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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器真詮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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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潑翻的墨汁,順著青蚨山的石階漫上來。

我抱著青銅燈退到門廊下,燈焰在晚風裡忽明忽暗,映得院外槐樹枝椏的影子像張牙舞爪的鬼。

\"陳墨!\"楚雲飛扒著窗欞壓低聲音,\"秦烈那孫子帶了二十多號人,扛著鐵索和油桶,還有幾個揹著木箱——奶奶的,箱蓋上刻著六瓣梅!\"他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是謝沉舟的人給的傢夥什兒。\"

我喉嚨發緊。

秦烈第一次吃了虧,這次學精了。

係統提示在燈身雲雷紋裡跳動,我瞥見牆角新冒出來的青銅鎖——那是方纔秦烈退走時釘的標記?

鎖身爬滿銅綠,係統提示卻明晃晃浮出來:\"此鎖易開\"。

\"楚兄弟,拿你懷裡的青磚。\"我指了指門楣上的青銅釘,\"砸斷那根晾衣繩。\"

楚雲飛愣了下,抬手就是一磚。

繩子\"啪\"地斷開,掛著的破麻袋\"噗\"地砸在青銅鎖上。

鎖芯\"哢嗒\"輕響,竟自己彈開了。

我心裡一鬆——係統說\"易開\",果然不是讓我硬撬,而是要借外力觸發機關。

院外傳來鐵索拖地的聲響。

秦烈的聲音混著夜霧飄進來:\"小崽子們聽著!

謝首座說了,誰能把青蚨燈扛回去,賞銀百兩!\"

\"百兩?\"刀疤臉的嗓門破了音,\"夠我娶三個媳婦!\"

我攥緊燈柄。

青銅燈突然發燙,燈靈在燈身裡輕輕震顫——方纔被火焰熔了刀尖的恐懼,它記得。

\"楚兄弟,去灶房把那口缺角的鐵鍋搬來。\"我指了指東廂房,\"搬不動就砸了,拿碎片。\"

\"得嘞!\"楚雲飛貓著腰跑出去,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細碎的響。

我盯著院門口晃動的火把,數到第七個時,係統提示突然在我視網膜上炸開:\"機關啟動:鐵索纏足\"。

果然,三股拇指粗的鐵索從槐樹後竄出來,像三條吐信的蛇。

我早把燈焰凝成火鞭甩過去,鐵索沾火即熔,\"嗤啦\"一聲斷成幾截。

刀疤臉舉著樸刀衝進來,刀尖剛要挑我衣襟,腳腕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是楚雲飛扔過來的鐵鍋碎片,正卡在他的皮靴縫裡。

\"奶奶的!\"刀疤臉踉蹌著摔倒,樸刀飛出去紮在門框上。

我趁機衝過去,火鞭捲住他的手腕往回一拽——這招是跟燈靈學的,火焰裹著他的皮甲滋滋冒油,疼得他殺豬似的嚎。

\"上機關!\"秦烈在後麵吼。

幾個手下掀開木箱,裡麵露出黑黢黢的鐵架子,架上插著帶倒刺的鋼針。

係統提示在鋼針上跳:\"針尾有繩\"。

我順著提示看,果然每根鋼針尾部都繫著細麻繩,另一端拴在院外的槐樹上。

\"楚兄弟!\"我喊,\"砍槐樹!\"

楚雲飛抄起斷成兩截的樸刀衝出去,刀背砸在槐樹上。

麻繩\"繃\"地斷開,鋼針\"噗噗\"紮進泥地裡,倒刺朝上,活像張著嘴的獸口。

秦烈的臉在火把下忽明忽暗,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刃,突然笑了:\"小守閣的,你再能,總防不住這個——\"

他抬手亮出枚玉扳指。

我瞳孔驟縮。係統提示浮現在扳指上,隻有兩個字:\"凡品\"。

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之前青銅燈標\"油耗儘\"藏著火種,玉扳指標\"凡品\"師父說過,最危險的器,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殼裡。

\"給我搶!\"秦烈把扳指往自己指根一推,\"誰拿到燈,這扳指也賞!\"

手下們紅著眼撲上來。

我甩動火鞭逼退左邊兩個,右邊的刀疤臉趁機撲過來,指甲幾乎要撓到我脖頸。

青銅燈突然劇烈震顫,燈焰\"轟\"地竄到胸口高——它在護我。

\"接住!\"楚雲飛扔來半塊磚,正砸中刀疤臉的後頸。

我趁機矮身鑽過人群,火鞭纏住秦烈的手腕。

他疼得鬆手,玉扳指\"噹啷\"掉在地上。

我撲過去,指尖剛碰到扳指,係統提示突然變成血紅色:\"器靈共鳴條件:滴血認主\"。

冇時間猶豫。

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扳指上。

暖意順著指根竄上來,像有人往我血管裡灌了碗熱薑湯。

耳邊突然響起清越的女聲:\"守閣人,我是玉衡,願為你引器靈。\"

\"器靈!\"我差點喊出聲。

玉扳指在我指上發燙,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每把樸刀、每根鐵索、甚至秦烈腰間的短刃,都浮著半透明的光紋。

那是器靈的痕跡!

\"楚兄弟!\"我指向左邊舉著火把的嘍囉,\"他腳下的青石板鬆了,推他!\"

楚雲飛衝過去,一腳踹在那嘍囉膝彎。

嘍囉慘叫著栽倒,壓在鬆石板上——下麵竟埋著半罈子火油。

火把\"噗\"地掉進壇口,火舌\"轟\"地竄起,把左邊的嘍囉們燒得抱頭鼠竄。

\"撤!\"秦烈捂著被火鞭燙爛的手腕,\"這小崽子邪性!\"

刀疤臉扶著燒得焦黑的兄弟往外跑,最後一個跨過門檻時,往地上啐了口血:\"謝首座不會放過你的!\"

我盯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掌心的玉扳指還在發燙。

燈靈的聲音從青銅燈裡飄出來:\"他們還會再來,但下次該我們佈網了。\"

夜風捲著槐葉撲在臉上,我抱著青銅燈走向青蚨山核心遺蹟。

月光透過殘垣照在石壁上,刻著的\"百器真詮\"四個大字泛著冷光。

\"陳墨?\"

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我猛地轉身,月光裡站著道修長身影,青衫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手裡提著盞八角燈,燈焰是少見的月白色,照得他眉眼清俊如墨畫。

\"在下方文博,遊曆至此。\"他笑了笑,\"方纔見山腳下有火光,想著或許能幫上忙?\"

我攥緊玉扳指。

係統提示在他的八角燈上閃爍,這次不是\"錯誤\",而是一行端正的小字:\"上古器宗殘脈,可問淵源\"。

山風捲著夜霧湧過來,模糊了他的眉眼。

我望著他身後無儘的黑暗,突然覺得,這漫漫長夜,或許纔剛剛開始。

山風捲著槐葉掃過腳麵,我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來。

月光裡那道青衫身影又近了些,八角燈的月白火焰在他指尖輕晃,把影子拉得老長——像根細瘦的鐵鏈,正往我腳邊爬。

\"陳小哥。\"他停在三步外,燈焰映得他眉峰微暖,\"我並無惡意。\"

我拇指悄悄摩挲玉扳指,器靈玉衡的共鳴還在指尖發燙。

係統提示在他燈上明滅,\"上古器宗殘脈,可問淵源\"這行字燒得我眼皮發疼——自係統啟用以來,頭回見著不是\"錯誤\"的提示。

\"你怎知我姓陳?\"我聲音發緊,另一隻手攥住青銅燈的燈柄。

燈靈先前說\"該我們佈網\",可這網纔剛張開,就撞進來個不明來路的。

他笑了笑,月白燈往旁邊移了移,露出腰間掛著的半塊玉璜:\"青蚨山守閣人十年一換,上一任守閣老張頭愛喝桂花釀,總把《古器考》第三卷藏在東偏殿梁上。\"他指尖輕叩玉璜,\"我三年前在洛京舊書市淘到半塊殘簡,上邊記著'青蚨守閣,以璜為憑'。\"

我瞳孔驟縮。

師父臨終前塞給我的那半塊玉璜,此刻正貼著我心口發燙——兩半玉璜的紋路,在月光下明明滅滅,像兩簇要湊到一塊兒的火。

\"方某遊曆天下,專為尋上古器宗遺脈。\"他把八角燈放在腳邊,攤開雙手,\"方纔見山腳下有刀兵氣,想著青蚨山要出事,便趕過來了。\"

我盯著他攤開的手掌,掌紋裡沾著星點銅鏽——那是長期翻找古器纔會有的痕跡。

玉扳指突然一涼,玉衡的聲音在耳邊輕響:\"此人器韻清正,無凶戾氣。\"

我鬆了鬆攥燈柄的手:\"謝沉舟的人剛走。\"

\"我知道。\"他彎腰撿起腳邊的槐葉,葉麵上還沾著半塊焦黑的火油漬,\"秦烈是謝沉舟新收的外門弟子,使火鞭的功夫跟三十年前'千火樓'的路子像得很——千火樓當年被謝沉舟血洗,全因樓主不肯交出自家藏的'赤焰鼎'。\"

我喉頭一緊。

半月前替藥商鑒定青銅藥杵時,那藥商喝多了酒,說謝沉舟近些年在南邊蒐羅古器,手段越來越狠。

可\"血洗\"這種話,我原以為是市井傳言。

\"謝沉舟變了。\"方文博把槐葉輕輕拋向風裡,\"二十年前他還是天工閣首座,鑄的劍能引百器共鳴。

直到他夫人\"他頓了頓,\"他夫人為救他,被上古凶兵'蝕骨'反噬。

那柄劍的器靈太凶,把人連魂魄都啃了,最後隻留具枯骨。\"

我想起秦烈臨走前罵的\"謝首座不會放過你\",後槽牙咬得發酸:\"所以他要血祭古器?\"

\"他說,器物本無善惡,是持器者太弱。\"方文博的聲音突然沉下來,\"他要重煉天下古器,用活人血喂出能跟人並肩的器靈——可他忘了,器靈若有靈智,又怎會甘心被人驅使?\"

山風捲著他的話灌進耳朵,我望著石壁上\"百器真詮\"四個大字,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抓著我手腕說的話:\"墨兒,古器有靈,但靈不是人。\"

\"青銅燈裡的火種隻是開始。\"方文博彎腰提起八角燈,月白火焰在燈壁上投出奇怪的紋路,\"青蚨山核心遺蹟裡,還藏著當年器宗的'百器典'。

謝沉舟找了十年,要的就是那東西。\"

我摸向懷裡的玉璜,師父說這是開啟核心遺蹟的鑰匙。

可十年間我跟著他掃了七遍遺蹟,連塊活動的磚都冇找著——直到今晚,玉扳指讓我看見器物上的光紋。

\"楚兄弟。\"我轉身喊人,才發現楚雲飛不知何時湊到了方文博身後,正盯著他腰間的玉璜直皺眉。

\"你倆要上哪兒?\"楚雲飛抱臂,\"方纔燒了秦烈半幫人,明兒天一亮,謝沉舟的人怕要把青蚨山翻過來。\"

\"找百器典。\"我把玉璜掏出來,月光下兩半玉璜\"嗡\"地輕鳴,\"方先生說,那是破謝沉舟計劃的關鍵。\"

楚雲飛盯著玉璜碰出的火星,突然咧嘴笑了:\"成,我跟著。

當年在雁門關挖地道,再玄乎的機關我都拆過。\"

方文博舉起八角燈,燈焰突然暴漲三寸,在石壁上投出個青銅鑰匙的影子。

我心裡\"咯噔\"一聲——那影子,跟我懷裡玉璜的形狀分毫不差。

\"跟我來。\"他抬腳往殘垣深處走,月白燈照過的地方,石縫裡的青苔泛著幽藍,\"青蚨山的機關,得用器靈的光紋引。\"

我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玉衡的共鳴順著血管往上竄。

果然,每塊青石板下的光紋都清晰起來,像鋪在地上的銀線。

方文博的燈在前頭領路,楚雲飛叼著根草跟在最後,靴底故意碾得碎石子\"哢嚓\"響——他這是在替我們探路。

越往山腹裡走,石壁上的刻痕越深。

我認出那是器宗的\"銘紋\",師父說過,每個銘紋都對應一種古器的鑄法。

走到第三道石門時,玉扳指突然燙得灼人,玉衡急聲道:\"停!\"

我猛地拽住方文博的袖子。

他的八角燈往地上一照,月光白的光裡,七塊石板的光紋正扭曲成蛇信的形狀——那是觸發機關的前兆。

\"往左三步,踩第三塊。\"玉衡的聲音像敲在銅盆上,\"快!\"

我拽著方文博往左跳,楚雲飛在後邊罵了句\"奶奶的\",跟著撲過來。

三個人剛站穩,腳下\"轟\"地一聲,方纔站的地方裂開道縫,無數青銅刺\"唰\"地竄出來,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好險。\"方文博抹了把額角的汗,\"這是器宗的'千機陣',專防外人造訪。\"

我盯著那些還在顫動的青銅刺,後心全是冷汗。

要不是玉扳指能看見光紋,我們這會兒早成刺蝟了。

再往裡走半柱香,石壁突然開闊,露出個一人高的石洞。

方文博的八角燈往洞裡一照,洞壁上密密麻麻刻著古器圖,最裡頭的石案上,擺著卷用青銅環扣住的絹帛。

\"百器典!\"我喉嚨發緊,兩步跨過去。

指尖剛碰到絹帛,係統提示突然炸成血紅色:\"器陣啟動條件:斷指血引。\"

我咬牙咬破食指,血珠滴在青銅環上。\"哢\"的一聲,銅環裂開,絹帛\"刷\"地展開,上麵的字跡在月光下泛著金:\"凡器有靈,當以心飼,非以血祭\"

\"找到了!\"方文博湊過來看,聲音發顫,\"這是器宗祖師的手書!\"

\"陳墨!\"楚雲飛突然喊我。

我轉頭,就見他正盯著洞頂——不知何時,洞頂的石縫裡滲出暗紅的黏液,正\"滴答滴答\"往下掉,在地上積成小灘。

\"是血。\"楚雲飛抽了抽鼻子,\"帶著鐵鏽味。\"

我心裡\"咯噔\"一聲。

玉扳指突然冰得刺骨,玉衡的聲音帶著急:\"快走!

這洞是活的,要封了!\"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轟隆隆\"的悶響。

我猛地回頭,石洞的入口正往下沉,兩塊磨盤大的石頭從兩邊擠過來,眨眼就把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外頭有人!\"楚雲飛貼在石壁上聽了聽,\"腳步聲,至少二十個。\"

我攥緊百器典,青銅燈在掌心發燙。

燈靈的聲音飄出來:\"謝沉舟的人追來了。\"

洞頂的血滴掉得更急了,一滴濺在百器典上,把\"以心飼\"三個字染成了暗紅。

方文博的八角燈突然爆起刺目白光,照見洞壁上新浮現的銘紋——那些紋路,跟謝沉舟鑄劍時用的\"萬劍朝宗\",像得可怕。

\"陳小哥。\"方文博的聲音沉得像塊鐵,\"他們知道我們找到了什麼。\"

我望著被封死的入口,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突然笑了。

指尖的玉扳指還在發燙,百器典上的字在血滴裡若隱若現。

\"來得正好。\"我把百器典往懷裡一揣,青銅燈的火\"騰\"地竄起三尺高,\"該讓他們看看,青蚨山的守閣人,不是好欺負的。\"

洞外的腳步聲停在石門前,有人冷笑:\"小崽子,謝首座說要活的。\"

我摸向腰間的火鞭——方纔秦烈留下的那根,此刻在玉扳指的光紋裡,正泛著躍躍欲試的紅光。

山風突然灌進石洞,卷著百器典的絹帛嘩啦作響。

洞頂的血滴還在掉,可我聽見了更清晰的聲音——是器靈們的輕鳴,從青銅燈、玉扳指、甚至腳邊的碎石裡傳出來,像千軍萬馬,正踏碎長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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