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重生十年後 第103章 第 103 章 芡實糕
芡實糕
她舉起胳膊朝王氏脖子上砍,
王氏隻能死死瞪著她,喉嚨發出巨大的喘息聲,想以此震懾她。
陸瑾畫知道,
她已經失去了行為能力。
再看看倒在一旁的王老漢一家,
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兒,還有個年僅幾歲的王三。
陸瑾畫頓了頓,稚嫩麵孔冷靜得可怕。
她拿緊了砍菜刀,朝其他幾人走去。
許多事情,
隻要開了頭,
後麵就很簡單了。
豆芽哭著攔住她,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掉出,麵頰瘦得連眼淚都掛不住。
“小姐,
您怎麼能做這種事情,還是讓奴婢來吧。”
她奪過砍菜刀,將幾人的屍體分成塊塊。
王家人心狠,
養了七八頭大豬,
就等年關時賣個好價錢。
在這個時代,他們也算貧民中的大戶人家了。
陸瑾畫問:“今天喂豬了嗎?”
這些活,平日裡都是豆芽負責。
今天為了折騰逃命的事,
她都沒空去林子裡撿爛葉子。
陸瑾畫盯著她,
淺色眸子毫無波瀾:“把屍體扔到豬圈去,
等吃光了,
再把骨頭撿出來,
你在旁邊看著。”
豆芽也怕得很,可她畢竟十幾歲了,見陸瑾畫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都這麼冷靜,她也不想表現出害怕。
等她走後,
陸瑾畫迅速處理了現場,藥渣埋進土裡,很快就能揮發掉。
王家人沒那麼蠢,直接吃她給的藥。隻是她平日負責給這一家人做飯,趁機在菜裡下東西罷了。
陸瑾畫下手毫不留情,唯獨王三。
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
幾十年的教養,讓她無法向一個小孩子舉起屠刀。
外婆說:真誠和善良,本來就是很稀缺的品質,當人麵臨生存危機時,無論做出什麼選擇,都是沒有錯的,如果自己足夠強大,也儘量不要向弱者下手,焉知今日的他不是明日的你。
將王家僅剩的菜籽油倒在角落,又把他們儲存到冬天用的柴火開啟來鋪在周圍,等豆芽撿完骨頭回來,將頭顱和骨頭包起來,用大石頭掛在井下的暗石下。
王氏說過,曾經鬨三年大旱,她這口井都沒枯過。
正因為此,陸瑾畫纔不怕被人發現。
將家裡的牛車推出來,恰逢元婆子聽到動靜站在路口往這邊看。
看見滿身是血的陸瑾畫,她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深更半夜的,真是見鬼了。”
隨後哐當一聲關上院門。
豆芽拖著乾瘦的身體走出來問:“小姐,王三怎麼辦?他快醒了吧?”
陸瑾畫道:“不會。”
他不敢醒。
指了指元婆子的院門,陸瑾畫道:“你去換身乾淨衣裳,把他扔到那裡。”
半夜,兩人坐上牛車。
一個姑娘帶一個孩子,在這世道上該多艱難?
但兩人臉上都洋溢著笑,總覺得前途無限好。
二人對視,都從對方疲憊的臉上看到真誠笑意,笑著笑著,豆芽就開始吐血了。
黑紅的血漸漸沾滿了衣襟,流到地上。
陸瑾畫撲上去,焦急問道:“豆芽,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或許是潛意識記得曾經失去過她一次,所以就算在夢裡,也覺得摧肝撓肺般,痛不可言。
豆芽還在笑,邊笑邊吐血,她盯著陸瑾畫:“小姐,是芡實糕,奴婢吃太多芡實糕了,肚子好疼……”
陸瑾畫抱住她,眼淚噴湧而出。
“豆芽,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這句話她說過無數遍。
豆芽握住了她的手,一遍又一遍道:“芡實糕,小姐……”
豆芽,你彆死,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陸瑾畫感覺心臟彷彿裂開了一道縫,冷風呼呼往裡灌,口鼻也喘不過氣,連貫在一起,胸臆中的悶意被徹底堵死。
耳邊傳來焦急呼喚:“奈奈,奈奈?”
“醒一醒!”
陸瑾畫感覺自己被晃了晃,神思瞬間清明。
她睜開眼,天色已經緩緩亮了,燕淩帝頭戴冕旒,身著龍袍,眉眼間滿是憂色。
“奈奈。”男人將她緊緊抱住懷中,懷抱一如既往地滾燙,他聲音啞了許多,“待此事了後,朕帶你去梁州。”
陸瑾畫感覺臉上冰冰涼涼的,擡手一觸,全是淚。
她微微喘著氣,那種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流去。
待心情平複後,她啞聲道:“我夢見豆芽了。”
燕淩帝輕輕撫著她的長發,聲音很低:“朕聽到了,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陸瑾畫捏了捏眉心,疲憊道:“益州也不是第一次遭疫病了,把先前疫病的診籍拿來我看看吧。”
燕淩帝愣了愣,鬆開她,又捧起她的臉,仔細瞧了瞧她的神色,憂慮道:“奈奈,不必勉強自己。”
豆芽死在益州那一場疫病中,她死後,陸瑾畫許久都不曾進過醫署,很長一段時間拿針都手抖心慌。
燕淩帝親眼所見,也知道她是挨過怎樣的痛苦過來的,隻是那時顧慮太多,她就算再不情願,也得逼自己拿起醫書。
陸瑾畫輕輕推開他,看著將明的天色。
“事情已經過去了,說什麼勉強不勉強的,若是豆芽還在,也不希望看到我這幅樣子。”
燕淩帝眉眼溫和,吩咐人打來水,又將人使喚出去了。
挽起袖子,將帕子揉搓乾淨,拿來替她擦臉。
“朕身邊總有人能解決,奈奈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朕不希望你不開心。”
陸瑾畫搖頭:“我沒有不開心,就是覺得……”
說著,她頓了頓,“就是覺得這件事好怪,哪裡都讓人感覺怪怪的。”
就像暗中有一隻大手布了一個局,故意引人跳進一般。
可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局是為誰布的,除了她,好像沒有第二個人選了。
但誰會為了她布這麼大的局呢?沒道理啊。
男人伸出大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滾燙的麵巾貼在眼皮上,舒適感瞬間傳來。
過了一會兒,陸瑾畫伸手推開他:“陛下。”
她道:“該早朝了。”
燕淩帝扔下帕子,又將人抱進懷中。
“你陪朕一起去。”
陸瑾畫有被刺激到,看著他的臉色同樣驚訝,滿臉寫著‘你瘋了’幾個大字。
燕淩帝抿唇,情緒低沉了許多。
“若是奈奈早日同意,也好早日陪朕一同坐龍椅。”
陸瑾畫猛地捂住他的嘴,無奈道:“陛下彆說了,趕緊去上朝吧。”
燕淩帝無奈地看著她,忍不住親了親她的掌心,小姑娘果然速度飛快地收回手。
拿了被子將人裹住,又按回床榻上。
“天色尚早,你再睡會兒。”
陸瑾畫盯著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小聲問:“陛下怎麼還不走?”
燕淩帝道:“不差這一會兒,等你睡著了再走。”
陸瑾畫抿唇:“我已經睡醒了。”
男人嗯了一聲,擡手往她的後頸摸去。
陸瑾畫連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她知道自己這裡有個開關,每次被燕淩帝用內功輕輕一震,便會一秒睡死。
她無奈道:“那我再睡會兒,不過等下了早朝,陛下必須來叫醒我。”
燕淩帝盯著她,用手背觸了觸她的臉,溫熱的。
他收回手,溫聲答應:“好。”
奈奈鮮少向他提要求,每回都是他上趕著送東西,這樣珍貴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陸瑾畫又看了他一會兒,補充道:“昨日的芡實糕很好吃,陛下再送些來。”
燕淩帝伸出手,捏住她的臉頰。
兩邊的軟肉被捏到一起,見她露出不悅,這才放開手。
他溫聲道:“還有什麼想要的?”
陸瑾畫:“沒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許久,不知多長時間過去,陸瑾畫當真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燕淩帝已經下朝了。
他換了身衣裳,摘下了冕旒。
陸瑾畫還挺喜歡他戴那東西的,看著有種神秘莫測的帥氣。
燕淩帝道:冕旒代表皇權,直視天顏是死罪,所以纔要遮住臉。
但他不喜歡隔著簾子看陸瑾畫,太不真切了。
因著噩夢的事,燕淩帝一連好幾天都與她待在一起。
陸瑾畫伸了伸腿,總覺得旁邊有個人很不習慣。
但男人明顯很習慣,他捉住她的腳,輕輕捏了捏:“身子不舒服麼?怎麼翻來覆去的。”
陸瑾畫沉默。
這些日子總是夢見豆芽,也被叫醒了好多次,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想到此,她轉身看向燕淩帝。
“陛下,你說……豆芽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
燕淩帝給她蓋好被子,側身將人揉進懷裡。
“她都給你說了什麼?”
陸瑾畫輕輕歎氣:“總是夢見我們離開黔中郡的時候,她說她想吃芡實糕。”
頭頂傳來悶悶的笑聲。
陸瑾畫納悶地擡頭看去,燕淩帝收起笑意,一本正經道:“想來是芡實糕用得不夠多,從明日起,叫禦膳房一日給你送三回芡實糕,如何?”
見她不答應,一雙漂亮的淺色眸子滿是憤懣,圓溜溜地盯著他。
他隻能歎道:“三回已經算多了,再好吃的東西,吃得多了,也會不舒服的。”
陸瑾畫朝著他胸膛結結實實給了幾拳頭,錘得梆梆響。
還是同樣的場景,她再一次撿起砍菜刀。
許多人都會記得第一次做的事,興奮、緊張、激動。
而陸瑾畫牢牢記住了自己第一次殺人,無論是心情,還是手感,都和手術時完全不同。
同樣是破開皮肉,露出肌肉紋路,拉開血管,挑出內臟,找到裡麵病變的部分,切除。
救人和殺人,果然有著雲泥之彆。
她們坐上了離去的牛車,陸瑾畫已經習慣了,知道踏上這條路,就註定著豆芽要離開她了。
她在同樣的位置吐了血,輕輕抓著她的手:“小姐,奴婢囤了很多芡實,來年我們不用餓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