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太重生斷親,白眼狼傻眼了 第40章 後悔
鎮衛生所的小病房裡,窗外的風呼啦啦地刮。
屋子裡彌漫著藥味和一股消毒水的苦。
宋之敘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嗓子乾得像刀割。
眼皮一掀,天花板的白光晃得他眼痠。
他試著抬手,卻發現胳膊軟得像麵條。
手背上還插著針頭,液體一滴一滴順著管子落下。
他愣了好一會兒,腦子才慢慢清醒。
腦子清醒的那刻,心卻開始疼。
他記得昨晚在街口昏倒前的那一幕。
風那麼冷,他靠著牆坐著,嘴裡乾得起皮。
他想起沈若棠那句:“自己走出去的路,自己跪著也得走完。”
那聲音像刀,割在心上,一點都不多餘。
那時候他還不信,覺得她狠。
現在他明白了——狠不是天生的,是被一遍遍失望逼出來的。
他喉嚨裡滾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來。
笑不出來的那一瞬間,眼淚順著臉側往下滑。
護士推門進來,見他醒了,鬆了口氣:“你總算退燒了。要不是那幾個賣菜的好心人,你今晚怕是挺不過來。”
宋之敘嘴唇動了動,嗓音沙啞:“……謝謝。”
護士搖搖頭:“謝他們去吧。家屬呢?沒通知到?”
宋之敘頓了頓,低聲:“我沒家屬。”
護士看了他一眼,也沒再問,轉身出門。
門帶上後,病房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盯著那扇門,看了很久。
門的顏色是舊的灰白,和沈家的門幾乎一模一樣。
他忽然出神。
眼前浮起一幕幕。
沈若棠坐在院裡剝豆角,陽光落在她發上。
她手上老繭一層層,他從來沒注意過。
她給他縫鞋、打飯、塞錢——他嫌她囉嗦,嫌她土氣,嫌她不懂年輕人。
那時她總笑著說:“媽再窮,也不能苦了你。”
而如今,她那句“生死隨他”,他想起來都冷。
可越冷,他越知道——
那是她最後一根心被拔斷的聲音。
他抬手遮住眼睛,肩膀微微抖動。
不是哭得大聲,是那種憋著的顫。
藥瓶滴空了。
護士進來拔針,他沒動。
她走後,床頭的水杯倒映著窗外一抹陽光。
宋之敘慢慢伸手去拿,手在半空懸了很久。
他看著自己的掌心,糙得發硬,布滿裂紋。
忽然想起沈若棠的手——乾、穩、有力。
那雙手一巴掌打過他,也一輩子護過他。
現在,那雙手不會再為他動一下了。
天快黑時,他下床走到窗前。
窗外有風,遠處是通往鎮子的那條路。
他記得那條路,沈若棠每天推著車走過去,去廠裡乾零工。
那時他嫌她慢,如今他連那速度都追不上。
他低聲自嘲:“媽,你真沒騙我。人要是沒本事,風都能把他吹倒。”
風透進來,他渾身一顫。
眼淚沒再掉。
隻剩下喉嚨的一聲啞笑。
夜深。
他靠在病床邊,手裡攥著那杯水。
一夜沒閤眼,隻在心裡反複一句話:
“要是能重新來,我寧願她罵我一輩子。”
可世上哪有重新。
他笑著閉上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媽,我錯了。”
……
雪封了一夜。
院門被風雪糊死,推不開。屋外一片白,屋裡一片橘。
火盆燒得正旺。
炭火在鐵盆裡“哢哢”作響,紅光亮得像脈搏。
趙茹安盤腿坐在地上,搓著手:“媽,這雪要不停,明天怕是都出不去了。”
沈若棠坐在椅上,膝頭蓋著毯子,神情安穩。
“出不去也好,”她淡淡道,“在屋裡歇歇,心也能靜。”
屋頂偶爾落下積雪的聲音,悶悶一響,又安靜。
趙茹安烤著火,小聲嘀咕:“以前要是趕上這種天,您肯定不坐得住。不是惦記大哥衣服薄,就是想著給二哥送飯。”
沈若棠笑了一下,笑意淺得幾乎沒有痕。
“那時候啊,心被他們牽著,連風都得替他們擋。”
她頓了頓,語氣輕得像歎息,“現在風再大,也刮不到我這屋裡。”
趙茹安怔了怔,抬頭看她。
沈若棠神情平靜,目光落在火裡,像能看透火底。
火焰一跳,她慢慢伸手,撥了一下炭。
“你知道嗎,茹安,”她聲音低低的,“有時候人不是怕死,是怕白活。”
趙茹安沒吭聲,隻聽著。
沈若棠又說:“我以前一天到晚為彆人活。盼他們吃飽,盼他們成家。結果他們過得比我都冷。
現在我才懂,想活,不丟人。
人得先學會疼自己,日子纔有盼頭。”
趙茹安聽得眼眶有點熱,小聲道:“媽,您現在這樣挺好的。廠裡的人都說,您越過越有勁兒。”
沈若棠擺擺手:“我不過是慢了半輩子,纔想明白。
能吃口熱飯,能睡個整覺,能在這火前坐著,不欠誰,不求誰——這就值。”
她說完,輕輕拍了拍趙茹安的手:“以後你也記著,不用一味去討誰的好。女人要過日子,先把心安下。”
趙茹安用力點頭。
屋裡靜了。
風打在窗上,簌簌響。火光映在兩人的臉上,一明一暗。
沈若棠忽然伸手往火裡添了一塊炭,火苗躥高,亮得像一口氣重新燒起來。
她低聲說:“這火不能滅。
人啊,也一樣。”
趙茹安笑著應:“那我守著,不讓它滅。”
沈若棠看著火光,嘴角也彎了。
眼裡的光一點點亮起來,映得火更紅。
……
沈若棠拿著掃帚出門,一下一下掃著。
掃帚在雪地裡劃過,發出柔軟的“唰唰”聲。
她的呼吸穩,節奏像在數年紀的舊賬。
趙茹安站在屋簷下遞茶:“媽,歇會兒吧,雪太滑。”
沈若棠搖頭:“不急,這雪不掃,等化的時候,泥就糊一地。事也是,人也是。”
她說完,又掃了一下。
陽光落在她肩頭,雪光映得她整個人都亮。
那一瞬,她忽然覺得輕。
心裡的那點舊念,也該一並掃乾淨了。
回屋後,她把炭火撥旺,拉開抽屜,取出信紙。
那是她上個月新買的,紙張發黃,但平整。
筆鋒走到最後一行時,她停了停,歎氣。
趙茹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媽,您真的要寄出去?”
沈若棠沒答。
隻是把信攤在桌上吹乾墨跡,然後摺好,裝進信封。
她抬頭看向窗外,雪光晃眼。
“要寄。”
“有些話不寫清楚,他們以為我遲早還會心軟。”
趙茹安輕輕點頭,沒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