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重生十年後 第75章 第 75 章 你到底怕什麼
你到底怕什麼
醒來後,
才知道了那不是幻覺。
豆芽抱著她哭,上氣不接下氣道:小姐,等老爺來了,
定會懲治這些惡奴!
陸瑾畫的心陡然軟下,
看著這麵帶稚氣的少女,說到底,豆芽現在隻是個孩子。
而獨自在社會上打拚了幾十年的陸瑾畫明白,有這樣膽子的奴才,
背後不會無人撐腰。
收回思緒,
陸瑾畫將筷子放下,溫聲道:“一壇子泡菜,陛下留十幾年?”
十年前的東西悉數都沒了,
她一直很遺憾,研製的藥物,做出來的器械,
都是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
豆芽做鹹菹的手藝一絕,
她在時,經常做給陸瑾畫來吃。
“朕命人保著它。”燕淩帝倒了清水,放在陸瑾畫麵前,
“十幾年了,
想來這菜應該很鹹。”
一壇子泡菜,
哪值得保十幾年,
隻是因為陸瑾畫喜歡吃罷了。
李福全悄悄退出去,
這幾年每逢過年過節,陛下便會來上一碟子鹹菹,再配碗清粥。
還以為他就愛吃呢,禦膳房為此招了很多鹹菹做得好的廚子,
原來是因為陸姑娘愛吃。
李福全沒出去多久,又進來了。
“陛下。”他看了眼陸瑾畫,又道:“太子和楊氏來了。”
燕淩帝微微擰起眉。
不是說了會召見他們麼,偏偏要在用膳的時候跑來。
他還未說話,便聽陸瑾畫道:“請進來吧。”
李福全一愣,見陛下沒有阻止的意思,連忙出去了。
陸姑娘再怎麼著,也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
楊氏為陛下誕下一子,莫說她了,便是其他與陛下無關的女人,都酸得牙癢癢呢。
李福全還以為,陸姑娘會因此與陛下吵架呢,沒想到竟如此沉得住氣。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性,若是出身能高一些,照著陛下對她的寵愛,一宮主位也是坐得啊。
陸瑾畫說完,才擡頭看向燕淩帝。
“瞧我,陛下不喜在用膳時見人。”她擦了插嘴,聲音很輕,“我都忘了。”
燕淩帝沉默,目光卻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哪裡是忘了,分明是有心試探他的底線罷了。
自從二人確定關係後,小姑娘便跟變了個人似的,時常望著他歎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雖看起來和以前差不多,實際上卻生疏了許多。
他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暗中悄悄流失,心中無端生出許多慌亂。
但麵對陸瑾畫審視的目光時,卻不敢有任何動作,怕再同先前一樣,適得其反。
“太子殿下,請進吧。”李福全微笑。
慕容據看向了身側的婦人:“娘,您進去後不必害怕,父皇很好說話的。”
楊氏一身素衣,頭發全琯在腦後,做婦人打扮,麵色惶恐:“陛下怎會突然想見我?”
她一把抓住慕容據的手,顫聲道:“據兒,你是不是惹了什麼事?”
慕容據臉上的殷切驟然消失,看著楊氏這幅誠惶誠恐的模樣,覺得十分不順眼。
那陸瑾畫平日在父皇身邊時,可稱頤指氣使。她區區一個商女,對父皇沒有絲毫敬畏,想來父皇喜愛的便是這般不害怕他的女子。
母親為他誕下一子,卻還要在父皇麵前伏低做小,連帶著他這個兒子也不受寵。
慕容據麵上笑意淡了:“母親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特意選了這個時間來,就是知道父皇平日極其守時,一日三餐,從不拖延。
若是父皇給他母親一絲薄麵,他們……也能在一起用頓飯啊。
李福全臉上掛著淡笑:“二位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吧,陛下還在裡頭等著呢。”
慕容據冷冷掃他一眼,心中怒意橫生。
沒有哪個太子做得他這樣窩囊的,連個閹人都不將他放在眼中。
楊氏一聽,緩緩整理了下衣裳,眉眼間有些緊張:“據兒,我們快進去吧。”
在秋獵中,不如往常,陛下的營帳在正中心,周圍說話聲雖然不大,但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楊氏原以為這回同之前在太和殿上麵聖一樣,進去便是虎目圓睜的侍從與肅穆的宮女們,那一回麵見過帝王威儀後,將她嚇得大病一場,回去養了好幾個月身子纔好些。
她瑟瑟發抖地走進去,帳內安安靜靜,耳邊隻有碗筷輕輕的磕碰聲,她心中一緊,陛下這是在用飯?
與慕容據一同跪下見禮後,帝王聲色淡淡:“起來吧。”
楊氏深深垂著頭,又聽帝王溫柔問:“吃飽了?”
耳邊傳來淡淡一聲‘嗯’,回答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世人都以為慕容據是她與陛下的孩子,而為了慕容據,她也不敢將此事澄清,唯恐招來殺身之禍。
楊氏頭一回見陛下時,陛下還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那會兒陛下便是渾身帶著一股淩冽之勢,貴氣地叫人不敢直視。
而她夫君麵對陛下,更是一直跪地回話。
她從未見過陛下如此溫聲細語,隻除了……十幾年前那人。
楊氏極其小心地擡起頭,隻見那高不可攀的帝王身側,坐了位貴氣十足的少女。
她著一襲茶白色錦繡紋雲百繡裙,細細擦拭著雙手,見她看來,便朝她揚了揚唇。
那張臉……那張臉……
楊氏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差點因此昏死過去,幸得慕容據死死將她扶住,這纔不至於在天子麵前失儀。
害怕的可不止楊氏一人,慕容據也深深懼怕著自己的父皇,可他終究與楊氏不同,他是一國儲君,無論心中如何怕,也要努力振作起來的。
十幾年前,楊氏懷慕容據時,楊虎不幸身死。
為此,陸瑾畫替楊氏安過胎,見過幾次。
此刻見她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知道她心中驚駭,便溫聲問:“可用過晚飯了?”
聽到她的聲音,楊氏這纔回過神。
說起來,自西山太子妃回陸府後,楊氏也隻見過她一次。
那一日西山太子大婚,陸氏嫡女乘孔雀禮輿,從長街穿過,直抵皇宮。
禁軍夾道護送,百姓一路觀禮。
西山太子妃高坐車輿上,妝容精緻,凝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那時楊氏心中便想,九皇子如此看重此女,原以為她最後會嫁與九皇子,沒想到竟然有更大的造化。
楊氏幼時被父母賣進了窯子,初次接客那日,恰好碰見楊虎來辦案,順手將她救了。
從那以後,她便一直跟著楊虎。
楊虎是個粗人,她也不識字,楊虎死後,她又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婦人,靠著夫君留下的東西度日,隻知道太子比九皇子要厲害,心中覺得陸瑾畫嫁得比想象中還好。
二人麵容雖然相似,可算起來,西山太子妃若還活著,如今也該到兒女繞膝的年紀了。
楊氏定了定神,壓下心中驚恐道:“用過飯了。”
見她一直不說話,慕容據本就著急。
此刻聽她這樣說,更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們來得匆忙,何曾用過晚飯?
母親也不知抓住機會,好與父皇敘敘舊!瞧那商女,不就很會對父皇獻媚麼?
燕淩帝掃了一眼桌上的飯食,見陸瑾畫比往日多用了一些。
豆芽那壇泡菜,原本是他為自己留的念想,沒想到更放不下的,是陸瑾畫。
建宏三十年,益州大旱三年,終於迎來第一場雨。
這場雨後,瘟疫如疾風驟雨般降臨,朝中每一日收到益州的訊息,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從第一日死幾人。
到後來一日死千人,萬人。
先帝大怒,斥太醫院無所作為,又下召令,集天下能人異士之力,前往益州,解救千千萬萬死於瘟疫的百姓。
先帝雖然對兒女偏心,可作為一國之君來說,他是一位明君。
先帝令他與二皇子一同前往益州,設‘癘遷所’,病患與正常人分離安置,太醫院與各方醫士隨行,務必要研製出救命藥方。
先帝自然有他的考量。
那時他與二皇子勢力漸大,朝中隱隱分居兩派,先帝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時常吃什麼仙丹。
先帝心中最適合繼位的人,自然是西山太子。
派他與二哥去益州,若成了,自然是一件喜事,輸了,也正好借機為西山太子鏟除兩個擋路石。
而且,他們二人此去,也絕不會讓對方完完整整回到薊州。
這一步棋,無論如何父皇都是受益方。
他與二皇子離開薊州開始,便針鋒相對。到了益州,他被分派至疫情最嚴重的地區,二皇子則相反,他母家勢大,身後能人異士無數,被分到了相對好控製的區域。
二人實力差距極大,紛紛暗中作梗,想在這次機會中鏟除對方。
在那時,豆芽便染病了。
陸瑾畫一直堅持研製藥方,在豆芽死後第三日,終於找到了破局之法。
陸瑾畫也倒下了。
那張輕飄飄的紙,是用無數人血肉吸取經驗得來的。
她絲毫功勞不攬,不想在先帝麵前露頭。這一次益州之行,她什麼也沒得到,還失去了豆芽。
王父說,此女狡猾、城府極深,可惜心軟了些,若不是拿住她那貼身丫鬟,根本無法從交趾這樣的混亂之地將此女押回。
可他沒看到陸瑾畫的狡猾,隻看到了她心中的柔軟之處,她的善良,她對友情的珍惜。
疫病救治後,陸瑾畫帶著豆芽的骨灰去了梁州。
她說:豆芽出生在梁州,她一直盼著有朝一日回來,還能種種地呢。
那時他身陷囹圄,日日疲憊應付各方詭譎勢力,既無強大後盾做底氣,也無血海中九死一生磨礪的心性。
見她如此難過,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畢竟,他也無法保證明天太陽升起時,自己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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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