釋道:“我的病不完全是因為他。”
唐皓洋唾罵道:“就算你們做不成戀人,但好歹兄弟一場吧。
有那麼多解決的方式方法他不選,偏偏選做縮頭烏龜跑國外一待就是六年。
單說這一點,老子就瞧不起他。”
俞揚慌忙解釋:“他是有心理陰影所以才……”
唐皓洋打斷他:“怎麼?你又開始共情了?!後悔了?!”
“沒有,沒後悔,”
寒風將額前的發吹亂,俞揚垂眸苦笑:“這樣也好,走之前……徹底割捨。”
“想清楚就好,”唐皓洋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論將來如何,哥都會支援你。”
俞揚終於下定決心。
切斷自己的所有後路,去往一個沒有秦陸的城市。
徹底地、毫無保留地。
再一次,與他告彆。
或許當初抱著僥幸心理回來就是個錯誤。
懷揣著未滅的愛意妄圖繼續窺視更是個錯誤。
他心口難消的愛意,不但束縛了自己,亦是妨害了對方。
所以退無可退之際,他願意紮根深淵,用奔湧的生命,供養他餘生安定。
除夕之夜,半山彆墅。
璀璨水晶燈下,富豪雲集,鋼琴旋律優雅的漫開,香檳碰盞笑語歡聲不斷。
角落裡,陰影像塊沉默的幕布,將秦陸完全遮住。
他長腿交疊坐在真皮沙發裡,皮鞋跟在地攤壓出無言的凹痕。
一隻手搭在膝頭垂落,一隻手扣著酒杯,指骨嶙峋,青筋蟄伏。
出眾的下頜如同緊繃的弦,氣壓低的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劉晨坐到他身邊,手持高腳杯輕叩對方的杯身,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大過年的,一個人躲在這喝悶酒,有意思嗎?”
秦陸一仰頭,喉結凸起猛地向下滾動,杯中紅酒一飲而儘。
“心煩,不想應酬。”
“因為俞揚?”
“嗯。”
劉晨將高腳杯放在茶幾上,歪頭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對方。
“說說吧。”
秦陸又替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來輕輕晃了晃。
“我一直在思考那個問題,思來想去並沒有找到六年前動過心的佐證。”
“那不是很好嗎?”劉晨笑道,“如果讓你找到了,那這六年多彼此荒廢的時光該多可笑。”
秦陸又抿了口紅酒嚥下,強行壓下心口的強烈不適感。
“這些日子,我更加明確了一件事。家庭阻礙也好,社會輿論也罷,我全都不在乎。隻要他還想要我,哪怕要一輩子,我也願意給他承諾。隻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身邊已經有了溫妍。既然他能步入正軌,成家立業對他來說是件好事,縱使再不捨,我也要克製自己,遠遠地祝福他。”
劉晨皺了皺眉頭,張了張嘴又合上,一聲歎息後他遲疑地開口:“其實……”
“秦陸,躲在這兒偷懶?”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接下來的話題。
秦陸忙手持酒杯從沙發上站起,臉上陰鬱的情緒儘數收起,笑容矜貴得體。
“周伯父。”
劉晨也跟著起身問好。
周世坤擺擺手讓他們坐,自己也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秦陸笑的一臉慈愛。
“你爸剛才還跟我唸叨你,說你不知道又跑哪兒躲清靜去了。”
秦陸笑笑:“沒有,和朋友坐這裡聊天。”
周世坤瞭然地擺了擺手,笑道:“年輕人嘛,不愛應酬很正常。”
秦陸和劉晨點頭陪笑。
“說到朋友,”周世坤突然話鋒一轉,“我記得你好像有個朋友在我那裡當老師?”
秦陸心下一動:“是,他叫俞揚。”
“嗯,是叫這個名字。”
周世坤用讚揚的語氣誇道:“校務處給我看過他的資料,小夥子專業技能滿分,為人踏實肯乾,深受學生和家長的喜愛,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老師。”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秦陸目光軟了下來,語氣變得柔和:“的確,他一直都很出色。”
周世坤的神情變得探究起來:“不過前兩天他向人事處遞交了辭呈,這件事你知道嗎?”
秦陸石化,不致一語。
周世坤繼續道:“因為有你這層關係,人事那邊比較慎重,層層上報給了我。
學校流失這樣一位老師比較可惜,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去問問他,是不是生活上存在什麼困難?
如果他提的要求在允許的範圍內,學校可以酌情給他提高相應的薪酬待遇。”
“辭呈”兩個字,像把淬了冰的錐子,猛地紮進耳膜。
頃刻間,外界一切嘈雜碎成一片嗡鳴。
驟然的失重感加劇了恐慌下的頭暈目眩。
秦陸差點拿不住酒杯,晃動的紅酒潑灑在地毯上,像哭泣後灑下的血淚,蜿蜒破碎的觸目驚心。
他從沙發上猛地彈起:“我去找他!”
手腕被人強行鉗製,力道大的幾乎嵌入骨縫。
劉晨逼視著他,刻意壓低聲音提醒:“你瘋了?這種場合你現在跑出去像什麼樣子!”
“鬆手!”眼底的陰鷙幾欲冒出,秦陸甩手的動作狠厲不留情麵,“我要找他問個清楚!”
“你能不能理智一點,他辭職流程還沒走完,短時間內離不開a市,你明天去完全來得及。更何況你喝了那麼多酒……”
“我等不了!”
秦陸目眥儘裂,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湧去,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分明已經喪失了理智。
劉晨被他的瘋狂震懾,怔愣之際被對方瘋狂甩開了手。
秦陸顧不上體麵,撞碎酒會上的歡樂,在一眾驚異的目光中狼狽地衝了出去。
劉晨扶額,低聲咒罵。
“傻·逼!”
由於a市禁放煙花爆竹,除市政府統一安排的零點煙花秀外,其他時段基本聽不見炮竹的聲響。
教師公寓留下過年的老師寥寥無幾,所以小區裡麵壓根就沒多少人氣,過年的氛圍倒比平時更加冷清。
距離新年鐘聲敲響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
俞揚和唐皓洋兩人,正蹲在樓前的雪地裡放煙火棒。
市麵上禁售煙火,這幾十根煙火棒來的並不容易。
除夕夜的天氣還不錯,沒什麼風,所以體感不會覺得多冷。
天空又開始飄起小雪,撲簌簌飄在臉上會有些細微的涼和癢。
俞揚用打火機點燃手裡細長的煙火棒,金紅色的火星“劈劈啪啪”的濺出來,在朦朧的雪霧裡像極炸開的星河。
唐皓洋舉著手裡的煙火棒在半空隨意地畫著圈。
“年後跟我回b市吧,起碼那兒有我和楊樂,咋們彼此間還能有個照應。”
俞揚的臉隨著星火明滅,他淡淡笑道:“不了,我離家太久,是時候回去探望奶奶和媽媽了。”
“行吧,”唐皓洋無奈地問道,“俞揚,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愛上的會不會就是我了?”
煙火棒恰好燃儘,“啪”地一聲重歸寂靜,俞揚隻好又重新點燃了一支。
細碎的光影再度傾瀉下來,俞揚垂著眼睫輕聲開口。
“唐哥,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畢竟假設永遠不是現實。
或許會,或許不會,可時間終不會倒流,現實更不可能改變。
我隻能告訴你,你對我而言亦兄亦友,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你彆多心,”唐皓洋拍了拍他的頭,感歎道,“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姓秦的那小子要是彆對你那麼好,或許你也不至於陷得這麼深,也就不會這麼痛苦。”
俞揚輕輕搖了搖頭:“很多人都以為我對他的感情是基於他對我的好,我承認這一點的確是我無法自拔的原因。
但是唐哥,如果隻是這個原因我就對他死心塌地,那這份感情未免顯得太廉價了。
其實從小到大,我雖然缺失親情,也沒什麼友情,卻也不乏有人真心關照我。
所以,我愛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對我好,而是他本身就很好。”
“切!”唐皓洋將燃儘的煙火棍紮進雪堆裡,“哪好了?我半點沒看出來。”
“他是我貧瘠生命裡的一道光,”
俞揚舉起煙火棒,眸中映出星河。
“我愛他,始於心動。”
唐皓洋看著他愣了足足三秒,一聲悠長的歎息從他唇間溢位。
“媽的,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該他享不了你這份福氣。”
“彆這麼說唐哥,他是一個很有福氣的人,隻是他的福氣不在我。”
唐皓洋伸出胳膊環上他的後頸,開玩笑似地將人一把摟進懷裡。
“不行,哥吃醋了!大過年的,你必須也要說一聲‘愛我’來寬慰我受傷的小心靈。”
俞揚窩在他懷裡哧哧地笑:“是是是,我愛唐哥,我最愛唐哥啦。”
“不行,聲音太小了不真誠,再大點聲!”
俞揚清了清嗓子,湊近他耳邊大聲喊道:“我愛唐哥!”
“臥槽!”
唐皓洋被他這一嗓子震得心臟沒差點跳出來,他反手將俞揚按倒在雪地裡,上下其手撓他的腰腹敏感處。
“好小子,讓你好好見識見識你哥折磨人的終極手段。”
“哈哈哈……”
俞揚笑到抽搐,在雪地裡瘋狂打滾,扭動著躲避他作亂的手指。
“……我投降我知道錯了,哥,哈哈哈……哥我真的知道錯了……”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唐皓洋這才捨得放開俞揚。
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接聽電話。
沒說兩句,電話結束通話。
唐皓洋神情激動地看著俞揚:“臥槽,你楊哥來了!”
“楊學長?”
俞揚也很高興,他連忙蹲下收拾雪地裡的亂丟的煙花棒。
“他在哪兒,我們去接他。”
“不用,”唐皓洋拍掉滿身的碎雪,點開打車軟體開始叫車。
“他坐私人飛機過來的,大概還有半小時抵達機場。
幸好這裡距離機場不遠,我自己去接就行。
你回家收拾收拾,姓楊這小子有潔癖,屁事忒多,麻煩得很!”
俞揚挑眉笑道:“可我感覺你很高興。”
唐皓洋板起臉來:“我高興個屁啊,不過是儘地主之誼罷了。再加上那小子路癡,又大少爺一個,不接我怕他被人販子賣了。”
叫車軟體發來用車提示,俞揚推了推他:“行行行,快去吧,早去早回。我下好餃子等你們。”
唐皓洋拍了拍他肩膀的碎雪,笑道:“行,我們爭取零點前趕回來陪你一起看煙花秀跨年。”
“好。”
教師公寓所在的小區正好距離燃放煙花秀的廣場不怎麼遠。
所以,他們大概率在家裡就能看到一場盛大的視覺盛宴。
指紋鎖的“哢嚓”聲響起,俞揚毫無防備地拉開防盜門。
一隻腳剛跨進門檻。
頃刻間!
背後驟然襲來一陣裹著酒氣的陰風,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撞上他的後背。
這股力量強悍的近乎殘暴,竟輕易鉗製了他的所有掙紮,不顧他的意願和驚呼,將他攔腰抱起扛在了肩頭。
借著走廊的感應燈,俞揚認出了施暴者。
他拚命推搡對方的脊背,厲聲驚呼。
“秦陸你放開我!”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屁股傳來強烈的痛感令俞揚瞬間漲紅了臉。
“你、你發什麼瘋?!”
秦陸依舊默不作聲,扛著俞揚大步跨進屋,然後用力甩上了防盜門。
光線儘失,黑暗襲來。
俞揚依舊掙紮,口中不斷求饒:“秦陸我們有話好好說,你不要這樣快放我下來!”
“啪!”又一巴掌。
一次比一次用力,臀部火辣辣的痛。
俞揚哆嗦著開口:“你、你彆打我……”
“再掙紮我還會打你。”
秦陸語速極慢,聲音陰沉地像索命惡魔:“俞揚我就是對你太好了。”
完全不明真相的俞揚已經被他的壓迫感徹底嚇到,他不再敢有動作,任憑對方將他抗進臥室。
天旋地轉,胃裡一陣惡心,恍惚間他被重重扔在了床上。
房間裡沒有開燈,黑暗壓頂使俞揚愈發呼吸困難。
窗外朦朧的月光將床前站立的高大男人虛化成了一頭暴躁易怒的野獸。
每一寸獸影都繃著蓄勢的張力,彷彿下一秒就會撲過來咬住他的喉嚨,透著股蠻橫的野性。
俞揚倉惶地爬起身,不由自主地向床的最裡側挪過去,直接貼上牆壁纔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秦陸,你怎麼了?”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殊不知男人看到臥室裡憑空出現的另一張床時,怒火較之前變得更加高漲。
更彆提兩張單人床此時此刻還緊緊地拚靠在一起。
他們會不會在這張“大床”上極儘瘋狂?!
不堪的畫麵蜂擁而至,秦陸隻覺得頭痛欲裂,恨不能撕碎這裡的一切!
他忍不住回想起他剛剛趕來時親眼目睹的那一幕畫麵。
俞揚縮在唐皓洋懷裡,親昵的在他耳邊喊“他愛他”。
憑什麼?!
他為什麼會愛唐皓洋?!
如果俞揚愛的是亓溫妍,他願意退出甚至體麵的祝福他們。
但如果是唐皓洋。
如果俞揚註定此生要和男人在一起。
那憑什麼?
憑什麼不可以是自己!
明明俞揚愛過他!
明明他也愛俞揚!
明明他們兩情相悅,他的寶貝憑什麼要被彆人搶占!
秦陸單膝跪在床沿,朝俞揚瑟縮的位置爬過去,不由分說握住他的腳踝攥緊。
“彆、彆這樣。”
俞揚雙腿亂蹬,想要掙脫桎梏。
掙紮已然徒勞。
秦陸強勢地將人一點、一點地慢慢拖到自己身前。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身下的怪物,語氣裡滿是危險。
“你和他做什麼了?”
“你在說什麼啊?!”
俞揚用兩隻手用力推著對方結實的胸膛,掌心上布料的觸感令他詫異。
方纔他沒注意,深冬時節,秦陸竟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
襯衫下的身體竟比他的掌心更涼,冰冷的像一座冰雕。
“好,那我換種說法。”
秦陸鬆開他的腳踝,轉為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鉗製他的雙手手腕,將他死死地釘在床上。
黑暗中,他俯視他驚惶的眼睛,惡狠狠道:“唐皓洋,他對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秦陸的身影像一座沉重的、敦鬱的大山,靜靜蟄伏在他上空,擋住了一切可視光源。
一時間,俞揚感覺自己像是得了巨物恐懼症。
在絕對力量的壓製下,他像條砧板上的魚,無力又悲哀地挺·動身體企圖逃離。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求求你放開我,你壓疼我了秦陸!”
秦陸滿腦子都是俞揚對唐皓洋的深情告白,理智已經完全崩潰。
他迫切地想從對方身上找尋屬於自己的證明,卻絕望地發現什麼都沒有。
而唐皓洋送的手錶還戴在俞揚的手腕上,像是在無聲地宣告所有權!
在極端痛苦下,行為變得極端。
“唔——!”
俞揚短促的驚呼被徹底堵在喉嚨裡。
沉重的大山徹底坍塌,將誤入歧途的過路者掩埋山底,無聲又強勢地宣告主權。
熟悉的氣息摻雜著酒氣鋪天蓋地傾軋下來。
它像是在懲罰過路者,掩埋的力道粗暴殘酷,隻有侵略,沒有一絲溫情。
山體深處蟄伏的猛獸蓄勢待發,彷彿下一秒就會將獵物按進塵埃裡。
俞揚在驚愕和緊張的雙重夾擊下,身體竟不可抑製的瘋狂顫栗起來。
直到頸側傳來吞噬撕裂的劇痛。
他拚命地掙紮起來,用儘全身僅存的力氣,將喪失理智的男人推開。
“啪”的一聲,他重重地甩了對方一巴掌!
“滾開!”
秦陸瞬間清醒了大半,他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嘗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俞揚艱難地爬到床頭開啟燈。
“唰”的一下,刺目的光線瞬間灌滿每個角落。
光明衝散了混沌。
秦陸下意識地眯起眼,再度恢複視野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災後現場。
淩亂的床單被褥,散落一地的衣服,還有衣衫不整瑟瑟發抖的俞揚。
他胸口大力起伏著好像呼吸困難,眼圈紅透,嘴唇紅腫,鎖骨、頸側也落下了恐怖痕跡。
好似當頭一棒。
秦陸剛想要靠近安撫,俞揚卻受驚般地朝後退縮。
他抓起枕頭用力朝對方扔過去,聲嘶力竭大喊:“你滾!你滾出去!”
枕頭砸在胸腔,秦陸不管不顧衝過去將他緊緊抱住:“不,俞揚,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不聽!你滾啊!”
俞揚再次掙紮起來,胡亂揮舞的手指抓破了他的下巴,血絲滲出,狼狽不堪。
秦陸跪在他兩腿之間,雙手分彆抓住他的兩手手腕,將他徹底困在床頭,額抵著額,柔聲哄著。
“小魚乖,冷靜下來好不好,我發誓不會再傷害你。”
呼吸沉重的交纏在一起,潮濕、滾燙、粘稠,氧氣稀薄的令人窒息。
俞揚顫抖著擡起猩紅的眼睛,視線被他下巴的那抹紅刺痛,手想去擦拭卻被鉗持。
“放開我……”
緊繃的身體鬆懈了下來,俞揚有氣無力地央求著。
“好,我答應你。”
秦陸鬆開他,默默退到床沿坐好,手卻不由自主地貼上他的頸側,指尖心疼的摩挲那處青紫的痕跡。
“對不起,還疼嗎?”
俞揚躲開他的觸碰,顫聲道:“這不是朋友該做的事。”
手僵在半空,秦陸十分懊惱:“我知道,可我不想再和你繼續做朋友……”
他半是表白,半是試探:“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將關係更進一步?”
俞揚絕望地閉上眼,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癲狂又可笑。
他曾經夢寐以求求而不得的愛情,竟會在眼下這種毫無退路無比絕望的處境中夢想成真。
可數次接受秦家恩惠的自己,又怎能反咬恩人一口,將恩人一家拖入痛苦的地獄?
不,他做不到!
楊曉薇已經表明瞭秦家對他反感的態度,他又怎能恬不知恥地繼續貼上去。
更何況秦陸就不是同性戀。
他更不能卑劣地拉他下水,眼睜睜地看著他遭受家人朋友的指責和社會輿論的侮辱。
最重要的是,他是天生的gay,註定此生無兒無女。
但他捨不得秦陸斷子絕孫。
“秦陸,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對我們的關係產生這種錯覺,但我們……不合適。”
空氣再度冷卻下來,秦陸陰沉的開口:“你拒絕我是因為唐皓洋嗎?”
俞揚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誤會,隻能歎息著解釋:“這件事和唐哥無關。”
“無關?”秦陸抓起他的左手,大聲質問,“那為什麼他送的你能戴,我送的就不行!”
俞揚用力抽回手:“因為你送的太貴重了,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去他媽的普通朋友!”秦陸再度抱住他,在他耳邊沉吟,“小魚,跟我在一起吧。”
俞揚無力地靠在他肩窩,輕輕搖了搖頭:“秦陸,你和我當初一樣,混淆了友情和愛情。
我很感激你對我好,但這不是愛情,我們之間沒有愛情。”
秦陸懊惱:“是什麼感情我自己清楚,你不要對我妄下判斷!”
俞揚卻像是沒聽見,自顧自把話說完:“一時的錯覺沒什麼。年後我就會離開,你的生活也會回歸正軌。”
秦陸慌了,他握住俞揚的肩膀,逼視著他:“你要去哪兒?和唐皓洋一起走嗎!”
俞揚彆開臉:“這跟你無關。你走吧,唐哥……他就快回來了。”
“他回來又怎樣?!”秦陸站起身吼道,“他不過就是趁我不在把你偷走的小偷!”
“夠了!”俞揚受不了他詆毀唐皓洋,怒視著他回懟,“如果當初沒有唐哥,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就因為他對你好,所以你愛上他了是嗎?”
俞揚擡起頭,目光痛苦著堅定:“對!”
他不想再解釋什麼,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
他覺得好累,頭昏腦漲,意識開始混亂,他很想吃藥。
“你走吧。”
俞揚強撐著下達逐客令:“我們以後……以後彆再見了。”
秦陸不明白,他和俞揚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隻是想要挽留,他隻是不想他走。
可現在,一切正朝著無法挽回的局麵發展。
他開始無能狂怒,把搞砸這一切的原因,都歸咎於唐皓洋的憑空介入。
更歸咎於俞揚的輕易移情。
瘋狂的嫉妒令他再一次失去理智,他暴躁著口不擇言。
“當初我對你好你喜歡我!後來唐皓洋對你好你就轉頭喜歡他!那是不是大街上隨便一個人對你好都能輕而易舉地拿走你的喜歡?!“
“那你的感情算什麼?俞揚,你就那麼缺愛嗎!”
麵對質問,俞揚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
淚水控製不住地向外湧出,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連綿不斷地砸在雪白的被子上,很快就泅成一小灘悲傷的水漬。
“對啊,我就是缺愛。”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沒有起伏,不帶波瀾,空洞的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我就是像條狗一樣,彆人隨意喚兩聲就能對他搖尾乞憐。
所以六年前我對你的那些喜歡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他很想大聲哭泣卻無從發泄。
俞揚很想自殘,麵對秦陸他生生忍住傷害自己的**。
隻能通過咬痛舌尖來支撐這副千瘡百孔的破敗身體。
“求你……走吧。”
秦陸雙拳握得死緊,渾身肌肉繃得發顫。
半晌他忽然鬆弛下來,喉嚨裡擠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嗤笑。
“真賤。”
冰冷的字眼,不知在罵誰,卻如當頭一棒敲在俞揚後腦。
他的肩膀瞬間垮塌,脖子失去了支撐力,頭顱微微低垂。
哽咽聲斷斷續續,心口撕裂的痛疼遠遠超出病痛的折磨。
秦陸狼狽轉身朝外走去,生怕再多待一秒就會暴露出更多的不堪。
他慌不擇路撞到門邊的凳子,凳子上擱置的行李箱應聲而落。
行李箱蓋子掀開,裡麵的物品亂七八糟地滾落一地。
視線被灑落的物品吸引。
秦陸瞳孔地震,心中似是又升起了新的希望。
他撿起地上完好如新的黑色錢包,再次返回俞揚身前。
“為什麼還要留著它?俞揚,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能不能說句真心話?
隻要你還要我,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唐皓洋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俞揚渾身的血液彷彿被瞬間凝固。
他死死盯住那個錢包,生怕對方開啟後會發現那個可恥的秘密。
於是,他心痛到要滴血,卻依舊故作鎮定。
“那些……本來就是我離開前打包好決定丟掉的東西。”
秦陸不信,他儲存的這樣好,分明就不是會丟的樣子。
於是他決定逼他就範,伸手將錢包遞到他眼前。
“那你現在就丟給我看。”
他在賭,賭俞揚的心軟,賭俞揚還愛著他。
可他再一次失算了。
他的運氣實在不佳,每一場豪賭都朝著失敗傾斜,迫使他輸光一切傾家蕩產。
“好。”
俞揚毫不猶豫地奪過錢包,像準備奔赴戰場英勇就義的戰士那樣,決絕地朝窗戶走去。
窗被他猛地一把拉開。
冷風呼嘯著灌入房間,將最後的一絲溫暖滌蕩殆儘。
拿著錢包的手開始顫抖。
俞揚強行壓下心頭冒出來的那口血氣,閉上眼睛用儘全力將錢包擲了出去!
與此同時,萬千星火刹那間炸滿夜空。
俞揚在流光花海裡轉身,眼中的光卻漸漸熄滅了下去,最後變成兩道死寂的黑xue。
秦陸終於走了。
俞揚內心驚濤駭浪。
他縮在窗邊,雙臂緊緊抱住膝蓋,極力縮成小小的一團。
大力拚命的喘息著,可窒息感沒有減少半分。
渾身關節肌肉尖銳的痛,胃部一陣陣痙攣,乾嘔聲間歇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
俞揚突然發瘋般地撞開房門,沒有乘坐電梯,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
淩亂的腳步在台階上幾次趔趄,最後重重摔在二樓轉角平台上。
手肘、膝蓋劇痛,他卻感受不到,胡亂爬起身更瘋狂地朝樓外飛奔。
天空依舊絢爛,寒風卻淩冽刺骨,漫天飛雪將他瞬間湮沒。
他憑借記憶連滾帶爬地撲到那片錢包可能墜落的區域。
“……在哪裡……在哪裡……”
俞揚跪在冰冷的雪堆裡,雙手瘋狂地扒拉著雪層。
碎雪糊滿涕泗滂沱的臉,指甲刮過硬土碎石滲出血絲。
他毫無感覺,隻機械地翻找著四周,眼神滿是絕望和瘋狂。
“媽媽,媽媽,媽媽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俞揚什麼都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要媽媽的愛。
錢包裡除了有一張秦陸的照片,照片下還有他小心珍藏著的媽媽留存下的那些破碎的愛意。
那是他原本擁有幸福家庭的唯一佐證。
天空重歸死寂,風雪漸漸勢猛。
唐皓洋和楊樂找到俞揚的時候,他正仰麵躺在一尺深的雪窩裡,身體被一層薄雪覆蓋,猶如屍體般的僵硬。
右手手腕遍佈深可見骨的齒痕,血水不斷流出,染紅了周圍潔白的雪。
他已然神智不清,麵對兩人撕心裂肺的呼喚毫無反應。
口中隻不停地喃喃著:“……沒有了……沒有了……”
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親情、愛情,全都結束了。
除夕夜零點鐘聲敲響的那一刻,他關於愛情和母愛的所有期許,被盛大的禮花炮……
徹底粉碎。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也被這場新年的大雪……
徹底掩埋。
春天,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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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修好了,可以準備重圓了……
因為這篇文我是無綱裸奔,所以我會在用兩天時間將前麵的內容簡單過一遍,然後將命運的筆交給秦陸,讓他帶著我將這個鏡重圓。
所以,大家請安心等待[抱抱][抱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