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大祭師 第1章 烽煙漫文州
唐開元十七年秋,隴山山脈的晨霧還未散儘,文州郡北門外的官道上,三匹快馬踏著露水疾馳而來。為首騎士甲冑染血,背上插著的“文州戍卒”旗幟被風扯得獵獵作響,他嘶啞的呼喊穿透薄霧:“蠻族破武都了!三日之內,必犯文州!”
城門樓上的戍卒剛放下吊橋,那騎士便從馬背上栽了下來,懷裡滾落的竹簡散開,上麵“西涼渾部三萬騎,屠武都縣城,守將戰死”的字跡,讓圍觀的百姓瞬間炸開了鍋。人群中的楊石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羊骨杖,杖首雕刻的白馬圖騰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是白馬河流域十八寨的大祭師,此刻氈帽上插著的三根白雞毛翎子,正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
“大祭師,咱白馬人要不要躲進深山?”旁邊的少年班哲拽著蒼石的衣角,他腰間的彎刀還沒佩穩,臉上滿是慌亂。楊石沒說話,目光越過躁動的人群,望向城南的白馬河。河水泛著粼粼波光,河岸邊錯落的土牆榻板房炊煙嫋嫋,屋頂的榻子(木板)在陽光下泛著淺褐色的光,那是百年前魯班祖師爺留下圖紙建造的家園,怎麼能說丟就丟?
“去郡守府。”楊石轉身,羊皮襖下擺掃過地上的草屑。他身後跟著兩個青年,一個是手持銅鈴的祭司馬澤,另一個是背著赤木弓的阿莫——她是楊石的侄女,白馬河上最好的射手,此刻箭壺裡的竹箭已經上了弦。
文州郡守府內,刺史崔彥正正對著沙盤唉聲歎氣。文州守軍不滿五千,其中半數還是剛征召的民夫,而渾部騎兵素來凶悍,連武都的正規軍都抵擋不住。門外突然傳來通報,說白馬大祭師求見,崔彥正愣了愣,隨即快步迎了出去——他早聽說過白馬人的厲害,這些世代居住在白馬河流域的少數民族,不僅善騎射,還有一套詭異的祭祀之術,隻是曆來不與官府往來。
“崔使君,”楊石走進廳堂,不卑不亢地拱手,羊骨杖在青磚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渾部犯境,白馬人願與文州共禦外敵。”
崔彥正又驚又喜,卻又有些疑慮:“大祭師,白馬十八寨不過萬餘人,能出多少兵力?”
“三千少年騎兵,五百祭司。”楊石的聲音很穩,“白馬人住的土牆榻板房,是魯班祖師爺庇佑的家;手裡的彎刀,是鐵匠爐裡淬了白馬河鐵砂的刃;背上的弓,能射穿隴山的風。崔使君隻需給我們糧草和箭矢,剩下的事,交給白馬人。”
這時,馬澤上前一步,將一個牛皮袋遞給崔彥正:“這裡麵是白馬河的地形圖,標注了所有隘口和水源。渾部騎兵雖快,但不熟悉山地,我們可以在鷹嘴崖設伏。”
崔彥正開啟牛皮袋,隻見圖紙上用炭筆清晰地畫著山脈、河流和山寨,甚至連每處的樹木數量都標得清清楚楚。他抬頭看向楊石,見老人氈帽上的雞毛翎子微微晃動,眼神裡滿是堅定,便重重一拍案幾:“好!我這就下令,開啟糧倉,給白馬人備足糧草!”
當天下午,白馬河沿岸的十八寨響起了牛角號。班哲和阿彪背著馬鞍跑到寨口時,已經有數百個和他們一樣的少年聚集在那裡,每個人都戴著插著雞毛翎子的沙尕帽,身穿皮毛一體的部落服裝,腰間彆著彎刀。楊石站在祭台上,手裡舉著一個青銅鼎,鼎裡盛滿了白馬河的水,水麵上漂浮著三根雞毛。
“達嘎尼(白馬人)的子孫們,”楊石的聲音透過牛角號傳遍每個角落,“渾部的馬蹄踏碎了武都的城,現在要踩進我們的土牆榻板房。魯班祖師爺給了我們房子,白馬河給了我們生命,今天,該我們拿起彎刀,守護家園了!”
少年們齊聲呐喊,聲音震得岸邊的楊樹葉子簌簌落下。楊石將鼎裡的水灑在每個人的額頭上,嘴裡念著古老的咒語:“白馬踏風,庇佑子孫;彎刀飲血,驅逐外敵……”這是白馬人的“祭刀禮”,每次出征前,大祭師都會用白馬河的水為戰士們祈福,據說這樣能刀槍不入。
阿莫站在隊伍的最前麵,赤木弓斜挎在肩上,箭壺裡插著十二支鵰翎箭。她看著身旁的班哲,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還記得去年咱們在白馬河射魚嗎?這次要射的是渾部的騎兵,可不能手抖。”
班哲用力點頭,握緊了腰間的彎刀。這把刀是父親給他的,鐵匠爐裡淬了三天三夜的火,刀背上刻著白馬圖騰,據說砍過熊瞎子的骨頭都不會捲刃。
當晚,三千白馬少年騎兵趁著夜色出發了。他們騎著矮腳馬,馬蹄上裹著麻布,悄無聲息地穿過白馬河,向鷹嘴崖進發。楊石和馬澤帶著五百祭司跟在後麵,每個祭司手裡都拿著銅鈴和羊骨杖,背上背著一個布包,裡麵裝著祭祀用的柏樹枝和青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