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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 第44章 序曲,愛要學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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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曲,愛要學會放手

傍晚,秦陸終於如願收到了劉晨發來的照片。

照片裡,冷光灌滿監護室,俞揚身陷病床,眼瞼緊緊閉合,嘴唇灰白微張,呼吸麵罩上浮有一層薄薄的霧氣,一整張臉毫無血色,表情全是緊繃的痛苦。

他顫抖著將照片一點點放大,視線不可避免地被那隻右手攫住。自小臂開始,它完全被厚重的紗布繭殼所包裹直至指尖,宛如一截笨重的異形紡錘。

白到刺眼的紗布深處,泅出幾團沉滯暗紅,無法分清是藥水還是血水,亦或是全部都有。

秦陸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他泣不成聲地低下頭,薄唇輕輕貼上冰冷的螢幕,近乎虔誠地輕吻著照片。

“對不起,沒能好好愛你是我不對。求你趕快好起來,我會用餘生去補償。”

病房門被推開,秦玫陪父母走進來。秦陸收拾起情緒,悶咳兩聲,啞聲打招呼:“爸,媽,姐,你們來了。”

孟晚青提著保溫桶快步走到兒子身邊,眼圈先紅了:“阿陸,感覺怎麼樣?醫生說恢複期要注意飲食,媽媽給你熬了小米粥。”

“哼!管他乾什麼?回國半年,住院兩次。”秦湛嶽臉色深沉如鐵,目若寒潭,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火氣,“秦陸,你可真有出息。”

秦玫反手關上門,朝弟弟飛快遞了個眼色,她的意思很明顯,提醒他千萬彆提俞揚。

秦陸默默低下頭,目光落在還未來得及熄屏的照片上,胸口一陣陣滯悶,神情懨懨地道歉。

“對不起。”

孟晚青溫聲勸阻:
“湛嶽,孩子才剛醒,你少說兩句。”
她把盛好的粥遞給秦陸,滿眼慈愛:“來,餓了吧?有些燙,慢點喝。”

“謝謝媽。”秦陸接過碗,舀了勺粥慢慢嚥著,心裡還在記掛著俞揚,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肚子餓。

“這次又是因為那個男人?”

秦湛嶽的聲音像倒春寒,瞬間吹散了屋裡的暖意。

孟晚青目露責備:“孩子還病著,有什麼事等出院再說。”

秦玫忙跳出來打圓場:“對啊爸,小弟還發著低燒呢。”

秦陸放下粥碗,出聲反駁:“他不是什麼男人……”

秦玫回頭瞪著秦陸,低聲嗬斥:“閉嘴!”

秦湛嶽眉頭一挑:“你說什麼?”

秦陸聲音不高,帶著生病的虛弱,卻字字清晰,十分鄭重:“爸,他是我的愛人。”

病房裡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緊繃了起來。

“你放屁!”秦湛嶽拍桌而起,指著他的手都在抖,“你剛才……說什麼?把舌頭捋直了再說一遍!”

“爸,媽,對不起。”秦陸喉結滾了滾,聲音依舊很穩,“我愛俞揚。他是我認定的此生摯愛和未來伴侶,我希望你們能夠接受他。”

“住口!”秦湛嶽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聲音陡然拔高,“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陪他玩兄弟情深我不管!兩個男人相愛?這簡直荒唐透頂!想我們同意?你做夢!”

秦陸站起身,目光懇切地看著父親,聲音裡帶著懇求卻異常堅定:“爸,即使您不同意,也改變不了我愛他的事實。我愛他就像您愛媽媽一樣,難道媽媽變成男人您就不愛她了嗎?”

“放肆——!”秦湛嶽猛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帶著盛怒的力道狠狠砸過去。

“他能跟你媽媽相提並論嗎?!你們那叫違揹人倫!是變態!是侮辱愛情!”

秦陸站著沒動,眼都沒眨一下,茶杯邊緣結結實實磕在他額角,然後“啪!”的一聲,落在地麵碎的四分五裂。

血瞬間湧了出來。

“阿陸!”

“小弟!”

孟晚青和秦玫忙湊過去心疼地檢視秦陸的傷勢。

血水沿著眉骨流淌,順著臉頰滑落,好端端的病號服被泅染出一個個血點。

孟晚青紅著眼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替他擦拭血水,秦玫則慌忙按下呼叫器招呼醫生過來。

那抹血色深深刺痛秦湛嶽的眼睛,他從小寵到大的兒子竟會為了個男人不躲不閃,用破釜沉舟的勇氣硬生生地接下了他的怒火。

茶杯砸出去的力道有多狠,此刻心口的鈍痛就有多沉。滿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毫無預兆的,秦陸推開母親,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走向父親,站定後膝蓋不曾半分猶豫地重重地砸向堅硬的地麵。

“爸,我並不認同您的話。”秦陸開口,聲音沉啞難聽,卻字字釘在秦湛嶽的心窩上。

“愛,是友情之上開出的玫瑰,從來就無關性彆。無論您是否接受,我這輩子都非他不可。”

“你——!”秦湛嶽手肘猛地一擡,帶起一陣疾風。

“住手!”孟晚青撲到父子中間,張開雙手護住兒子,哀慟地盯著丈夫,嗓音裡裹著哭腔。

“秦湛嶽,你出去!”

秦玫也上前抱住父親高高擡起的那隻胳膊,祈求道:“爸爸,彆生氣,讓我和他好好談談,好嗎?”

那隻蓄滿力量的手終究沒有落下,秦湛嶽攥緊拳頭重重砸回身側。

“秦家絕不能容忍這種敗壞門風被人戳斷脊梁骨的事情出現!”

秦湛嶽摔門而出。

孟晚青和秦玫扶秦陸站起身坐回病床,醫生進來對他額頭的傷口進行了消毒包紮。

等病房再度安靜下來,秦玫沉下臉:“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非要在這種時候跟爸爸起爭執嗎?慢慢來不行嗎?”

秦陸苦笑:“我耽誤了七年,還不夠慢嗎?”

秦玫罵道:“還有臉提?愛情和友情你都分不清楚,活該你耽誤七年!

秦陸,你給我聽好了。是你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後果不該由家人替你背負。

你覺得七年很長,但對我們來說隻是剛剛發生的事,你又憑什麼指望我們共情?!”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想要去安撫父親。

一番指責就像一顆子彈正中心臟。

秦陸忍不住抱住孟晚青,臉深埋在她的腹部,像做錯事的孩子那樣無措地尋求安慰。

他寬闊的肩膀此刻顯得十分單薄脆弱,整個身體都隨著哭泣劇烈地起伏抽動。

“……媽媽……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孟晚青彎下腰,用手環住兒子的肩膀,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充滿庇護意味的擁抱。另一隻手則溫柔地撫摸著他顫動不止的脊背。

“阿陸,沒事的,愛沒有錯,愛俞揚也沒有錯,媽媽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怪你。

媽媽隻是很自責,給了你安穩富足的生活,卻唯獨忽略了你情感世界的培育。

一個人站在霧裡那麼久,突然被一場暴雨衝刷看清現實,這份打擊你一定扛得很辛苦吧?”

秦陸像是寒風裡不停瑟縮的幼獸,而母親成為了他唯一的避風港。

溫熱的濕意透過孟晚青的毛衣往裡漫,黏膩的潮感越擴越大,沉甸甸地墜在了小腹處。

她的手托住秦陸的後腦,指腹憐愛地輕揉著他汗濕的發。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心裡就舒坦了。”

深沉的嗚咽轉為嚎啕大哭的同時,孟晚青心疼地將他抱得更緊。

“媽媽在,媽媽永遠都在。阿陸放心,無論你如何抉擇,媽媽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母親的撫慰帶有一股能夠撫平一切波瀾的巨大能量,成為此後漫長冬日裡他用來抵禦嚴寒的唯一精神慰藉。

年初五,俞揚終於醒了,也從重症監護室轉回了普通病房。

劉晨禁不住秦陸的再三請求,終於妥協同意帶他去病房探望。

“穿上這個。”劉晨遞給他一套疊的整齊的白大褂,不放心地再三囑咐他。

“記住我的話,待會無論你看見什麼,又有什麼疑問,再怎麼不安難過受不了,都給我忍著出來以後再說。”

“好。”

“尤其不能動手動腳。”

“嗯,我答應你。”

秦陸套上白大褂,戴好醫用口罩,架好平光眼鏡,又將額前的碎發撥下來遮住傷口。

確保不會被人輕易認出,劉晨才帶他乘坐電梯徑直前往六樓的心理科病房。

心理科走廊光線很充足,但突顯出一種壓抑的寂靜感。

亓溫妍已經等在病房門口,她看也不看秦陸,隻冷著臉沉聲開口:“他現在情況特殊,彆再刺激他,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秦陸保證:“我明白,你放心。”

輕輕推開厚重的病房門,豆沙綠牆麵映入眼簾,日光暖暖的透過玻璃窗灑在淺橡木地板上。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很淡,反而被一陣清幽的檀香取代。

亓溫妍麵帶笑容地走進病房,音調上揚親和力十足:“嗨,俞揚,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秦陸跟在她身後半步,腳步放得極輕,目光越過她,迫不及待地落在靠窗的那張病床上。

身穿藍色病號服的俞揚身形單薄如瓷偶,正無聲無息地靠在床頭,深陷蓬鬆的枕頭裡。一床米白色薄被蓋至小腹,襯得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透明。

如果秦陸足夠敏感,就會發現他對亓溫妍的聲音沒有一絲絲反應,彷彿靈魂剝離隻剩下了一具腐朽的空殼。

但他還不曾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一心貪婪地描摹心愛之人的輪廓。插在白大褂口袋裡的手緊攥成拳,拚命壓抑想要上前觸碰的衝動,所有心痛頃刻間呼嘯而出。

病房裡,唐皓洋和楊樂看見亓溫妍立刻急切圍上來。

唐皓洋臉上寫滿焦慮:“亓醫生,你們的治療究竟有沒有用?為什麼他的情況越來越差!剛開始隻是不出聲,現在一動不動,對外界沒有反應,喝水進食也變得困難!再這麼下去,他的身體怎麼會吃得消?”

“唐皓洋你彆激動,跟醫生好好說話。”楊樂明顯沉穩了許多,他態度謙和,“抱歉亓醫生,他隻是關心則亂,所以說話衝了些。我們隻是想瞭解接下來該如何治療?我們又能為他做點什麼?”

亓溫妍微微頷首,聲音低沉柔和,語速適中道:“俞揚目前的狀況,在醫學上被稱為重度抑鬱性木僵。

他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消失,你們看到的他對外界失去反應,實際上是大腦在極端痛苦下強行啟動的一種保護機製。

情感麻木,意誌活動減退甚至於輕生自殺會是他這一階段的主要表現,所以他的情況可能會越來越差。

如果可以,請全天陪著他,不要放他一個人在病房。可以嘗試跟他講一些有趣的見聞或者以往的美好回憶。

因為他剛從icu出來,身體狀況比較虛弱,要等他身體機能好轉,才能進行電休克治療。所以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亓溫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化作冰錐,一下下紮進秦陸的心裡,痛得他喘不過氣。

腳步不受控製地挪向病床,秦陸站在病床邊微微俯身,目光貪婪地看著俞揚。

他依舊維持著靠坐的姿勢,頭微微偏向窗外,陽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卻照不透那雙空洞的眼眸。

那裡麵,沒有焦點,不含感情,隻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永夜寂海,悄無聲息的湮沒在喧囂的人間裡。

看著這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秦陸的心臟像是被無數螞蟻一點點啃噬嚼碎,痛得他幾乎要彎下腰。

他再清楚不過,那雙眼眸,曾經盛滿了喜怒哀樂,盛滿了璀璨的星光……過去那些鮮活的記憶在此刻儘數化作最鋒利的刀具,反複淩遲著他。

喉頭一陣陣發緊發澀,喉嚨深處猛地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癢意!秦陸下意識繃緊下頜,捂住嘴試圖將它壓製下去。然而,他臉頰憋得通紅,胸腔劇烈起伏,卻無法抑製這股難纏的癢意。

他腳步慌亂地奔向門口,自製力卻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咳!”,短促、壓抑的聲音從他緊抿的唇間溢位。

與此同時,這聲輕咳如同按下了地獄之門的開關。

俞揚空洞的瞳孔驟然縮緊,像被電流擊中般地猛地一顫!下一秒,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左手竟如同利刃般瘋狂地撕扯著右手臂上的紗布。紗布被粗暴撕扯開,露出手腕和手指上的那些血肉模糊還在滲液的傷口。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結束這永無止境撕心裂肺的痛苦!

於是他再度撕扯著傷口,任憑血水瘋狂湧出,口中發出破碎的嗚咽和絕望的祈求。

“……痛……我好痛……活著……好累……讓我死……讓我死……”

突如其來的劇變令在場所有人震驚失色!亓溫妍、唐皓洋和楊樂三人幾乎是同時撲了過去!

唐皓洋力量最大,從俞揚背後將他狠狠抱住,一隻手死死扣住他的左手手腕,製止他繼續傷害自己。

楊樂按住他瘋狂亂踢的雙腿。亓溫妍則一手抱住他不斷往外滲血的右臂,一手按響床頭的呼叫器。

“607號床病人情緒失控,采取緊急控製措施!”

“收到!”

秦陸下意識想要衝上去幫忙,但僅僅做出一個身體前傾的動作,就被亓溫妍淩空投來的一記淩厲眼神硬生生釘住!

彆過來!彆添亂!

秦陸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俞揚在他麵前瘋狂自殘,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好痛”,聞著蓋過檀香味越來越濃的血腥氣……

他再一次成為了懦夫,作為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俞揚身陷囹圄、生不如死。

全身肌肉緊繃、顫抖,秦陸雙拳緊握,任憑指甲鑽入掌心。灼熱的淚水洶湧而出,瀕死的嗚咽堵在喉嚨,恨不能將對方的痛苦全數轉移到自己身上。

悔恨猶如火山噴發,岩漿過境將他活生生封存在暗無天日的痛苦中。

原來,人世間最殘酷的懲罰,不是愛而不得,而是連伸手的資格都沒有。

幾名護士帶著急救裝置衝了進來!她們迅速加入亂局,專業又果斷。在完全控製住俞揚的情況下,一名護士將提前備好的鎮靜劑迅速注入他的手臂靜脈。

亓溫妍跪在床邊,心疼地握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柔聲安撫:“俞揚,我理解你現在很痛苦。但是你放心,我們會陪著你,你並不孤獨。你被珍視著,也被保護著。相信我,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藥效近乎立竿見影,俞揚的狂亂漸漸平息了下來,慢慢的身體徹底癱軟,眼皮沉重的闔上,表情疲憊的昏睡了過去。

風暴過後,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護士們開始熟練處理俞揚身上的傷口。

亓溫妍疲憊地直起身,走到秦陸身邊時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跟我出來。”

秦陸肩膀抖動了一下,再次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單薄如紙的俞揚。

轉身時,腳步重的像是灌了鉛,疼得他幾乎站不穩。

行屍走肉般跟著亓溫妍走出病房,門被輕輕闔上,將他和俞揚徹底隔離在兩個世界。

“秦陸,彆再來看他了。”

亓溫妍的聲音很輕,卻如法錘般一錘定音,不容置喙。

“你自己也看到了,縱使他封閉了自己,卻依舊對你有著極其強烈的感知。

如果你不想他變成一具徹頭徹尾的活死人,就彆再出現在他的麵前。”

秦陸一聲不吭,呆立原地。

亓溫妍懶得同他廢話,轉身走向醫生值班室。

自那天以後,秦陸直到出院都不再提起想見俞揚的事,隻是會抱著手機一遍遍翻看劉晨傳送過來的他的近況照片或視訊。

然而,無論是照片還是視訊,秦陸都看不出他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畫麵裡的內容千篇一律,俞揚不是在昏睡,就是坐著安靜地看向窗外。

窗外……秦陸陷入沉思。

一天後的清晨,俞揚依舊望著窗外。今天的陽光很暖,天空很藍,透明乾淨的像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

楊樂坐在床邊用小勺不厭其煩地給他喂著水,他喝的很艱難,大部分水都會從嘴角溢位來,需要不斷幫他擦拭乾淨。

突然,有一滴水從他的臉頰滑落,不偏不倚地砸在楊樂的手背上。

楊樂的手一頓。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連綿不斷的淚水撲簌簌滾了下來。

楊樂猛地擡頭,心臟瘋狂跳動了起來。

俞揚的眼角掛著淚,瞳孔不再空洞失焦,他的視線似乎在積極追逐著什麼,乾裂微張的唇都在輕輕震顫。

“……媽……媽……媽媽……”顫顫巍巍的聲音,飽含滯澀的沙啞,卻無端的渴望與執著。

終於,在與這個世界強行“失聯”的十五天後,俞揚塵封的內心世界猝然迸開了一絲情緒的裂縫。

楊樂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追隨過去。

玻璃窗外,無數造型逼真的玫瑰花造型的氣球正在緩緩地往上飄。

花瓣隨風輕輕擺動,像被吹起的紅霞。五顏六色的絲帶係在花尾,亦隨著氣流蕩漾。

無數的玫瑰花影投進病房,他們宛如置身花海,甚至呼吸間都能嗅到玫瑰的香味。

楊樂走到窗邊,扒著窗沿往下看。

一輛箱式大卡車正停在樓下,周圍圍滿了好奇的群眾,工作人員正不斷往外搬運早已製作好的玫瑰花氣球。

秦陸站在“花叢”裡,將希望的花朵一朵朵放飛,目光一直看著他們這裡的窗戶。

那目光幾乎是望眼欲穿。

唐皓洋一大早就趕往英國領事館辦理簽證去了,麵對這種突發狀況倒直接打了楊樂個措手不及。

他掏出手機剛想給亓溫妍打電話說明情況,沒想到她竟行色匆匆地推門進來。

亓溫妍急切地問:“俞揚有什麼反應嗎?”

楊樂點頭:“他在哭,口中不停地喊媽媽。”

亓溫妍快步走到俞揚身前,嘗試著喊他的名字和他交流,然而他的注意力隻放在窗外,似乎除了那些玫瑰花氣球,再沒有什麼能夠打動他。

她輕輕歎了口氣,替他們感到難過。

方纔她怒氣衝衝地跑秦陸麵前興師問罪,質問他為什麼要搞這種煞風景的偽浪漫來感動自己時,秦陸是這麼回複她的。

“俞揚的媽媽喜歡玫瑰,每個月的28號他都會托同鄉的朋友替他在媽媽墓前放一束玫瑰。我想,或許,他看見玫瑰會有反應。”

自始至終,俞揚隻對秦陸敞開過心扉,甘願將內心最隱秘的部分剖給他看。所以任憑局外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撼動俞揚半分。

玫瑰花漸漸變作天邊的碎紅,失去“媽媽”的擁抱後,俞揚的目光恢複先前的空洞,再度將自己的五感封閉了起來。

從那天開始,607號病房每天都會有人送來一束開的正豔的玫瑰花。

而俞揚不再怔怔地望向窗外,隻要是清醒的時候就會沉溺地看著花束。

出院以後,秦陸除了忙工作,就是不停翻閱有關抑鬱症的資料,聯係國內外知名心理醫生,試圖從各個方麵找尋治療俞揚的辦法。

無一例外,沒有一蹴而就的辦法。

這天,他正在集團會議室召開跨境暗池交易的最後部署工作,手機鈴聲卻十分“突兀”的響了起來。

與會人員麵麵相覷,畢竟這位小秦總向來遵守會議禮儀,幾乎不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這個手機是秦陸的備用機,是他專門用來獲知俞揚近況的專線機。

隻有三個人知道這個號碼,一個是亓溫妍,一個是劉晨,還有一個是他專門聘請的保鏢。

父親雖然沒再提及俞揚這件事,但他還是不放心,怕父親會對俞揚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

所以未出院時,他就托關係高價聘請了一名退伍特種兵暗中保護俞揚,這通電話正是保鏢打來的。

秦陸下意識看向端坐董事長位的父親,秦湛嶽同樣正陰沉著臉看向他。

在眾人探尋的目光中,秦陸按下接聽鍵,聽筒裡傳來電流滋滋的聲響和焦急的人聲。

三秒後,他猛地從轉椅上彈起來,椅腿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尖叫。

秦湛嶽怒吼:“秦陸——!”

秦陸置若罔聞,像一陣旋風般地撞開會議室門疾跑了出去!

邁巴赫在高速上飛馳,以極快的速度抵達機場停車場,秦陸幾乎是踹開車門衝了出去。

西裝外套被他揉得不成樣子,襯衣領口大敞著,額角的青筋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心跳突突跳動。

右手的手機螢幕上,保鏢發來的定位資訊還在閃爍個不停。他穿過機場大廳的人群,一刻不停地奔跑,生怕慢一秒鐘就會錯過一生。

然而,當他距離那個“紅點”越來越近時,他的腳步反而漸漸放慢了下來。

視線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毫不猶豫地落在了最明亮的角落。在那裡,他的愛人正蓋著一張薄毯乖巧的坐在輪椅上,微微垂著頭,神色安靜的像幅隨時會碎掉的油畫。

秦陸猛地停住腳步。

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卻像隔了條無法逾越的天塹。他生怕再邁一步,就會導致萬劫不複。

唐皓洋和楊樂去辦理登機手續了,劉晨陪同亓溫妍留下照顧俞揚。

亓溫妍無聊的掃視四周,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秦、秦陸!他怎麼會來?!”她像是隻受驚的母兔,驚慌之餘站到俞揚身前阻擋對方的視線。

劉晨眉頭緊鎖快步走向秦陸攥緊他的胳膊,生怕他會喪失理智搶走俞揚。

“秦陸你聽我說……”

“我知道。”

秦陸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視線依舊鎖定俞揚的方向不曾偏移。

“你們要送他去英國接受治療我不會阻攔,我比誰都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好半晌他才擠出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語。

“我隻是……想再看看他。”

劉晨鬆開鉗製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妍聯係了她的碩導dr·wells,你也知道她導師的名氣,在創傷後心理乾預領域是國際公認的權威。所以開心點,或許很快我們就會還你一個健康的俞揚。”

秦陸苦笑著點了點頭:“謝了。你快回去吧,溫妍一個人可能照顧不過來。俞揚,就拜托你們了,需要我做什麼,及時通知我。”

兩個小時後,從a市飛往英國倫敦的飛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劃破長空。

秦陸擡起頭默默看著飛機在天邊漸漸化作一個銀色的小點,直至再也看不見它的痕跡。

他腦海中在不斷回放那抹纖細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安檢口的畫麵。

原來,目送心愛之人離開的感受,一旦鐫刻進骨髓血脈裡,就會變成無休無止的痛苦折磨。

他折磨了俞揚近七年。

所以現在,是他活該。

活該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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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接下來,就是喜大普奔的追妻劇情了。

秦·狗皮膏藥·死皮賴臉·陸即將上線……

我把百合花改成玫瑰花了,比較符合本卷的主線,大家諒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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