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太重生斷親,白眼狼傻眼了 第51章 返程
廠主臉一沉,追了兩步,“沈嫂子,這話可不能亂傳,外頭聽了不好。”
沈若棠頭也不回,“真話怕傳,就彆乾假事。”
外頭的風滾著熱浪,空氣像被蒸。
她出了廠門,汗順著脖子往下流。
豆香沒了,鼻子裡全是生澀的味。
她抬手擦汗,心裡又涼又熱。
隨行的小夥子一路追上,“沈嫂子,您剛才那話太衝了,萬一得罪人——”
“得罪就得罪,”沈若棠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鈍力,“乾淨比麵子值錢。”
小夥子張嘴想勸,被她一句噎回:“要是有一天咱鎮上的豆腐也變成那樣,我寧可不做。”
小夥子被她說得一愣,笑著撓頭,“您是真軸。”
沈若棠笑了一下,眼神裡有光,“軸能活得久。”
晚上回旅館,窗外蟲聲一片。
她坐在床邊,開啟那包宣傳資料,全是“合作共贏”“規模發展”的字。
她看了半晌,歎口氣,“他們贏,我不一定。”
她站起來,開啟窗。
熱風一股股往裡鑽,吹得窗簾貼在胳膊上。
她想起鎮上的石磨,想起手下豆漿的香氣。
那香乾淨,不膩,不黏。
她忽然輕聲說:“機器能快,心不能糊。”
第二天,她拒絕了所有合作邀請。
回車的那天,供銷行的人還追到站台,“沈嫂子,您真不考慮?這是機會。”
她拎著包,笑得淡淡的:“機會多,乾淨的少。”
火車汽笛響起,風從遠處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條街,陽光下的樓牌金閃閃,
可她心裡隻有鎮上的那一攤豆腐香。
“豆腐啊,”她低聲說,“得真,才能白。”
火車啟動,她靠著窗,看那片光一點點往後退,
風從窗縫鑽進來,帶著鐵味,也帶著甜。
她伸手摸了摸袖口那道燙痕,
笑著歎了口氣:“南方熱,火氣也真大。”
火車回程那天,天陰。
空氣潮,雲壓得低,像要下雨。
沈若棠提著包上車,腳剛踩上台階,一股熟悉的鐵味和煤灰味撲麵。
火車開動,車廂一陣晃,窗外的景從熱氣騰騰的南方,一點一點變回土色的北地。
她靠窗坐下,包放在腿上。
身旁坐著個年輕女人,穿著藍布衫,頭發紮成一條辮子,懷裡抱著個飯盒。
那飯盒裡傳出一股酸辣的香味,混著鐵道的熱氣,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年輕女人瞧了她幾眼,小聲問:“您是沈嫂子吧?”
沈若棠轉頭,“你認識我?”
那女孩臉一紅,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指著上頭一張黑白照,笑道:“我在廠裡看過這報,這不就是您?上頭寫‘北方豆腐能手’。我們女工都看了,說您這人真有膽子,敢在會上懟人。”
沈若棠笑了一下,搖頭,“懟啥懟,我哪有那本事,隻會磨豆子。”
“磨豆子也不容易啊。”女孩說,“我們廠的豆腐都用機器,我看那機器轉得快,豆子糊得也快。主任還說,反正吃不死人,能賣就行。”
她說完,自己歎口氣,“可我老覺得不對,心裡不踏實。”
沈若棠側頭看她一眼,聲音慢:“豆腐要真,心要穩。
你心不踏實,是心知道那豆腐不乾淨。”
女孩愣了下,隨即笑了:“沈嫂子,您這話真像我奶奶。她也總說‘人吃飯得吃明白’。”
沈若棠笑,“你奶奶說得對。飯吃糊了,嘴不疼,心得疼。”
女孩點頭,手指摳著飯盒蓋,“您要是不忙,能教教我嗎?我想學做豆腐。”
沈若棠眯眼看著窗外的雨線,風裡有一點鹹味。
“教能教,人得肯吃苦。磨豆不怕累,怕心飄。”
“我能吃苦。”女孩聲音篤定,“廠裡那點活,我也不怕。”
“吃苦不難,難的是不改。”沈若棠說完,笑著歎,“這話我以前跟我自己說過,後來才明白,豆子也有性子。”
車廂的燈閃了閃,雨點拍在窗上,像一層碎珠子。
女孩忽然從包裡掏出一個小罐子,“這是我自己醃的辣豆丁,您嘗嘗。”
沈若棠笑著接過,擰開蓋子,一股辣香混著豆味衝出來。她夾了一塊送嘴裡,辣得舌頭直打顫,辣味過後是一股淡淡的豆香。
“好吃。”沈若棠點頭,“你這手勁不錯,火候穩。”
女孩高興得直笑,“沈嫂子,您誇我這句,比廠長誇我發工資還開心。”
火車過隧道,光暗了一陣,車廂裡隻剩燈光的暖黃。
沈若棠看著女孩笑的樣子,忽然有點出神。
那年輕的眼睛亮,像剛磨開的漿,帶著一股子清。
她忽然意識到,從彆人口中說出的“沈嫂子”,已經不是她自己以為的那個苦女人。
彆人眼裡的她,是個能走出去的人,是個會說“不”的人。
她輕聲說:“原來我也能當彆人學的樣。”
女孩聽不清,抬頭問:“您說啥?”
沈若棠搖頭,“沒說啥。”
窗外的雨漸大,水汽貼著玻璃往下滑。
她伸手在窗上劃了條縫,看見外頭的山一片青,像是霧裡透出一層亮光。
那光不刺眼,卻亮得穩。
她看著那光,嘴角輕輕彎了一下。
女孩忽然小聲問:“沈嫂子,您回去以後還做豆腐嗎?”
“做。”
“那您還會教彆人嗎?”
沈若棠看著窗外的雨,“教,得有人肯學。”
“那我以後能來找您嗎?”
沈若棠笑著點頭,“來,鎮口一條街,聞豆香就到了。”
車廂的風一陣一陣吹,
豆香、辣香、雨氣混在一起。
沈若棠靠著窗,手掌放在那罐辣豆丁旁,
手底的暖意透著辣氣,一陣陣往上湧。
她閉上眼,心裡忽然想起一句話:
“火車往前跑,人也能往前活。”
她笑著低聲說:“不虧。”
火車到站。
天剛擦黑,地麵潮著。
趙茹安早等在站口,見她下車,忙接過包。
“媽,您回來了?聽說南方人都想請您去當顧問。”
沈若棠笑,“那地方太熱,火氣大,燒不慣。”
趙茹安接話,“那您在那見啥稀罕東西沒?”
沈若棠看著夜裡的燈光,一盞盞亮著,
“稀罕東西沒見著,倒見著個明白人。”
趙茹安一愣,“啥明白人?”
沈若棠笑著回,“在火車上,年輕人,眼睛亮,心乾淨。”
“那您教她做豆腐了?”
“沒教。她問了,我說先得肯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