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臟的我們出身泥濘 第34章 是的,她自欺欺人 縱斂穀的退路
是的,她自欺欺人
縱斂穀的退路
縱斂穀慢慢順著樓梯向上,
她推開天台的大門。
明亮的陽光把她照亮。
從她來到這個世界起,加上跑龍套的那些,她已經拍了不少戲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她現在對於拍攝依舊保持一種新奇的態度,每一次的拍攝都足夠讓她興奮。
她環顧四周,
導演皺著眉一遍遍看著顯示器,她時不時站起來和攝影溝通著,不斷比劃著什麼。
導演邊上站著個熟人,是葛崖。
縱斂穀臉上掛上一個微笑,透過玻璃的反光,她仔細檢查著自己臉上的表情。確認一切無誤後,她邁步向前。
“小縱,這麼快就調整好狀態了?”見到縱斂穀,
萬春明有些驚訝。
縱斂穀點點頭,
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狀態回來了,
這次一定沒有問題。”
“行,這可是你說的。”
縱斂穀輕蔑地看著麵前那塊平台,這麼點高度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過去行動的時候她麵對的情況比這困難得多。
如果她一開始就是縱有穀該多好,如果縱有穀消失了該多好。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明明已經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而且她沒有辦法殺死縱有穀。
她用力晃了晃頭,把不合時宜的念頭甩開。
眼下是要和縱有穀一起把於雨來演好。
“三、二、一、開始!”
縱斂穀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猶豫,眉頭微微皺起。
她的腳尖輕輕點上牆麵,
她的手甚至不需要太用力,整個人就飛躍起來。
騰在半空,被綁起的頭發在空中飛舞。
她也看過劇本,這時候的於雨來大概不會有太多恐懼,
她的心裡應該是暢快與舒心。
於雨來的一躍不隻是為了出去,她也是在擁抱過去所害怕的東西。
於是,縱斂穀的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在淩空的那幾秒,她的心中突然出現一個疑問。
她會害怕什麼呢?
縱斂穀作為殺手,她似乎從來沒有感受過恐懼。
就算是刺殺失敗、她即將暴露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感到過害怕,更多時候她隻是覺得有點煩心罷了。
更早的時候,待在福利院裡,她被迫接受了很多離彆、她不得不麵對很多殘酷的事實。
饑餓、分彆、辱罵、自卑時時刻刻盤旋在她幼小的心裡,形成一層天然的屏障,讓她從小就對恐懼免疫。
但是人不可能沒有害怕的東西,她會害怕什麼呢?
縱斂穀不知道
騰空結束,縱斂穀開始下墜。
由於跳的高度過高,縱斂穀並沒有完全落在墊子上。
她的手臂擦過粗糙的水泥地麵,手肘微微被擦破了皮,但她渾然不覺。
“卡——”
縱斂穀對傷口後知後覺,細小的刺痛讓她稍稍皺了皺眉。
葛崖很興奮地對導演說:“您看,我沒說錯吧,她能做得更好。”
萬春明肉眼可見地很滿意。
她摘下耳機,從口袋裡掏出創口貼,貼在了縱斂穀的傷口處。
“謝謝。”縱斂穀很得體地說。
她站在導演身後,顯示器上是來來回回放著幾個片段。
上麵有縱有穀也有縱斂穀,儘管縱有穀已經儘力,但是在縱斂穀看來縱有穀的動作是那麼笨拙可笑。
縱有穀就是安逸太久了,她縱斂穀真的要一輩子和縱有穀緊緊繫結嗎?
縱斂穀抿著唇,除此之外表麵上沒有一點異常。
導演起身,她開始指揮場務收工,又拿著手機打算與攝影開一個簡短的小會。
萬春明離開,縱斂穀身邊隻剩下了葛崖。
葛崖向前走了兩步,她臉上的興奮漸漸散去了,她緊緊盯著縱斂穀。
她的視線有些審視的意味,又有些狐疑。
縱斂穀自然察覺到了這道視線,壓下了心裡的疑惑,她迎著視線擡頭,繼續微笑著。
“葛崖老師,真的很高興能再次和你合作。”
葛崖的眉眼舒展開來,她回以一個微笑,依舊看著縱斂穀。
葛崖的眼神絕對沒有什麼惡意,但是她的打量依舊讓縱斂穀心煩。
縱斂穀不想浪費時間,她拍了拍衣服,打算離開。
隻不過,她還沒邁出一步,葛崖又叫住了她。
縱斂穀依舊微笑著,異樣感又在心裡升起。
迅速思考著,她辨認出這種一樣是一種危機的預警。過去的工作經驗鍛煉出她對危機的敏銳,不會錯的。
葛崖到底要乾什麼?
她回頭,眯著眼睛,獵豹一樣的目光牢牢鎖定在葛崖身上。
“你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過什麼嗎?”葛崖若無其事的問。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拉響了縱斂穀心裡的警鐘,尖銳的氣鳴聲在腦海中回蕩。
她明白,葛崖起疑了,葛崖在懷疑參演於雨來的“縱有穀”並不是一個人。
為什麼?
縱斂穀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她不可能露出破綻。
一定是縱有穀,她心裡出現幾分憤恨來。
縱斂穀的微笑依舊是那麼分毫不差、那麼完美。
她說:“當然記得啦,葛老師對我說,您非常喜歡和我這樣的演員合作,您還和我說如果我遇到困難儘可以來找你。我說出來都有點怪不好意思的,顯得我是為了特意誇自己一樣。”
縱斂穀狀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微笑就難以維持。
她並不是急躁的人,也不是一個情緒外放的人。
但是今天她的情緒格外激動,縱有穀得意的笑、縱有穀將一切當作理所當然的洋洋自得。
她明白了,先前,她告訴縱有穀她們要合作。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是在自欺欺人
。
她一定會不滿的,她一定會不平的。
因為她就是這麼一個卑劣的人。
現在自欺欺人的種子終於破土而出。
當縱有穀痛苦時,她會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感。
當縱有穀揚揚得意時,她就會感到痛苦。
就像縱有穀說得那樣,縱斂穀對“縱有穀”這個名字沒有半分認同。
儘管她已經接受,縱有穀和她就是同一個人,但是在某些時刻,她還是會下意識地把縱有穀當作彆人。
總而言之,此時此刻地她怨恨著縱有穀。
葛崖的笑聲打斷了縱斂穀的思緒,她說:“對的,你的記性真好,我上了年紀總是記性就差了。”
“不過……你還記得我上午和你說了什麼嗎?我總覺得我說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我怎麼都記不起來,麻煩你幫我回憶一下了。”
縱有穀的眼睛依舊眯著,但心中已經沒有幾分慌亂,因為她現在非常確信,葛崖已經知道她不是縱有穀了。
想來這也並不奇怪,葛崖在演藝圈摸爬滾打幾十年,又在演繹方麵大有成就。她的觀察能力、識人能力必然是非常出眾的。
問題是,她的態度是什麼?
如
果她會威脅到自己的話——
縱斂穀的眼睛眯得更緊,將葛崖牢牢鎖定。
雖然葛崖是公眾人物,但是縱斂穀依舊有把握將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見縱斂穀久久不答,葛崖頗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你還記得上午我對你說了什麼嗎?”
如果是上午的話,和葛崖見麵的應該是縱有穀。
葛崖為人熱心、對後輩的善待是圈裡出了名的。
如果這麼推斷的話,她應該會鼓勵縱有穀。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葛崖根本沒有和縱有穀見麵,她這麼說隻是為了詐縱斂穀。
“我當然記得啦,葛老師您還誇我來著。”縱斂穀如是回答。
她看見葛崖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眼神裡流露出一些複雜的情緒。縱斂穀看不明白,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是惡意。
“怎麼,是我記錯了嗎?”縱斂穀故作俏皮地說,“其實我的記憶也沒有那麼好啦,記憶時常會錯亂,記錯也是常有的事情。”
葛崖這次沒有笑,她聲音很輕:“確實,你的記性確實和我一樣差。我們上午明明沒有見麵啊。”
縱斂穀直視著葛崖,她沒有一點慌亂,因為她是故意的。
她可不想一輩子躲在縱有穀的陰影裡,葛崖也許能幫到她。
縱斂穀用開玩笑的口吻繼續說:“葛老師,您也看到了,我記性不好,彆人隨便糊弄我兩下就糊弄過去了。所以哪天我真來找你幫忙,你可不能賴賬啊。”
她看見葛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她知道葛崖一定領會了她的意思。葛崖一定知道了她不是縱有穀。
“行。你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我希望你能走得更好、更順暢一些,如果哪天需要幫助,我一定幫你。”
縱斂穀沒有再停留,她和葛崖道了彆,她就轉身往樓梯間走去。
她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小。
葛崖大概是把她和縱有穀當作雙胞胎這種了吧。
縱斂穀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她既有對未來脫離縱有穀,用一個獨立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喜悅。
但她的內心深處竟然生出一點細小的愧疚感來。
儘管縱有穀懶惰、自滿,總是讓縱斂穀代替她去上班。
但是縱有穀的確很喜歡她,像愛自己一樣愛著縱斂穀。
縱有穀的笑臉不合時宜地出現在眼前,讓縱斂穀心煩意亂。
然而,儘管愧疚,縱斂穀是絕對不會把今天與葛崖的談話透露給縱有穀的。
這畢竟是她萬不得已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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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很高興遇到你[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