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地玫瑰的資訊素情緣 第56章 探望 千萬條因果線推導到最後,隻剩下…
探望
千萬條因果線推導到最後,隻剩下……
葉立芙給夏筱的地址是一個坐落在a市北邊的精神衛生中心,
離臨水街大概有四十分鐘的車程。
週日,夏筱約著尹姝藝,兩人一起坐公交車慢悠悠晃了過去。
最近a市的天氣總是淡淡的,
收斂了灼熱,
多了幾分的近似秋的惘然。但其實這個城市沒有春秋,隻有無儘的夏天和根本不像冬天的冬天,
這條線路的公交車上乘客不多,因為終點站在郊區附近,所以上車的大都是挑著扁擔進城的老人,
稚嫩學生麵龐的夏筱和尹姝藝顯得很突兀。
夏筱轉述完葉立芙的話,
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沒有過多言語。
尹姝藝的望著窗外行雲流水劃過的景色,
心緒不寧,公交車不斷逼進目的地,
就好像即將觸碰到一直以來她最刻意迴避的心事,想停下卻不能回頭。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想起羽蘅母親的麵容了,至於羽蘅,
年少玩伴多年的羈絆早已留存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即使不去刻意回想,
午夜夢回的時候,
尹姝藝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羽蘅似乎就站在不遠處的,默默看著她,既不靠近,
也不遠離,不哭,但是卻能感受到撐不住、要漲破般的悲傷。
醒來的時候,
心悸的感覺還殘留著,眼角冰涼,是滑落的淚水。一年多來,夢魘時時發生,隻是她從來沒有和父母提起過。
“到了,我們走吧!”
夏筱跳下車,用手機導航著方向。兩人向著巷子深處走去,往來出入的運貨卡車掀起塵土,路邊賣水果的攤販讓原本狹小的街道更加擁擠,密密麻麻的小店倒是讓生活被滿足得一應俱全,過了社羣醫院不遠,就到了精神衛生保健院。
周晴本就隻跟女兒相依為命,精神狀況惡化之後,便失去了經濟來源,當時負責羽蘅案子的裴芷妍實在看不過去,幫周晴找到了一家環境不錯的精神療養院,儘可能申請了所有符合要求的醫療補助,還自己額外補助了一些錢,這才放下了這件案子。
夏筱之前在電話裡問過裴芷妍,但葉立芙給夏筱的地址顯然不是裴芷妍口中的那個,想必是周晴暗中偷偷給自己轉了院,想儘可能減輕幫助她的人的負擔。
心善之人,總是負重良多,夏筱理解周晴這種歉疚,可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她這種方式是否也是在切斷後路似的自毀?就好像在說女兒不在了,自己也不配再有任何活路。這樣的活著,與死亡相比,到底哪個對她來說纔是真正的好呢?
這是一個老式小區,居民樓顏色破敗,灰撲撲的,搭在長杆上的衣服泛著花花綠綠的亮色,有一棟粉刷雪白的樓棟,是廉價的出租公寓,夏筱看見穿著人字拖的小夥頂著一頭亂毛,探出頭拿了貨架上的外賣,像是見不得陽光似的,很快縮回屋子,轉瞬間沒了影。
越過並排站立的黑色垃圾箱,“濟寧療養院”的字牌出現在夏筱和尹姝藝的視線裡。欄杆內,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護工推著坐輪椅的病人在院子裡曬太陽,一切祥和而寧靜,似乎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恐怖。
因為不是家屬,葉立芙幫夏筱提前跟醫院申請了探視機會,周晴現在情況比較穩定,沒有太大的失控隱患,所以醫院也同意了他們可以在病房內由護士陪同交談,確保安全。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和塑料味彌漫著,但跟在市一醫體檢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這裡蜷縮在世界的一個無名角落,像是被遺忘在光陰排列之外,進入到這個場域的人,心神都變慢變空泛了許多。
全身檢查確認沒有違禁物品之後,他們被護士引到一個房間,聽到有來人的動靜,正在織毛衣的周晴驀地擡起頭,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到來人身上,一開始似乎有些疑惑,不過很快轉化為欣喜。
“姝藝!”
尹姝藝愕然,眼前的周晴,雖然還是帶著熟悉的害羞而靦腆的神情,可整個人蒼老了太多,像一隻缺水太久的植物,一絲活氣也沒有,她的眼眶漸漸濕潤了:“阿姨您…還記得我?”
周晴像是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過相熟的人了,熱情地像個第一次有人來家裡做客的小孩,說著就要上去親熱地拉住尹姝藝的手。
護士在一旁提醒道:“病人現在雖然是穩定狀態,但注意千萬不要刺激到她。”
夏筱心裡咯噔一下,羽蘅是這次他們來不可避免要提到的話題,不知周晴…會不會情緒失控呢?
“傻孩子,這說的什麼話,阿姨當然記得你。”尹姝藝沒有躲開,任由周晴握住了自己的手臂,那是一雙布滿老繭的手,粗糙不平,可卻令人安心。“真好真好,還是這麼水靈,健健康康的,阿姨就放心了!”
周晴打量她的目光是那麼的柔情,尹姝藝一觸便知,她在透過自己看羽蘅。她若是還活著,想必跟現在的自己一般無二。尹姝藝心一酸,生怕眼淚掉下來,連忙轉頭介紹道:“阿姨,這位是夏筱,高中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
夏筱往前站了站,笑得微微靦腆:“周阿姨好,我叫夏筱,您叫我筱筱就好!”
周晴點點頭:“都是好孩子。”她麵容平和,目光清澈,絲毫不見有過瘋癲的痕跡,正如這整座療養院,風平浪靜的時候一片安寧,可仔細感知便可嗅到那陰晴不定的海浪時刻在翻湧的可怖。
“你們今天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
夏筱和尹姝藝對望了一眼,躊躇一番,尹姝藝下定決心,先開了口:“阿姨,是這樣的,夏筱的媽媽是一名記者,她曾經調查過羽蘅的案件…”
“您還記得林玟這個名字嗎?”夏筱忽然擡頭,直直地望進周晴的眼睛。
周晴如平靜湖麵般的麵容倏忽一動,像是被風吹起了波瀾,“林玟記者,我當然記得,她是為數不多記掛著我女兒生死真相的人,原來是筱筱你的母親,她現在還好嗎?後來也不知怎的,再也沒了聯係,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呢”
夏筱眼眶一酸,緊急掐了一下大腿,利用疼痛逼著自己把眼淚抑製回去。他深吸一口氣,道,“阿姨,我媽媽現在已經不在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來到這裡的原因,我們想繼續追查她未完成的案件。”
“原來是這樣嗎”周晴微微瞪大了眼睛,魚尾紋染上了哀傷,“孩子,聽到這個訊息我真的很難過,阿姨抱抱你好嗎?”
護士攔住了她,在一旁冷酷地提醒道:“這不行,患者和來訪者之間要保持一定距離。”
夏筱輕輕按住護士的手臂,“沒事的,她不是病人。”說著就要伸手擁抱周晴。
沒想到周晴卻搖了搖頭,“護士說得對,我怕傷了你們,還是離我遠點好。”
尹姝藝神色嚴肅,“阿姨,若是我們能弄明白當你羽蘅離世的真相,相信您康複起來也能更快一些。您還記得,當時送給過我的一個羽蘅的筆記本嗎?我發現羽蘅創作的故事,很有可能暗示了她曾經遭受過一些不好的事情。”
尹姝藝驟然直擊要害,夏筱一瞬間很是緊張,生怕觸動了周晴的敏感神經。但周晴並不驚訝,隻是痛苦地抿緊了嘴唇,“其實我也這種感應,隻是我太害怕麵對真相了具體是什麼,姝藝你不妨直接告訴我吧。”
夏筱沉聲道:“我們懷疑極有可能是因為性騷擾,並且來自指導羽蘅的其中一位老師。”
周晴似有不忍地閉上了眼睛。想必這個無助的女人,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推測過無數個可能導致女兒離開的理由吧,每一個原因推導到最後,都是自己的原因,如果當初沒有讓她上寰英,如果自己再有能力一些不讓她學業壓力那麼大,如果沒有額外讓她補習
可世間沒有“如果”,千萬條因果線推導到最後,好像也隻剩下無法自拔的追悔莫及。
“丁嶼。”周晴聲音陡然尖銳,怒氣灌滿胸腔,“一定是他!就是他!”護士神色一緊,連忙上前一手按住周晴,一手按響呼叫鈴,扭頭朝夏筱兩人吼道,“你們倆快出去,現在不宜再和病人說話了!”
“但這也隻是停留在推測層麵,我們需要切實的證據”夏筱有些害怕,但還是堅持道。
“我沒瘋!放開我!”周晴在護士的懷中劇烈地掙紮起來,
指尖繃緊指向床邊的抽屜,“鑰匙,你們需要鑰匙!”
“什麼鑰匙?”尹姝藝快敏捷上前拉開抽屜,眼疾手快地拿起了鑰匙環。
“對就是這個,”周晴大口喘息著,艱難地與逐漸模糊的意識進行激烈的搏鬥,“你們你們去到我原來的裁縫鋪,那地方還一直留著,上二層閣樓”
兩人在門外站了好久,心悸的感覺久久不散,冰冷慘白的瓷磚被黑色縫隙切割成整齊的方塊,在視線內縱橫交錯著向遠處延伸,漸漸模糊在視線外,類似眼前的病房不斷複製貼上,故事一次次上演,像是重複無數次醒不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