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太重生斷親,白眼狼傻眼了 第47章 豆腐心
下午風大,碼頭正卸船。
宋之敘正蹲在一堆麻袋邊,膝蓋疼得直抽。
老李頭把袋子往他跟前一丟:“喏,廠子發的藥,說你該用了。”
宋之敘一愣,低頭看那熟悉的布袋,指尖微微一抖。
“廠子?哪來的廠子還給我發藥?”
“誰知道呢,你就收著吧。”
老李頭走後,他拆開袋子,
裡麵金黴素的味道一衝鼻,他喉嚨一緊。
指肚蹭到那兩張兩毛錢,像被燙了一下,立刻又塞回去。
他低聲罵:“真會裝。”
可眼眶是熱的。
那藥膏他抹了,一點沒浪費。
“沈嫂子啊,看著嘴硬,心可軟。聽說她托人給大兒子送藥去了。”
“真的假的?”
“真事,老李頭親口說的!”
“哎呀,那女人啊,刀子嘴豆腐心!”
趙茹安回家時就聽見這話,笑著搖頭:“媽,您藏不住了,鎮上人都知道。”
沈若棠切豆腐的手一頓,抬頭,“誰說的?”
“還能有誰,老李頭唄。人家誇您呢。”
“誇啥誇,哪兒那麼多事。”
沈若棠低頭繼續乾,語氣淡淡,“我這人心沒那麼軟。
他傷了,我又不瞎,看著那條命爛掉算什麼能耐。”
趙茹安“嗯”了一聲,沒再說。
火光映在牆上,豆香一點點飄。
沈若棠的眼神安靜。
她心裡明白——嘴再硬,血脈就是血脈。
她不憐他,隻是希望他彆爛到底。
宋之敘蹲在麻袋旁,腿上的傷結了痂,已經不疼了。
他抹完最後一點藥膏,抬頭看著遠處的船,嘴角微微一抿,低聲說:“她還是我媽。”
聲音被風吹散,沒人聽清。
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些話不需要回應。
“沈嫂子刀子嘴豆腐心,這話一點不假!”
“她不認嘴上那兒子,心裡還惦記著呢。”
“人啊,哪有真絕的娘。”
沈若棠聽見,隻笑了一下,手上那塊豆腐被切得整整齊齊。
“刀子嘴,豆腐心?行吧,那就這樣。”
宋之敘的腿傷好得差不多,走路不再拐,人也清瘦了一圈。
他沒走,一直在那兒幫著抬麻袋。
日子能混下去就行,他現在不挑了。
那天卸完貨,他撣了撣褲子上的灰,
幾個工友正圍著喝茶說閒話。
“聽說沒?沈嫂子要收徒。”
“真收啊?她以前不是誰都不教嘛?”
“這回不一樣,供銷行那邊盯著她的手藝,想讓她帶幾個人,擴點產。”
宋之敘心裡一緊,杯子沒拿穩,茶灑了半身。
他抬頭裝作若無其事,笑問:“誰說的?”
“還能有誰,供銷行那幫人唄。昨天還去她家談呢。”
“她說啥?”
“她說,想學的得先乾得下去,磨盤不是擺設,心不穩的學不成。”
有人笑:“這女人說話有一套,怪不得能紅。”
有人接:“她要真教出來幾個徒弟,那鎮上可就沒人趕得上她了。”
宋之敘沒再插話,笑也笑不出來。
他抬眼看著遠處的河,眼神有點發直。
心口那股氣,像有人在裡頭擰著。
第二天,他回了趟鎮。
街口還是那條巷,豆香從儘頭飄出來。
人還沒走近,已經能聽見磨盤的“咯吱”聲。
他停下腳,隔著半條街看。
院門開著,趙茹安在收豆子,旁邊兩個女工坐著學樣,一個磨豆,一個掌火,
沈若棠在一旁看著,手上拿著勺,神情淡淡。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暖得很。
那神色跟他印象裡的“媽”完全不一樣。
不嘮叨,不生氣,也沒火氣。
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安穩的人。
宋之敘手心出汗,喉嚨裡發緊。
那一瞬間,他忽然就想喊一聲——媽。
可嘴動了動,聲音沒出來。
他怕。
怕她轉頭看見自己。
怕她皺眉。
也怕自己又被當場轟出去。
他站在門口半天,最後隻轉身走。
腳步慢,心裡卻鬨。
走到拐角,他忍不住低聲罵:“她真行,教彆人都不教我。”
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
罵完,他又笑了,笑聲乾乾的,
“我算啥,她憑啥教我?我那手能磨?我那心能穩?”
他蹲在牆邊,摸出一支煙點上。
煙沒味,火也小。
他抽了幾口,嘴角一抿,“她不教我,也對。”
沈若棠那邊正講火候。
“漿細,火穩,豆腐才嫩。做人也一樣,急不得,糊了就苦。”
她說得慢,兩個女工聽得認真。
趙茹安在旁邊笑:“媽,這幾天她倆都練得上道了。”
沈若棠點點頭:“人要是肯學,遲早能成。”
她頓了頓,又輕聲加了一句,“就是彆心浮。”
趙茹安沒多想,隻應了一聲。
可那一瞬,她瞧見沈若棠的目光往門口那邊瞟了一下,
眸子裡閃過一點暗色。
可等她再看時,那神情已經散了。
宋之敘走到橋頭,河風吹得人清醒。
他心裡那點氣,轉了幾圈,變成一口悶笑。
他想起她說過的話:“我不欠你命,更不欠你臉。”
這句像釘子,一直釘在心裡。
如今又多了句:“心不穩的,學不成。”
他抬頭望天,低聲自言自語,
“那我這心啊,估計還得磨好幾年。”
“沈嫂子這次收徒,真是鎮上的大事。”
“她眼光準,手也準,帶出來的人準能吃飯。”
“那她那大兒子咋不來學?”
“學?她能讓?人家都說了,心浮氣躁的不教。”
“嘿,這話挺有理。”
有人接道:“沈嫂子這女人,嘴上說斷了,其實心裡還記著。
教彆人,是給自己留後路,也給那孩子留條命。”
這話一出,幾個人都笑了。
“刀子嘴豆腐心,她就這脾氣。”
夜裡,沈若棠坐在屋裡,
趙茹安把最後一盆豆漿濾好,
屋裡全是豆香。
她伸手往火裡添了兩塊炭,
火一亮,影子在牆上跳。
沈若棠輕聲道:“這攤子,算是真成了。”
趙茹安點頭:“媽,您這手藝能傳下去。”
沈若棠“嗯”了一聲,
目光卻落在門外那條路上,
低低歎了一句:“教彆人容易,教自己難。”
火光劈啪一聲,她伸手撥炭,神色又恢複平靜。
“算了,不想那些沒用的。磨豆子還得靠手,天亮了又得忙。”
宋之敘那邊,夜色沉沉。
他靠在牆邊,腿上還貼著金黴素,煙滅了,也沒再點。
他抬頭看著遠處那盞燈,燈是沈家的。
他嘴角動了動,“媽,她教彆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