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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是我非我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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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歧

晨起時,許明霽放輕了手腳。

王瑒幾乎一夜未閤眼,天邊發白時才堪堪睡下。

今日風大了些,雪更急,嗚咽著落下。

五甲和五乙難得同時現身,守在屋前,他們眼下也有烏青,神采不揚。

“今早剛接到的家書,你陪著主子看。”五乙遞過一封信。

許明霽顧不上什麼禮儀,先拆了信,入目四字,他便不敢再往下看。他閉目,連呼吸都滯澀了幾分,好一會才說。

“我記得李老溫著些安神的湯藥,先彆喊醒瑒兒,讓他再安眠片刻。”

“信上說什麼?可有西都的訊息。”五甲追問,他的心懸著。

“將軍,歿。”

“……”

雪沉甸甸的墜落,砸在人心頭,隻餘沉悶。

王瑒不知何時起的身,他伸手觸及許明霽側臉,很涼。

“怎麼這麼冰?進屋吧,藥讓下人送來。”王瑒語氣平靜得嚇人,他什麼都聽見了,變故橫生,最不願聽信的終成噩耗。

“都彆傻站著,立刻吩咐備馬回京。”

五甲五乙領命動身,對,還不是哭喪的時候,往後還有許多硬仗要打。

許明霽把身上的披風罩在王瑒身上,掖好領子,“我陪你。”

曾日日翹首以盼的家書,這封素白的信,如今到了王瑒手上,他卻不敢開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信紙的邊緣被攥出深深褶皺。

屋子裡的暖爐明明燒得正旺,卻驅不散此刻彌漫的寒意。

那薄薄的幾頁紙,卻重逾千斤,熟悉的字跡突然變得生分極了。家父身死,大哥攬責,娘親勒令他留在京城,看顧好王蘇宜和王歲淮,邊關之事有他大哥頂著。

一如往常,王瑒把信紙疊的端正,細細收好。爐火明明滅滅,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拉得又細又長,屋內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許明霽試圖用自己的掌心焐熱王瑒僵硬的指尖,他撞進王瑒泛紅的眼眶,那裡麵沒有淚。無聲的哀痛更可怕,許明霽寧願王瑒大哭一場,悲極傷身。

分秒必爭,王瑒留下李大監在南江善後,他一行人直奔京城,前方便是入城關口。

人群熙熙攘攘,臉上皆有喜色。

他們聽聞南江無恙,自發到街上守著英雄凱旋。姑娘們備好了鮮花與香囊,文人墨客頌詩都唸了幾番,茶樓酒樓也都是人頭攢動,隻等南下的車馬歸來。

收到訊息後,常子樂早早就候在了城門那。身旁是收拾了全部家當下山的常子平,他還抱著一壇子酒,酒壇還有桃樹下未乾的濕泥。

“七弟,你來了。”

“四哥,好久不見。瑒兒家遇白事,我去弔唁,也去幫忙。”

“替我上三柱清香。”

“好。”常子平望著視線儘頭夾雜風塵而來的車馬,輕掃壇子上的泥土,“四哥前來,又為何事?”

“接一個人,我的鋪子需要一個算賬先生。”

王瑒到了,他點頭示意,並不多言語。許明霽知道王瑒狀態不對勁,可他眼下除了時時刻刻守在人身邊,也彆無他法。

薑序是打算回鳳山閣一趟,可他也放心不下許明霽。這對情侶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常子樂見人猶豫,質問薑序:“誰纔是給你發月奉的掌櫃!我還沒追究……”

“你去吧。”許明霽不願再有爭吵擾亂王瑒的心緒,他也知常子樂不會害了薑序,若自己要隨王瑒去西都,薑序留在鳳山閣無疑更安全,“不用擔心我,你先修整幾日,再會不遲。”

“嗯,你倆都要照顧好自己。”

王瑒抿唇,他早就下定了決心,此番絕不能讓阿明再跟著。

“來了!回來了!”

“我看看……”百姓夾道準備歡歌笑語。

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車輪碾過積雪的咯吱聲清晰可聞,喜氣洋洋的街道,一時之間,靜得可怕。

這進城車馬上的人皆衣素白,無聲無言,不見喜色。

王家為何殯喪?誰歿了?小將軍不端坐著嗎?西都……邊關出事了嗎?王大將軍守著的地方怎麼可能有事?思及此,人人自危。

府邸上下都輕手輕腳,春怡帶著侍女與小廝,將門房上的薄雪掃掉了。清清白白的素縞,往上一拋,輕輕地蓋過朱紅,與一朵白花,祭奠著亡人。

宮中,瘦削的帝王又抱著兩個死人的牌匾在出神。冬日至,他該去煮碗甜酒浮子給娘子暖暖身子,阿囡也似她娘,喜甜。

李大監信中回稟的事宜,帝王一字未入耳,他早已不在乎這山河。

隨侍的太監擺擺手讓信使下去。唉,陛下情深,可這又有何用,護不住妻女,也護不住小家,更是護不住大國。

“宜妃請旨出宮,陛下可準許?”

沒有應答。

後宮無人執掌鳳印,掌印大監循例問過陛下。先前錦妃和雲嬪都遣人來鬆動,陛下無言,便當作默許罷。

常錦意在高牆上遙遙望著一身素白的王蘇宜,冒著風雪匆忙出宮,甚感傷懷。她伸手接住雪花,卻被常易雲拉住手,戴上了棉花手套。

“姐姐,彆冷著自己。”

“易雲,人這一生太過短暫。一晃眼,如山般的人物,悄然已逝。”

“世事難料,我顧不得許多人,隻要錦意姐姐安康。”

“宮裡年年冰冷,幸得易雲常伴身邊。”

常易雲靠在常錦意肩頭,望著不見月的夜幕,心下思忖,她們要為以後做打算了。

世家都送了自家女眷進宮為妃,犧牲一二人便能牽製鳳印,何樂不為。

隻有寧妃謝寧熹,她是心甘情願的,甚至是無比期盼的。

二八年華,談婚論嫁之時,謝寧熹見到的男子皆是野心勃勃,無一不醉心功名利祿,隻有陛下,明媚開朗。

陛下撿起她掉下的香囊,海棠樹下,他那麼溫柔地叫住自己,謝寧熹羞著臉接過香囊。

那一幕,謝寧熹記到如今。

王蘇宜出宮她不插手,她隻是端著精心燉煮的甜湯找到陛下,陛下是愛喝甜湯的。

“小阿一!”王蘇宜見了王瑒,淚水便止不住,“阿一,你瘦了。”

王瑒由著家姐伏在自己肩頭哭泣,他輕聲安慰。

“瑒兒舟車勞頓,身子可有恙?”沈晗姝才把王歲淮哄睡著,由奶孃在側廳照看。

“我無事。阿姐彆哭花了臉,隻是路途遠,奔波了些。”

常子平拿著帕子,候在一旁,他隻覺王蘇宜纔是清減了最多的人,麵容憔悴。

“阿一,彆去。”王蘇宜才止住淚,就開口勸王瑒。

她知道,西都戰事吃緊,王瑒一定會想方設法去幫大哥的忙。可她才失去父親,她不想身邊的家人也都遠走,嫂嫂去意已決,她苦勸多時無果。

“阿姐,我怕是陪不了你們幾日。”王瑒拿著帕子替王蘇宜擦掉淚痕,“阿姐可要照看好小侄兒。”

“非去不可嗎?”

“不能讓大哥一人扛著所有,我也是王家的小將軍。阿姐大可放心,我和嫂嫂定會帶著娘親和大哥回家,彆憂心。”

王蘇宜搖著頭,卻又深知此時說什麼都十分無力,“阿姐沒用。”

“阿姐莫自輕,除了歲淮侄兒,我還要托付一人給阿姐。”

還在替眾人斟杯熱茶的許明霽,見王瑒看向自己,皺眉冷臉,“瑒兒,你去哪,我去哪。”

“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懂武,又不擅軍事,隻管留在京中,待我凱旋。”王瑒再不看許明霽,臉藏在陰影裡,“我會派人牢牢看住你,沒我允許,彆想出京城半步。”

“你看不住,西都的風沙比南江的渾水更險嗎?”

“許明霽!不要胡鬨!”王瑒猛地一拍輪椅把手,眼底翻湧著怒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今日頭回與二位相見,我應該備禮的,可惜匆匆,來日定然補上。”許明霽揉揉王瑒手心,那麼用力拍椅子,該疼了。

他意有所指地問:“瑒兒嫂嫂,西都險境?你為何寧可拋下骨肉也要回去?”

王瑒知道許明霽分毫不退,這般言語隻是為了說服自己,他閉目嗤笑,“嫂嫂與大哥敬過天地,拜過高堂。你我算什麼?”

常子平在旁聽得心驚,瑒兒啊,快彆說了,許明霽的臉色已然足夠落寞。

“外頭話本子裡,說幾句情深義重你便信了?我留你在京,已是高看……”

“我知道,我無名分。”

許明霽鬆開手,指尖的溫度隨著掌心的分離驟然消散,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

“幾分真心而已,公子不要也並非什麼大事。”

兩人僵持著,不歡而散。待人走遠,王瑒纔回過頭,可惜連個背影也沒瞧見。

王蘇宜目光早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對上常子平的視線,終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彆嫌嫂嫂管閒事。”沈晗姝放下茶盞,正色道。

“嫂嫂請講。”

“嫂嫂在京中已有些時日,哪處的說書先生不會講兩句將軍與書生的糾纏。若真有情,萬萬彆叫來日自己後悔。”

“……阿明,他在京中安全。”

王瑒垂下視線,他有些後悔把話說重了,啟程前再捆住阿明便是。看來今夜,錦衾難暖。

沈晗姝不再多說,她知王瑒向來行事有度。見屋內眾人個個愁眉苦臉,她爽朗一笑。

“歲淮能斷奶了,留他在京我也放心。”

她說這小子生在武將世家,絕不是婆婆媽媽的性子,一路上奔波也少見哭鬨。

隻是往後,若有差錯,還是帶他遠走,教他筆墨,少舞弄刀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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